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死訊
「你…」
似是在剋制著自己的脾氣，半天，千莎也就說出了這一個字。
易楓微微有些害怕，不明所以地問道：「啊…？怎麼了？」
千莎怒哼了一聲，一甩頭，把蓋在眼前的頭髮給甩到了一側，瞪著易楓怒道：「你！沒看見我兩隻手都戴著手套嗎…？」
而易楓卻仍是一臉茫然：「嗯，是戴著啊，怎麼了嗎…？」
「你…就不能幫我……」
支支吾吾地，像是在說著什麼極為害羞的語句，千莎的臉居然紅了起來。所幸，在易楓發現她的臉色變化之前，被她甩向一側的頭髮又晃了回來，又一次蓋住了她的眼睛。
眼見視線又被遮住，她也終於是把憋著的話說出了口：「你，幫我扎一下辮子啊！」
易楓也總算是恍然大悟，連「喔」了好半天，可一時卻不知從何下手，有些不知所措。
「橡皮筋給你！」
不等易楓反應，千莎就將口袋裡用來扎馬尾的皮筋扔到了他面前，隨即就憤憤地轉過了身，不再作聲了。
易楓剛剛接過皮筋，就感到身邊一排目光齊刷刷地看向了自己，不用看也可以知道是那些正在健著身的男人了。
他咽了咽口水，不去想身邊的其他人，將注意力重新放到了千莎的身上。隨後，動作有些生澀地拂起她眼前的劉海。
噗咚…噗咚……
那一刻，易楓只感到整個世界好像都靜了下來，耳邊，只有自己的心跳…
噗咚…噗咚……
不，除此之外，她的心跳聲，也如自己那般激烈，像是與自己的心在遙相呼應一般。
她…終究還是對我動心的吧。
………
許久，易楓終於完成了手上的「艱苦勞作」，將千莎的馬尾勉勉強強算是紮好了。還不待他說些什麼，兩人的旁邊，忽地傳來了幾聲「嘖嘖嘖」的人聲。
易楓微一皺眉，側目看去，發聲的是一個身型精幹結實的平頭少年，臉頰上有一道刀疤，著實醒目。
疤臉男生瞥了眼易楓，接著轉過頭對千莎說道：「學姐，原來你喜歡這種樣子的男生啊，像這樣看上去瘦弱的類型，是不是很好欺負啊？」
這話中明顯帶刺，易楓只覺得這擺明了是在挑釁，正欲踏前一步說話，卻被千莎伸過手攔住了。
「謝曉楠，你這話什麼意思？」千莎倒是認識這個疤臉男生，直接叫出了他的名字冷聲問道。
「我啊，就在剛才，聽聞你今天打扮的非常漂亮，才特地跑來這裡看你的。」謝曉楠繼續以那種冷嘲熱諷的語氣說著，慢慢走到了千莎練習的沙袋跟前，背對著千莎與易楓二人。他一邊撫摸著沙袋的表層，一邊接著說道：
「我們一同在師傅的門下修習截拳道，你以為我是為了什麼？」
千莎依然站在他身後，冷冷地看著他，默不作聲。
疤臉男生等待了片刻，見千莎不說話，他又緩緩轉過頭來：「還記得這句，我對你說過的話嗎。你是我見過的，最特別的女孩。」接著，他又望向了千莎冷冷的眼睛，柔聲道：「而今天的你，真的很漂亮。」
「喂，你，到底想幹嘛？」
此時，易楓對這個莫名其妙出現的疤臉男生已是反感之極，終於是忍無可忍，不顧千莎的阻攔，厲聲說道。
他的眼角，隱隱有戾氣閃過，咄咄逼人的無形氣場，彷彿就此從他的身上散了出來。有那麼一個瞬間，就連身旁的千莎，也從他的身上察覺到了那麼絲異樣、又陌生的氣息…
混亂的氣血，如滾滾熱浪湧入心頭，灼燒起他的靈魂，幾要熔斷那靈魂深處用於封印魔鬼的枷鎖。
