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舊地
咕嚕嚕嚕——……
？！！
模糊的意識中，能聽見液體流動時產生的泡沫聲。
感覺不到身體的存在，渾身，都輕飄飄的，彷彿與周圍的水流融為了一體…
我…在哪兒？
似曾相識的感覺，似曾相識的記憶……可這一次，我，卻無法掙開雙眼，看不到所處的世界。
……
「怎麼樣了？」
「『那個』人格，被藏了起來，還無法單獨提取出來。」
「繼續施行刺激。」
「是。」
隔著水流，聽到了混混沌沌的幾個人說話的聲音…
！！！
又感覺到了身體的存在，可是，除了這刺入渾身上下每一個毛孔的疼痛外，再無其他了…
好痛…好難受…
誰來…救救我……
救救我………
「啊——！！！！」
恍如經過了一個世紀，易楓睜開了布滿血絲的眼，伴隨著他的驚叫，終於從昏迷中醒了過來。
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想要將夢境中經歷的種種痛苦拋到腦後，可令他驚異的是，夢中那遍布全身、痛入骨髓的折磨，竟是這般真實，以至於他久久也無法忘卻這可怕的感受。
在重複了多次的深呼吸之後，他才終於恢復了些許平靜，意識，也逐漸清醒了過來。他環視了一下四周，這才依稀看清了自己現在所身處的地方。
亂作一團的客廳，漆黑一片，遍布塵埃。
此時的自己，正躺在一個老舊的沙發上。沙發的表皮似乎是因為長久沒有人用，已經出現了些許霉斑，發出著淡淡的霉味。
易楓微微皺了皺眉，想要從沙發之上坐起，卻忽然發現，自己的身上正蓋著一件外套，外套的另一面被許許多多的水珠覆蓋，完全是濕透了。
雨水不斷敲擊著布滿灰塵的窗子，噼里啪啦得響個不停，易楓微微側了側頭，似有所覺，便摸了摸自己身上的衣服與褲子，發現只有褲腿有淋濕的痕迹，而膝蓋以上的地方，卻全都是乾的。
至於身上的這件外套，他分明記得自己是見過的，可也許是受先前的噩夢影響，一時間卻也想不起這外套是誰的。他掀開了這件令他感到眼熟的外套，從沙發上坐直了身，打算檢查一下自己所處的這個奇怪的地方。
此時的天色已晚，而從這房間里如此荒廢的跡象來看，這個地方應該是斷電已久了，鑲嵌於天花板的那些個積灰的電燈想來也都成了沒用的擺設。易楓摸黑走到了一扇門的門口，發現門邊放著一把滴著水的雨傘，應該是剛剛拿進屋子不久的，除此之外，便沒有其它的東西了。
等等，這所屋子…以及這扇門，好像有那麼些熟悉……？
仔細一想，數副畫面頓時映入了易楓的腦海。對啊，不久前他就來過這裡，之前學校里那個奇怪的凱樂博士曾遇難的兇案現場，便是這裡了。
這麼說起來的話，這裡，是千莎原來的家？！
想到這一點的時候，易楓怔了一怔。隨即轉過了身子，摸黑走向了當時對房間的記憶中卧室的方向。
漆黑一片的屋內，雖然說不上『伸手不見五指』，但可視距離也絕不會超過一米。他的記憶力也是出人意料的出色，順著記憶中的路線，很快就順利來到了一所卧室的門口，中間卻是沒有誤碰到任何散落在地的東西。
如他所料，這裡自上次的兇殺案發生后，除了不會破壞現場的警察，便再也沒人來過了。周圍東西的擺放，也都如他當時所看見的一樣。
想來也是，這樣一間被遺棄了許久，又發生過兩起兇殺案的屋子，一般人絕對會將其認作極為可怕的凶宅，避而遠之的吧。更何況，這兩起兇殺案現在基本確定的嫌犯，還是那名在社會上早就鼎鼎大名、甚至被傳為死神在世的連環殺手了。
易楓沒有再多做思考，輕輕按下手把，推開了卧室的門。
令他有些意外的是，這所卧室中的景象，卻與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樣。這裡，雖然同樣是黑暗一片，卻完全沒有了之前髒亂差的感覺。除了主床之外，床邊的床台櫃，以及緊靠著陽台的書桌上，都看不到灰塵遍布的跡象。儘管達不到所謂乾淨整潔的標準，但還是看得出已經經過了粗略的打掃了。
由於先前沒有來過這間房間，對房間里的東西易楓也沒有任何的印象，所幸，這裡連著陽台的大窗、窗外的雨勢也已經減緩，隱隱有些許燈光照了進來，將這間卧室的可視度提高了不少，不至於像客廳里那樣什麼也看不清。他緩步走到了書桌前，一樣擺放在書桌上的東西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是一個老式的相框架，不像現在的電子相框那般需要插上電來顯示多組照片，而是通過嵌入一張傳統紙質照片用以展示的舊時代產物。有些奇怪的是，這個相框架是面朝下擺放的，而相框上沒有沾染一點灰塵，顯然有什麼人對這相框進行過精心的擦拭。易楓感到微微有些奇怪，便將這相框拿了起來，觀察起了嵌於相框玻璃之中的那張照片。
