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急策
槍聲過後，武偉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在來回確認了數秒之後，他才確信自己沒有被這一擊狙擊擊中，長吁了一口氣。
難道…是對方射偏了？
可是，根據自己之前的推測，對方的身份應該是一名可以在千碼之外輕易射中移動目標的超精英神射手才對，如果在發現了自己的情況下，理應不會出現這種失誤才對…
等等，這片光線全無的荒郊野外之中，對方又是如何發現自己的？
而回想起來，方才那聲劇烈的槍響聲中，似乎隱約還伴隨著「嘩啦」的碎裂聲……
武偉猛然醒悟，微微側過頭一看，果然，救護車右側的反光鏡被擊的粉碎，完全從救護車上分離消失了。他的心頭閃過一絲后怕，急忙關閉了手上握著的手電筒。
先前，他為了搜索駕駛室內的情況而開啟了手電筒，儘管已經格外小心不將光線暴露到車外，但車側邊的反光鏡還是在某個特定的角度之下反射了手電筒的光芒。即使只有短短一瞬間，但還是引起了遠處那名狙擊手的注意，並將這道突然出現的光點當作了打開手電筒的武偉本人，於是頃刻間便開了槍，擊毀了他所認定的「目標」。
這麼想的話，基本都可以解釋的通了。
分析完了現在的情況，武偉又轉念思考了起來——以對方對於槍法的自信，應該會認定這一槍已經擊中了自己，只要不要再發出引起其注意的亮光，這名殺手應該便會放鬆警惕，隨後親自或是派人前來確認才對。
而在這種沒有完全確認是否擊殺了目標的情況下，作為殺手的本人親自前來確認的概率非常之高。
思考完畢，他輕輕地推開了車門，拄著拐杖重新下了車。如他所料，在關閉了手電筒之後，對方並沒有再開槍。
（如此，現在便是我最後的機會了。）
………
數百米外，遠離山路的一個荒谷之中，几絲陰沉的月光墜入了沉沉黑暗，隱隱映出了A的面容。他的臉上還是掛著那種似有似無的冷笑，神色間也依然充斥著幾許不屑。也許，有著最強殺手之稱的他，就從沒有把什麼警局警長放在過眼裡吧。
此時，他安然地把組裝好的狙擊槍收拾到了收納箱之中，隨後將收納箱背到了身後，起身往先前出現亮光的地方前進了過去。
走著走著，他依稀看見了地面上救護車滾落山崖的痕迹，輕輕「咦」了一聲。今天早些時候，在接到命令解決了自己隊里的那個女人之後，其駕駛的那輛救護車滑落了山坡。照當時的位置和現在查到的痕迹來看的話，先前出現亮光的地方很可能就是這輛救護車現在的所在地了。
由於在早些時候的那次任務中，A是在清晰瞄準的情況下擊中了目標，而任務中他也僅僅只是負責槍擊，所以之後的事情都是交由其它幹部處理完成的，也正因此，他對這輛救護車現在被遺棄的位置也並不清楚。
他輕蔑地笑了笑，將背在身上的狙擊槍收納箱隨手丟到了地上，接著，重新拔出了那兩把微型衝鋒槍。
作為『公司』的核心人物，他經歷過的生死時刻乃至戰爭都不下百場，那份自信也絕不是盲目得來的。既然被他狙擊槍打中的亮光可能是在救護車遺棄地點發出的話，他也心知剛才的那一下射擊就未必會準確命中目標，很可能只是他獵捕的目標利用救護車的照明系統或是反光設備為他設下的陷阱。
很快，救護車的輪廓已經進入了他的視線，他警覺地舉著槍，緩步靠近了過去。
而空氣中，一陣治療藥物混合著消毒酒精的氣味漸漸濃烈了起來。
（利用救護車中的藥物進行過治療了么…）
A很快就察覺到了這氣息，冷哼了一聲，將衝鋒槍瞄向了救護車後部的急救車廂處，他緩步走到近處，一腳便踹開了後車門。
車廂中，各種各樣的藥物、藥劑、消毒酒精都被拆了開，灑落在地，其間還混雜了幾塊帶血的紗布，卻沒有找到武偉的蹤跡。而那些刺激性的氣味便是從這裡發出的了。
一個人，即便受了再重的傷，也不可能需要這麼大量的藥物治療。想到這裡，A警覺地皺起了眉。
（這些藥物…究竟有什麼目的……？）
就在他思考的這一個瞬間，他的耳中，聽到了一個聲音，一個對他而言分外熟悉的聲音。
那是手槍扳機剛剛扣下，還沒有完全扣到底部，而槍內的擊錘壓簧解脫*的聲音。
（註釋：手槍射擊的過程之一，扣下扳機后，擊錘壓簧解脫后，擊錘撞向槍機後面擊針的外露部分，擊針向前運動，撞擊子彈底火，引葯受壓自燃，然後引燃剩餘裝葯。）
