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好死不如賴活著
楚槿顏被那大吼聲驚的回過了神，她轉身朝下望去，見大吼之人乃是左相張益寬。
其餘官員的連坐家人紛紛被放，剩其或嫡長子代受洗髓之刑，唯這張益寬處，婦孺子弟紛紛下跪，請求其同意令其嫡長子張乾安代其受刑。
張乾安跪走向前一步道：“父親，您便同意讓兒子受著洗髓之刑吧。縱兒子身死，可全族可保平安啊！”
北齊左相張益寬，文可使國富強，武能安邦定國，文才武略，可當屬一代人物。奈何天妒英才，此人年逾六十，方得一子，起名乾安，寓意兒子一生平安，兒子成長時，更是嗬護備至。
饒是楚槿顏隔得那麽老遠，也感到了張益寬的絕望。
其實要楚槿顏來說，這刑法還是由張益寬來受的好，畢竟張乾安還年輕，可問題在於，張乾安一向孺慕自己的父親，怎舍得其一把年紀了還要受此等侮辱。
楚槿顏歎了一口氣，她抬起腳步道：“走罷，下去看看。”
清秋與檀雪緊隨其後。
來到刑場上，楚槿顏方覺心中慌亂，竟是對這刑場生了懼意。然她強撐著，走到了張益寬的麵前。
張益寬此時已雙目無神，雙唇微顫，幾欲身死。
楚槿顏扶起張益寬道：“縱是雲汐這般的弱女子也深知左相大人一向胸有溝壑。什麽麵子裏子尊嚴，雲汐一向不知，雲汐隻知道兩件事，第一，好死不如賴活著；第二，若要以雲汐一人之命換的全族二百餘人的平安，雲汐甘之如飴。”
說罷，楚槿顏腳尖微動，向一旁挪動了一步，使張氏一族眾人更全麵的落入了張益寬的眼中。
全族婦孺老者皆雙膝及地，麵露哀求。
張益寬瞧見第二支僅八月餘的小嬰孩時，終忍不住閉上眼睛道：“罷了罷了，且讓老夫再為張家做些事吧。”
說罷，竟要自己上台去受那洗髓之刑，轉身之時，已含死誌。
楚槿顏趕緊一把拉住張益寬道：“雲汐方才還道左相思緒清明，卻不料竟是雲汐看走了眼。
雲汐方才說過，好死不如賴活著。左相年邁，受了那般刑法，必死無疑，留下這一族孤兒寡母或老者，貴公子年幼，尚不能支起一族。
您這般做，與將她們斬首又有何不同？陛下仁愛，必不會奪你左相官位，唯您安在，張家一族方可安然啊！”
張益寬自然知曉這個道理，可……看了一眼身前跪著的一臉著急的看著自己的嫡長子，也是唯一的兒子，他滿口苦澀道：“老夫實是不舍，實是不舍啊。”
張乾安聞言紅著眼睛便要衝上來，可生生被楚槿顏阻止了。
“左相是聰明人，自然知道該做什麽樣的選擇。雲汐愚鈍，便不再多言。”說罷，竟真的轉身離去。
“公主為何要幫那左相？清秋瞧著他並不領公主的情。”方才，那張益寬拒絕楚槿顏的時候，清秋便已是滿心憤恨，恨不得上去打一頓才好。
“同在這天下，能幫襯些便幫襯些吧。”楚槿顏衝著清秋笑了笑溫和道。
然而隻有楚槿顏自己知道她花費這一番心力究竟是為了什麽。
看今日蕭臨風的態度，這群大臣與大臣之子他必然不舍得全部放棄，換而言之，這群人裏麵，必然有人還會受到重用。
先前，她以一番話迎合蕭臨風，給了他一個台階下的同時，又何嚐不是為自己謀取了一個好名聲。
這些大臣們得知是因著她求情而獲得活命——至少是能使得全族活下來的機會，日後入朝為官，必然對她懷有一分感激。
此之謂撒大網，不管大魚小魚，統統一網抓了。
而對於張益寬……左相在民間聲譽極好，左相其人又有大才，必將再受重用，哪怕年邁，可還有張乾安。
據傳聞，張乾安可是被教養的不錯。
若能得張家的一分感恩，於她日後所要為之事必有大益。
此之謂叉魚，精挑細選，隻要自己要的那一條。
楚槿顏輕抬蓮步，發飾上的流蘇隨之晃動，搖曳生輝。
至於那張乾安受了洗髓之刑後會否喪命，作為鬼醫合格的弟子，她並不會為這個結果擔憂。
可她不知，在她的身後，那堵宮牆之上，一個身著白衣的男子正在看著她的一舉一動。
“何謂。”蕭臨風看著楚槿顏離去的背影，眼底一片探究。
“臣在。”
“去楚國，查一查這個五公主楚雲汐。”
“臣……領命。”何謂聞言便知蕭臨風對楚槿顏起了疑心，心下不由的為她擔憂了起來。可在蕭臨風麵前，他不能表現出一絲異樣。
這一日，北齊的百姓看到了他們想看的大戲，楚國公主，如今正受寵的汐妃娘娘真的為這些前太子/黨羽求情了。
可轉念一想，他們的皇帝陛下果然因汐妃娘娘的求情而減輕了對那些大臣的懲罰，這不禁讓眾人對楚雲汐在蕭臨風心目中的地位有了一個新的定位。
蕭臨風也是個有能力的，不過十日，國事初定，宮內開始大肆傳出旨意，大行封賞。
“楚國公主楚雲汐，柔佳淑慎，麗質雅悅，甚得朕心，封為汐妃，欽此。”一清早，楚槿顏方從夢中醒來，便聽得蕭臨風身邊的近身太監過來宣旨。
其實這樣的旨意她早就聽過了，不同的是上一回僅是初擬，也就是說，她還沒有身份象征，僅為口頭承諾，做不得數的。可此次卻是昭告天下，天下所有人都曉得了她的身份，是有書麵承諾的，是入冊可以拿俸祿的。
楚槿顏拿著這一道聖旨忍不住陷入了沉默。
她真的，要成為蕭臨風的妃麽？
可這個念頭在出現的刹那，便被她自己苦笑著壓下。
事已至此，她沒有回頭路可以走了。嚐遍萬千苦楚，為的不過是有朝一日可以為自身、為父母、為楚國報仇雪恨罷了。
楚槿顏吩咐檀雪收好聖旨，便見清秋從外麵走了進來，與她們分享在外獲取的消息。
“公主，那方淩雪僅被封了個貴人，日後見了您可要行禮的，我看她以後還怎麽欺負您。”清秋笑得頗有小人得誌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