照片上，是一對望著鏡頭、和藹微笑的夫婦，還有一個站在這對夫婦中間，笑容燦爛的少女。
易楓幾乎沒有在第一時間認出來這個相片中喜笑顏開的少女是誰，因為，即便是在他的想象中，他也從未見到千莎露出過這樣真正快樂的表情。
…………
原來，過去的她，是那般快樂的嗎？
原來，擁有家庭的感覺，是如此幸福的嗎？
不知道盯著這相框中的照片看了多久，易楓才慢慢回過了神，隨後，將相框架小心翼翼地擺放回了原處，離開了這間卧室。
黑暗之中，他悄然嘆息。
……
除了這間卧室之外，他對這所公寓房內的結構記憶中，還有著另一間房間。他要找的那個人，應該就在那間房間之中了。便是在這個時候，他才憶起，那件令他感到眼熟的外套，分明是千莎今天在健身房門口與他相遇時所穿著的啊。
想到這裡，他急忙抬起腳，檢查起了自己的鞋子，發現鞋跟的部位果然如他所想，在除去了附著在上的泥沙后，有著明顯磨損的痕迹。
難道說，為了避免昏迷中的自己淋濕，是她用傘和外套罩在自己身上，拖著他的身子從學校健身房送到這裡的嗎……
在那樣的雨勢中，她……
易楓不敢再往下想了。他再次順著記憶，摸黑走到了另一間房間的門前，急匆匆地打開了門。
………
粉色的壁畫，可愛的玩偶，曾經遍布著少女氣息的房間，在如今，卻蒙上了層層灰暗的基調，落盡灰塵。
早已失去昔日光彩的床簾間，一名少女正側躺在破舊的床沿，已是睡著了。她的頭髮是濕的，有幾縷落在她的腮邊，襯著此時漸顯蒼白的臉頰，竟是美得那般凄涼，那般，驚心動魄。
易楓，悄悄地走到她的身旁，於黑暗之中，靜靜地凝望著這個陷入熟睡之中、全身濕透的少女。
也不知，她睡得可還安穩？是否會如他一般做著那些擾人的噩夢，在夢中痛苦？
多年以前，在那起可怕的兇案發生以前，每天夜裡，她都是像這樣睡在這裡的吧。那時的她，一定很幸福，睡得很安心的吧。
有沒有可能，讓時間回到過去呢？
易楓望著她熟睡中的臉龐，這般天真的想著。
許久，像是覺到了目光的注視，千莎微微皺了皺眉，神色間，似又憔悴了不少。易楓將她的表情看在眼中，下意識之下，卻是握住了她的手。
卻不料，一觸之下，她的手掌，竟是火熱。
不待他察覺到不對，原本熟睡的千莎卻是立即感應到了手上的觸感，她警覺地睜開眼，另一隻手更是條件反射地彎曲為一道肘擊，向著易楓的方向狠狠砸去。
易楓大驚，急忙鬆開了手想要閃避，可千莎的這記肘擊來的何等之快，才剛有了躲閃的念頭，他的肩部就受到了這一下重擊，隨即悶哼一聲，側身失衡滑倒在地。
待看輕了自己襲擊的人是易楓之後，她的眼神漸漸緩和了下來，多了些許歉意，不過，還是冷冰冰地問道：「你做什麼？」
所幸千莎這一下攻擊似乎並沒有用上全力，易楓雖然吃痛捂著被擊中的肩膀，可也是很快也就站了起來，並不傷及筋骨。待他站起后，也不動氣，反而是關切地問道：「你的手…為什麼這麼燙？」
千莎窒了一窒，隨後，低聲道：「我沒事。」
「可是你好像發燒了…」
「我沒事。」
沒有多餘的情感起伏，她再次這般重複道。兩人之間，卻是漸漸的，又尷尬了起來。
隔了半會兒，易楓也覺尷尬，便轉移話題道：「前面，在健身房的時候，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暈倒。可是，更加讓我不理解的是，為什麼你要冒著這麼大的暴雨把我送到這裡來？」
「我們，被追殺了。」千莎冷冷地回了一句。
「哈？」完全是沒有料到這句有些莫名的回話，易楓還以為是千莎發了高燒開始說起胡話了，登時有些神色複雜地看著她。
看了眼易楓的反應，千莎似是看出了他的想法，隱隱有些嗔怒道：「我沒有發燒，我也沒有說胡話！」
見自己的心思被看穿，易楓驚了一跳，急忙裝傻道：「啊？我可沒有這個意思啊…」
千莎冷冷地白了她一眼，又說道：「我的身體經過鍛煉以後，可以適應各種條件，不會因為淋點雨就感冒發燒的。而我所說的，我們被人追殺，是真的。」
說罷，她有些吃力地想要從床上站起，竟是一個踉蹌，險些跌倒。易楓急忙伸過手想要將她扶住，卻是被已重新調整過平衡的千莎一個『不要碰我』的手勢打斷了。
隨後，她咬著牙，又說出了一句出乎易楓意料之外的話語：「先前在健身房的時候，我不小心受到了其中一個人的偷襲，可能身體受到了一些影響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