A又豈是等閑之輩，身形頃刻間便已如閃電般消失在了原地，翻身一個側滾后就將兩把衝鋒槍指向了他所聽到聲音的方向。
要以人類的反應速度，躲避出膛后的手槍子彈，這在科學上是超越了現實的。可是，如果能在子彈出膛前的一瞬間，以達到人體極限的反應力判斷齣子彈的攻擊方向並及時閃避，這倒並非是不可能了。
啪嗒——
（空槍？）
意料之外的，他雙槍所瞄向的位置僅傳來了一聲手槍沒有裝置子彈的空響聲。不過，眼下他的身體已經條件反射地扣下了扳機。
轟———————！！！
而就在扣下兩把衝鋒槍扳機的瞬間，異變陡生，連同他整個人在內的一大片空間如中了什麼邪惡魔法一般自行燃燒了起來，他還來不及發出聲音，身邊的救護車突然爆炸開來，而他的身影，也已經伴隨著巨大的爆炸聲消失在了火海之中。
「呼…呼……成功了？」
不遠處，武偉望著這一片火海，吃力地喘著氣。他一手拄著拐杖，另一手緊緊握住自己的肩膀。他的肩上，鮮紅的血不斷流出，落在了他用紗布與繃帶給自己包紮的腿部，將腿上又給染了個紅。
神射手A，在爆炸之前擊出的最後那一發子彈，還是命中了他，讓他又受了不小的傷。不過，從結果來看，他這一急中生智之舉還是成功了。
這是在十幾分鐘前，當他預估到A會親自前來確認那一發狙擊的結果時所想到的急策。對方是身經百戰的神射手，跨國犯罪組織的最強殺手，僅憑一把進了水后只能正常射擊一發子彈的手槍，即使是偷襲對方他也料到絕對沒有獲勝的可能。於是，他索性放棄了槍中所有的子彈，轉而將賭注押在了這輛救護車中他所能找到的東西上。
數不清的藥物，消毒用酒精，一把撬棍，以及三桶備用汽油。
這便是這個急策所需使用的全部道具了——通過撬棍將救護車的油箱口的保護裝置給撬開，再將一桶汽油潑灑在油箱口周圍，另兩桶倒在地面之上任其自行揮發，之後，再利用那些氣味強烈的藥物與酒精的味道掩蓋住汽油的氣味。
一個簡易卻致命的陷阱就此完成了。
最後，只需要引起A的注意，誘使其開槍，大量揮發的汽油混雜著高濃度消毒酒精的空氣與他開槍后槍口瞬間產生的高溫立即便會發生反應，迅速燃燒，最後引燃救護車的油箱，產生爆炸。
就算這個代號為A的殺手再怎麼神通廣大，在這樣的情況下也不可能有生還的可能吧。畢竟，在爆炸前一刻，自己可是親眼目睹到對方全身上下都發生了自燃啊。
武偉這麼想著，懸著的心也終於放了下來。
接下來，只要等待救援就行了吧。暴雨已經停止，這片火光衝天的景象還會持續一段時間，不可能不會引起人的注意的吧，只希望，來的人不要是『公司』的人就好了。
松下心來之後，武偉也終於是頂不住身上的重傷，身子一個踉蹌便向後倒了下去，不省人事了。
………
…………
不記得了。除了痛苦之外，什麼都不記得了…
只剩下心中，那撕心裂肺般的痛苦…
恍如做了一場哀傷的夢，又彷彿穿越了十年的時光，重新，睜開了眼。
眼中所看到的，是曾經，那充滿親切，那熟悉萬分的地方，被稱為家的地方。只不過，不知為什麼，所有的東西都像是荒廢了多年，披上了陳舊的外衣。
千莎，昏昏沉沉地醒了過來，伸手揉了揉眼睛，卻發現自己的手在觸到眼角的時候，竟是濕的。
（我…哭了嗎？）
（頭，好疼…四肢也是一陣酸痛無力，而最疼的地方…）
（是這裡么。）
她捂住了自己的胸口，捂住了，心的位置。
她茫然地看了過去，胸口處，有一塊細小的傷口，像是被一根細針刺入一般，可卻感覺不到什麼疼痛，反而有一陣輕微的酥麻的感覺？
等等！
好像意識到了什麼重要的信息，她的雙眼不自覺地睜大，而記憶，也隨著這一下刺激盡數回到了她的腦中。
就好像醒來時怎麼也記不起的夢境的記憶，在接觸到什麼相關聯的線索后，便能輕易回憶起來夢的全部細節那樣的感覺吧。
（如果，什麼都想不起來，忘掉所有的包袱，也許對我而言反倒是一種解脫呢。）
（不。這樣的話，我就無法記得他了。）
千莎扶著牆，艱難地站起了身。她的臉上，也難得的出現了一絲欣慰的笑容。
窗外，初晨的陽光，穿過了層層塵埃，照耀在她的身上，讓她微微感到了些許暖意。
「他，還活著啊。」
這般，自言自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