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小瓷瓶

  君芷音偷偷的用眼角餘光打量了一下楚槿顏,見她隻以幽深的目光凝視著她,一言不發,內心便忍不住浮起了焦急。


  咬了咬牙,她繼續道:“他一把將我摟在懷裏,便喚起皇姐的名字來。”


  楚槿顏聞言一愣,微有些難以置信道:“我的名字?”


  “嗯!”君芷音重重的點了點頭。


  可楚槿顏看著與還是舜華時的自己有一二分相似的君芷音,唇角漸漸泛上一抹極具諷刺意味的笑:“他可是喚你槿顏?”


  “沒錯。可皇上僅是抱著我待了一會兒便冷靜了下來,一派冷漠的問我是何人。”君芷音再次娓娓道來。


  “臨行前,皇上……我是指我們楚國的皇上曾告訴我,北齊如今的皇帝是個極為可怕之人,即便是聰慧如皇姐,也曾因他的陰謀詭計而險些喪了性命。方才,我意外的遇見了他,被他抱在懷裏,隻覺心跳加速,內心惶恐不安,一時不察,竟將皇姐交代的話忘了個一幹二淨,將心中的實話說了出來。”


  君芷音說著,露出一抹懊悔的神情:“他知曉我是秀女,便執意封了我為常在,要我常在宮裏陪著他。”


  楚槿顏靜靜的看著眼前這個同脈相承的妹妹,神色中看不出任何異樣道:“方才,你與他見過麵了,我與你說的便再無用處,你記得與否,無關緊要。倒是此刻,你心中對他是如何的想法?”


  君芷音聞言,抬起腦袋,使自己眼中的糾結全然展現在楚槿顏的眼前。


  許久,她才緩緩的開口道:“我曾以為能將皇姐害成那般模樣的人,定然是城府極深的人。可方才,他抱著我喚皇姐的名字時,卻失態的就如同普通的兒郎,可見他未必如我所預想的一般。我不喜歡這樣的人。”


  說到這裏,君芷音又停了下來,見楚槿顏在聽的她說蕭臨風抱著她喚槿顏時,毫無異樣,心中不免有些失望,可這抹失望卻被極好的隱藏在心裏,即便是楚槿顏也沒有看出半分。


  “何況皇姐初嫁至北齊的那些時日,我們楚國的皇上時常來找我聊天,也曾將皇姐的遭遇告知於我。芷音雖愚鈍不堪,卻也曉得國仇家恨。他害的我楚國淪為附屬之國,害的父皇母後自盡而亡,害的皇姐受此大難,芷音心中對他,隻有恨意。”


  楚槿顏聞言麵上毫無表情,心底卻仿若再次感觸到那種抵達心底深處的痛意,她淡淡的看了一眼君芷音道:“何渭,是北齊的大將軍。”


  隻此一句,再無其他,可楚槿顏和君芷音都懂其言外之意。


  何渭是北齊的大將軍,在北齊征伐楚國的血色史書中,更有他何家軍濃墨重彩的一筆,尚不知有多少楚國的大好兒郎喪命於何家軍手中,楚皇楚後的故去,與何渭的驍勇善戰更脫不開關係。


  若論國仇家恨,何渭比之蕭臨風有過之而無不及。


  君芷音聞言默默的低下了頭,渾身散發著苦澀的味道。


  過了許久,她才抬起頭來道:“皇姐,若是歡喜誰可由自己控製,這世間便再沒有那麽多癡男怨女了。”


  楚槿顏聞言一怔,由此想到了自身。若歡喜誰當真可由自己控製,她何至於將自己的驕傲丟掉,堪堪落得如斯下場?

  可……


  楚槿顏忽然想到與何渭的那一番談話。


  何渭已有思慕之人,雖不知是何方神聖,可若能被閱女無數的何大將軍看上,想來也定是一個十分出色的女子。


  而蕭臨風與何渭之間的情誼遠超一般主仆,相信一道指婚的聖旨不過是小事一樁。換而言之,隻要是何渭喜歡的,哪怕是帶著孩子的寡婦,宰相家中的小妾,蕭臨風都能下旨為何渭娶來。


  如此一來,那女子便定然是會入了何將軍府的。


  君芷音自小便在皇宮中長大,父皇母後雖待其不甚親切,可也不曾有所虧欠。錦衣玉食更是按著皇室公主的份例,從未短缺。因此,她的身上雖沒有嬌慣之氣,卻也有著屬於公主的驕傲。


  她實在不忍心將她送到何渭的府上,與那女子爭寵。


  “你……當真這般歡喜何渭?”楚槿顏猶疑的問道。


  君芷音聞言微微一愣,腦海裏不知為何忽然出現了方才那失態後快速恢複正常的蕭臨風,但不過片刻,她便堅定的點了點頭道:“非何渭不可。”


  她似忽然想到某事一般再次急迫的開口道:“皇姐,如今他封了我做常在,可我不喜歡他。我想同何渭在一起,你幫幫我吧,求求你了!皇姐!”說著,她竟真朝著楚槿顏跪了下去。


  楚槿顏細細的打量著跪在地上的君芷音許久,見她的眉眼中俱是淚意,可嘴唇卻死死的咬著,仿佛在做一件極為為難的事情。


  她的眉眼與已故的楚後並無太多相似之處,可與已故的楚皇卻有三分相似。


  楚槿顏到底還是忍不住歎了口氣,幽幽道:“罷了,你且回去吧,我會替你想辦法的。”


  “多謝皇姐!”君芷音聞言十分開心,瞬間從地上蹦了起來,親昵的抱了抱楚槿顏,這才滿足的離去了。


  “檀雪,你去找左相夫人,便說是我有事尋她商量。”目送君芷音走遠後,楚槿顏對身側的檀雪說。


  “是娘娘。”檀雪拿過楚槿顏放在桌上的令牌,向外走了出去。


  屋子裏又一次恢複寂靜,楚槿顏站起身來,走到門外,久久的凝視著麵前已幾乎掉光了葉子的老樹,目光忽明忽暗,不知在想些什麽。


  天漸漸轉涼了,若再晚些時候,那些秀女們怕是要個個穿得像個厚實的粽子似的來選秀了。


  這般想著,楚槿顏喚過身旁的清秋道:“你去趟儲秀宮,替我與管事嬤嬤說說,抓緊些,早些開始選秀。”


  “是公主。”清秋為楚槿顏披上了手裏的披風,才行了一禮,領命而去。


  可她們尚不知曉,此刻的儲秀宮宮門外,一隻小小的瓷瓶躺在地上,一陣吹過,咕嚕嚕的滾了開去。晃蕩中,隱約可見其內玫紅色的液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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