第499章 失聰

  來人是許久未曾見過的蕭當歌。


  見他眼中一片孺慕之情,蕭臨風的眼中也不禁泛起些許柔情,他伸手摸了摸蕭當歌的腦袋,柔聲道:“眼下北齊內憂外患,你雲汐母妃正在外替父皇穩固江山。她心中亦是十分牽掛於你,隻是實在沒有法子回來瞧你。”


  蕭當歌眼中的光亮漸漸暗淡下來,可他卻仍是極為懂事的點了點頭,道:“嗯,當歌會在皇城裏好生等著父皇帶雲汐姐姐凱旋歸來的。”話畢,他的雙眸之中仍浮上點點亮光,滿是堅決。


  見此,蕭臨風心中十分安慰,瞧著蕭當歌那與記憶裏的佳人越發相似的眉眼,腦海之中便不由自主的回想起了在農舍時的那個想法。雖是令人難以置信,可也並未全無可能,若果然如此,他是否該將那隱藏的真相告知於她呢?

  苦澀一笑,見蕭當歌轉身離去,蕭臨風便快速收斂起了心中的遐思,側過頭去,見聽雨在他身側,向來木訥如同無波古井的麵龐之上,泛起了焦急之色,他頓時正色,整了整身上已然穿戴整齊的鎧甲,他目光一凜,便道:“走吧。”


  兩人一前一後,出了屋門,翻身上馬,一路朝著天險關疾行而去。可憐君芷音乍聞蕭臨風歸來尚且滿心歡喜,將自己收拾的美豔異樣,又將孩子妝點得可愛萬分,卻這幾日來,卻生生連蕭臨風的麵也未曾見到。


  太後也是曉得蕭臨風回來之事的,她已然有些蒼老的麵頰之上滿是氣惱,與蕭鈺二人說了半天,終派了人,去喚來徐晴晴,待得知命她所做之事已完成十之八九,可憎的麵龐之上便泛起絲絲冷笑。


  當蕭臨風與聽雨二人疾行於前往天險關時,草廬中的楚槿顏也有了些許動靜。


  一片虛無之中,她茫然而漫無目的的朝前走著,極度的寂靜,令她的心頭泛上了無助與恐懼。


  她緩緩向前,如墨色一般的黑暗中忽顯出絲絲光亮,楚槿顏凝神瞧去,那躍然浮現在黑暗裏的畫麵,不是她與蕭臨風的過往又是什麽?

  猶如一道記憶的長廊,自她與蕭臨風初遇時的悸動,到再見時的歡喜,再到後來的絕望憎恨,最後到了眼下,她換了容顏,他換了態度。


  一幕幕如光影,深深鐫刻在她的腦海之中,原來,不知不覺間,她與他竟在這場時間的競逐裏走了這般久。


  楚槿顏的麵頰之上忽而滑落兩滴清淚,兩側的畫麵便如蒙大擊,盡數粉碎,黑暗的虛無中忽現出一個光芒萬丈的漩渦,那漩渦中忽生了陣陣強有力的吸力,生生將楚槿顏吸了進去。


  陳老頭眼下正蹲守在自家師傅的塌前,一雙滿顯蒼老的眼瞳之中滿是擔憂。他實在想不通,自家師傅為何寧願沉溺在那無盡的黑暗裏,也不願在這個斑斕的世間清醒,可若想想自家師傅的身份,這一切宛若又說的通了。


  是從什麽時候知道師傅便是那名滿天下的舜華公主的呢?許是在初初見到師傅拿出鬼醫大人的醫術手劄時,便已然猜測到了。可那又如何?一日為師,終生為母,何況自家師傅對北齊有功無過,他隻裝做不知便是。


  隻是想起那傳言裏,師傅曾受到的苦楚,陳老頭心中便滿是心疼,雖說是師徒,可陳老頭許多時候都將她視若親女。


  思緒紛雜,便是陳老頭自己也有刹那恍惚,不知曉自己究竟在想些什麽。微微歎了口氣,側頭瞧了瞧天色,見已是夜深時分,他緩緩站起身來,正欲朝外而去,卻不想正在此時,他竟瞧見那床塌之上的玉人兒,那纖長的眼睫輕輕顫動了起來。


  這是……


  陳老頭滿心激動,緊緊的瞧著床塌之上的楚槿顏,隻見她眉睫微顫,未及刹那,便倏忽睜開了眼,一雙如水般的清眸裏,帶著些初醒的懵懂,卻令一旁蹲守的陳老頭滿心歡愉。


  他激動難當,手足無措,一雙老眼裏亦忍不住泛起些許渾濁的淚意,一聲輕呼便自唇邊逸出,道:“師傅……”


  感觸到床幃的震動,楚槿顏偏側過頭去,入目卻是陳老頭那滿是驚喜的麵頰,可她分明瞧著他的雙唇一張一合的在說些什麽,為何耳畔卻並無一絲聲音,反倒靜謐的可怕?

  她微微張嘴,撐起虛弱的身子,唇角輕輕一揚,便滿懷著無奈道:“陳老頭,你為何隻動嘴不出聲?莫不是在考驗我的耳朵?”


  陳老頭聞言微微一愣,旋即難以置信的瞧了瞧麵前的女子,見其眼中滿是無奈之色,那話不似玩笑。


  那便是確實如此。師傅……果真聽不見了?

  久久等不來陳老頭的答複,楚槿顏側頭瞧了瞧床塌旁之人,見其麵龐之上滿是震驚,心中一凜,便泛上些許不好的預感。


  她正了神色,隻道:“莫不是我的耳朵……”


  後麵的話未曾再接下去,隻因便是這一句自己問得話竟也不曾落入耳中,耳畔是一片靜謐。


  楚槿顏難以置信的看著陳老頭,見其眼中逐漸泛上淚意,心中便知其大概,她怔怔的看著自己的手心,半晌,竟是笑了出來。


  她肆意的笑著,未及片刻,眼中便已然溢滿淚意,麵頰之上便是蒼涼的苦澀。她,竟是失了聽得能力。


  見狀,陳老頭心中滿是不舍,他忙拉住楚槿顏的雙手,道:“師傅,您不要這樣,師傅。”


  可他的話哪裏能有半絲落入楚槿顏的耳中,她掙回自己的雙手,環保住弓起的雙膝,將頭深深邁入膝間,一道沉悶的聲音便自她的雙膝之間傳了出來:“陳老頭,便由得我一個人好生靜靜吧。”


  陳老頭無法,便隻好站起身,朝外而去。


  屋外一派靜謐,楚槿顏埋頭沉思許久,卻到底流不出一滴淚水,濃濃夜色裏,她終耐不住才方清醒,尚且虛弱的身子,沉沉的睡了下去。


  而蕭臨風與聽雨二人一路披星戴月,終在楚槿顏清醒的第二日趕到了天險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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