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8章 苦悶
那場有關蕭臨風視人命如草芥的傳聞終在楚槿顏暗中的推波助瀾下，發酵成了北齊上下皆知之事。
北齊年曆二十六年，才方曆經內亂的北齊，又一次爆發了百姓群起抗之，欲令蕭星玥取而代之的混亂，其中以南邊與西邊尤甚。
南邊與西邊的百姓，在那“土皇帝”的組織下，竟也形成了一支規模不小的隊伍，打著“奉神明之意，更正朝綱，擁戴明主”的旗號，浩浩蕩蕩的一路北上，竟隱隱有將北齊駐守的軍隊打壓下的氣勢。
可無論外麵是如何風雨飄搖，北齊的皇城裏卻仍是一片安寧。即便家中長輩的動靜讓後妃們隱隱約約覺察到了些什麽，可到底因為久居後宮，究竟發生了何事，亦不曾明曉。
覺察到這後宮之中略顯壓抑的氛圍，這一日，在清秋耗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後，楚槿顏終隨著她一道去了禦花園裏。
在這個天下，男子可騎著馬兒酣暢飛馳，亦可提著劍柄遊曆天下，終有許許多多的事可做，可作為女子，尤其是身處這深宮疊院的後宮女子，每處宮殿裏暗中都不知有多少雙眼睛盯著，除卻每日擺弄擺弄自家宮裏花草，便也隻有來這禦花園裏瞧瞧此處爭奇鬥豔的，十年如一日的風光了。
眼下這般局麵，饒是爭寵之心，也早已淡卻，橫豎除了貴妃娘娘與懷有身孕的君昭儀，皇上已有許久未曾寵幸過這後宮的其他妃嬪了。
偏生楚槿顏心中掛念皇城外的情況，擔憂若是出了住著的宮殿，便會錯過宮外傳遞進來的消息，便也不怎歡喜去那禦花園裏，隻每日待在她那小屋子裏，侍弄著她那些藥草。
今日若非清秋與那些姑娘們鬧著定要她出來走走，言是若她再不出來，恐她身上都要長出藥草來了，實在拗不過她們，楚槿顏這才跟著清秋來了禦花園裏，卻不曾想，這裏的景色毫無新意，她所需的藥草也一早便被她移到了她屋子門前那一方小小的土地中了，眼下，對這禦花園，她是委實提不起興趣來的。
“清秋，咱們回去吧，這禦花園裏實在忒無趣了些。”楚槿顏腳下一頓，當即停在原處，扭頭去瞧身後亦步亦趨的跟著她的清秋，麵色一般，便道。
可清秋聞言，眼中卻忽湧上一陣晶瑩，她“撲通”一下便跪在了地上，張嘴道：“娘娘，奴婢曉得您是因青鳶公主即將成親一事，心中謹慎，生怕哪裏便衝撞了青鳶公主，可您不能日日待在屋子裏不出來啊，您這般下去，奴婢們心中實在擔憂。”
話畢，她瞧了瞧楚槿顏的神色，猶豫再三，仍是開口道：“娘娘，奴婢們曉得您心裏有煩心之事，可您不願意告訴奴婢們，奴婢們便不多問，可您也該想想奴婢們，您這般反常，該讓奴婢們如何不擔憂啊？”
楚槿顏聞言便是一楞，微微張嘴，卻渾然不知該說些什麽。在那些話躍入她耳中的刹那，她心中便似潛藏的秘密被人戳破了一般，難以遏製的慌張了起來。
誠然如清秋所言，自知曉皇城外，因蕭臨風草菅人命那一傳言而鬧至如今這般混亂局麵時起，她的心中除開目的達成的欣喜，總還一種難以言語的煩悶。這種煩悶隨著這場混亂的激烈而越發強烈，以至於她壓根兒便不願出門，隻每日呆在存放藥草的屋子裏，兀自出神發呆。
可她始終不願承認自己心中這陣陣詭譎的煩悶，是以乍聞清秋此言，便生了那宛若隱匿的秘密被人劃開一刀，盡數窺探去之感。
楚槿顏的唇角勾起道道苦澀的笑意，將清秋扶起，她終道：“原以為我已然藏匿的十分好，卻不想仍這般明顯，倒叫你們煩擾了。”想了想，她又道：“可我並非不願同你們說我心中煩悶之事，委實是便是我自己，亦不知這種煩悶之感從何而來，更惶論開口同你們說。”
清秋聞言，瞧著楚槿顏的眼中便帶了些許擔憂，遂她上前一步，扶住楚槿顏的手便道：“罷了娘娘，您切勿多想，都是清秋不好，多嘴說了此事。清秋這就陪您回去。”
“罷了。”楚槿顏擺了擺手，轉過身去道：“走走罷。”在這一刻，楚槿顏忽覺自己宛若一個老態龍鍾的老者，習慣了這每日的生活，倒有些安寧，可她心中想的，僅是因眼下橫豎那層包裹著她前幾日煩悶的偽裝，便是走走也無妨了。
一路向前，不知不覺間，兩人便來到了先前蕭臨風帶她來過的，擺放著她先前畫像的閣樓。那閣樓方才呈現在她的眼前，她便十分眼尖的瞧見了那上麵，一名熟悉的男子，穿著一襲明黃色的衣裳，將雙手負在身後，舉目遠眺，不知在思索些什麽。
楚槿顏猛然轉過身去，胸口裏那顆心突突直跳，心頭縈繞的那些煩悶在這一刻也似尋到了突破口一般宣泄而出，直將她壓抑的搖搖欲墜。
這是自那日蕭臨風前來告訴她，為了報複青鳶挑撥他們之間的關係，他便特意將青鳶的婚期提前到了三月十五後，她第一回見蕭臨風——雖是遠遠的瞥見。
這些日子以來，他自然時常來尋她，可她總尋著種種借口，將他拒之門外，久而久之，許是厭了，他便也未曾再來找過他。
在清秋不解的目光裏，她朝後猛地跑了幾步，卻依舊忍不住頓住腳步，朝後望了一眼，哪裏還有蕭臨風的身影？
扭過頭來，她苦笑一番，心頭的煩悶在這一刻轉化成了一種熟悉的酸澀與無可奈何。
誠然蕭臨風待她極好，直將她視若心尖尖上之人，除開師兄之事，事事順著她，平日裏更是多有疼寵，原先她幾乎差點兒就要再次陷入他這個溫柔的陷阱之中了，可他卻是忘了，她是個楚國人。
不說她替楚雲汐和親而來本就帶著目的，便是未曾替換身份，楚國增稅，減弱民力之事，饒是誰來和親，都不會輕易放下，必會想盡一切方法，也要使得蕭臨風改變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