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5章 出宮
事到如今，楚槿顏卻忽然發現自己已然沒有什麽話可以同蕭臨風講的，是以，她隻輕輕的開口道了句：“檀雪，她並非普通的宮女。”後，便恢複那副低垂著頭的模樣。
蕭臨風聞言，一時間有些呆滯。他瞧著下首跪的筆挺的楚槿顏，她此時渾然便是一副恭順的模樣，可他的眼前卻始終呈現著她方才說那話時，眼中無言的失望。
那是……對他的失望？
蕭臨風心中忽然湧出一種難以言喻的情愫，似酸澀，似後悔。
兩人之間開始漫長的緘默，屋內一片寂然。今日是個豔陽高照的日子，窗外金燦燦的日光透過窗上的間隙映射了進來，可對麵屋簷上那層雪白卻始終未曾融化。
蕭臨風始終緊緊的盯著楚槿顏，眼中神色變幻若風雲，卻終究未曾開口說一句話，此刻的他渾然忘了先前喚她前來所為是何，眼下，他隻想好好兒瞧著麵前已有一月未見的女人，以解相思之苦。
她穿了一身素青色的大褂，褂上隻有數株雅竹作為點綴，一頭如瀑的秀發亦以一根白玉簪子挽起，整個人顯得素雅無比。
她……好像瘦了……
蕭臨風的眼中忽然出現一抹痛色，他甚至想什麽都不管了，什麽身為帝王的威嚴，通通都不要了。
他隻想上前，將眼前這個瘦弱的女子擁入自己的懷中，輕輕撫摸著她的背，柔聲的哄著她，直到她展露笑顏，甚至與他大吵一架。
可他才方腳步一動，腦海中便猛然出現她跪在地上，苦苦哀求他放過楚雲帆時的模樣。他眼中一切情愫盡數收斂，直射出一道寒光，嘴邊亦然勾起一絲帶著涼意的笑意。
楚槿顏抬起頭時，入目的就是這樣的場景。
站立在暗沉的楠木椅前的俊逸男子，一雙皓若星辰的眸子中倒映著她的身影，可那雙眸子深處，卻泛著幽幽的冷光。
她不禁有些呆滯，眼前這個男子，明明已是相識多年，此刻卻令她感到如此陌生。
這份緘默不知持續了多久，隻見蕭臨風緩緩坐下，拿起一份奏折，佯裝批閱，便狀似無意道：“寧安鎮一鎮二百一十八口人，若再無人能醫治，朕便隻能屠城。素聞愛妃醫術高明，且宅心仁厚，不若你便替朕去瞧瞧那些百姓。若果真醫治不好也無妨，橫豎也不過是朕多殺幾個人罷了。”
竟是就這般認下了那喪盡天良的罪行！
楚槿顏聞言，緊盯著蕭臨風的眼中滿是錯愕與苦澀，似是心中最後一絲隱匿的希冀被打破，她終是叩首道：“臣妾遵旨。”
“下去吧。”蕭臨風放下手中的奏折，拿起桌案上另外一本，仿若果真將滿腔心思依托在那奏折之上，可他低垂著的，楚槿顏瞧不見的眼底卻有絲絲悲傷縈繞。
楚槿顏終是俯首行禮朝外走去。
外邊的天果真十分明媚，陽光鋪灑在地麵，將整座皇城映照在一片金色的光芒之中，可對麵屋舍的琉璃頂上，那多日來積累的厚雪卻一如先前，半點兒也未曾消融。
眼下，不必依托那條危險的暗道，她能光明正大的出了這皇城，趕往那座小鎮查看情況，楚槿顏便索性喚上幾個姑娘一道前去，這連日來的陰霾，已將那幾個原先活潑明媚的女子生生磨成了那樣一副沉穩的模樣。
她心中明白，為了她，她們在強迫自己成長。
平日裏她不舍得破壞她們這份心，也想著在這危險重重的北齊後宮，她們終究應當成長為可以獨當一麵之人，如若不然怕是要魂斷黃泉。可眼下，既有機會出去，何不帶她們出去散散心，也權當做是緩和一下連日以來她們心中的壓力重重。
楚槿顏帶著一眾姑娘朝著宮外而去，卻未曾想自她甫一跨出養心殿的大門，那屋內的男子便一把將手中的奏折擱下，喚出隱匿在暗中，先前隨何渭一道回來的聽雨，便道：“你去跟著貴妃娘娘，隻需暗中護貴妃娘娘周全，勿要管她做些什麽。”
“是。”聽雨一拱手，便起身向外，一路緊隨楚槿顏而去。
自聽雨走後，屋內便又獨獨餘下蕭臨風一人，他站起身來，將雙手負於身後，步至窗前，透過那條小小的縫隙，他瞧著對麵屋簷上的積雪，目光深沉。
皇城至於寧安鎮的路程並不大遠，楚槿顏與幾個女孩兒一路走著，便也到了這鎮子的地界。
才方跨入那鎮子的大門，楚槿顏便覺察到了這處鎮子的異樣，隻見街道之上蕭條一片，來往的百姓們皆是麵黃肌瘦，眼窩深陷，身形佝僂，以手掩麵，咳嗽不斷。
瞧著眼前這一幕，楚槿顏皺緊了眉頭。
那瘧疾竟已蔓延了這般地步麽？
思量間，她抬起頭來，輕啟腳步，正欲朝著前往走去，卻不想身後的藝知一臉擔憂的抓住了她的胳膊：“主子，此處乃是瘧疾蔓延的初始之處，還是小心為上。”
知其全心為自己著想，楚槿顏輕輕拍了拍她的胳膊，這一月以來，麵上首次呈現出那般自信的神情，她道：“我乃鬼醫的關門弟子，若是奈何不了這小小的瘧疾，豈非太有辱我師父的名聲？放心吧，你們且去為我尋些麵紗來。”
說罷，她便推開藝知的手，朝著前方稀稀落落的人群而去，徒留下一眾姑娘麵麵相覷。她們隻知曉舜華公主乃是鬼醫的關門弟子，楚王的師妹，莫不是眼前這位雲汐公主也是？
跟在楚槿顏身邊久了的姑娘們便都學會了一項能力，想不通的事情，便決不再多想。遂她們相識一眼，掩藏起眼中的震驚，便轉過身去，趕往前方去尋楚槿顏所需之物。
一路朝前而去，楚槿顏順利抵達方才打聽到的阿花與劉大栓的臨時住處——由於阿花與劉大栓亦疑似染上瘧疾，兩人便被帶到寧安鎮，尋了個臨時住處，便於官府統一打理。
站在一處老舊的木門前，楚槿顏沉思良久，終是伸出手去，將那扇門緩緩推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