而就在這發作之際，卻意外地，感到了一絲從手心中傳來的涼意。他詫異地轉過頭，看到的，居然是千莎不知何時脫下了拳擊手套，正緊緊握住他的手。
涼意中，竟帶有一絲溫暖的感覺；落寞中，卻藏有幾分熟悉的感覺！
「你沒事吧？」
低低的話語中，有似水的溫柔，更有隱隱的擔憂。
這還是他所熟悉的，那個冷淡的少女嗎？
悸動的心，終於壓下了暴戾的怒氣。易楓如夢方醒，他有些詫異地看了一眼千莎，隨後，重新將注意力集中到了那個站在沙袋跟前的人身上。
而兩人十指相扣的手，卻再也沒有鬆開了。
謝曉楠將兩人的舉動看在眼中，身子有些微微發抖。而出乎意料地是，他又似是在忽然間便看開了一般，話鋒一轉道：「不過，今天能見到有一個人能與你這般恩愛，我也就知足了。我就，不打攪兩位訓練了。」
說罷，他倒是真的不作停留，徑直往出口的地方走去了。
而當他走過易楓身邊時，千莎緊拉了一下易楓的手，示意他小心。而易楓也微微退後一小步，神色平淡地注意著他的行動。
而他們兩人都沒有注意到的是，謝曉楠臉上轉瞬即逝的，猙獰笑意。
………
健身房的正對面，學校食堂的天台之上
史戈平獨自一人趴在天台的扶手前，嘴中叼著一根細細的煙，面色平靜地望著身下的健身房。一縷黯淡的斜陽，灑照在他身側的地上，正巧避開了他所在的位置，令他置身陰暗之中。
不知是不是照不到陽光的關係，史戈平平日里那陽光的氣質也好像不見了一般，平靜的臉色中也多了幾許陰沉。
吱啦——
身後，天台入口的門被一個人推開了。
史戈平在聽到了開門聲后，視線微微變了變，卻沒有回頭，隨後，馬上又重新看向了健身房的方向。
很快，後來的那個人走到了他的身邊的那側陽光之處，與他一同看向了健身房的方向。稱不上明亮的陽光，卻是將這人臉上的一道刀疤給照得展露無疑，略是駭人。
不用說，這人便是剛從健身房莫名離開的謝曉楠了。
史戈平收回了注視著健身房的視線，對著天空緩緩吐了口煙，微微轉頭看了眼身邊的謝曉楠一眼，淡淡問道：
「如何？」
謝曉楠的臉上還保留著輕輕的冷笑：「稍作了一下試探，依我看，這一次是那傢伙猜錯了。」
「那麼，這兩個人，你打算怎麼處理？」
「寧可錯殺，也不能放過。」
史戈平微微點了點頭，似是對這個回答並不怎麼在意，他沒有再說話，繼續一個人吸起了煙。
正當謝曉楠轉過了身子，打算離開之際，史戈平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又說道：
「說到那傢伙…你把她怎麼了？」
謝曉楠停住了身子，便是同時，遠處的天空，一塊龐大到看不到邊際的烏雲飄然而至，將整個天台上的落日餘暉都給遮蔽了起來。
「只是做了該做的事而已。」對於他的問話，謝曉楠似是有些不滿，臉色微微有所變化，又道：「怎麼，你該不會……」
「沒事了。」史戈平打斷了他的話，隨後，便不再作聲了。
謝曉楠皺著眉，轉過頭又看了眼這個背對著他抽煙的男子一眼，也不多話，就此離開了。
而在他離開后，史戈平，停止了對健身房的凝望，而是抬起頭，看向了天邊望不到盡頭的黑雲。他面無表情地將還冒著煙的煙蒂捏到了手中，緊緊，握拳。
像是感覺不到灼痛，他的表情，沒有絲毫的變化，而緊握成拳的手，卻是再也沒有鬆開了。
…………
警察局
在武偉插入了張曉穎交予他的U盤之後，眼前的電腦屏幕上便自動彈出了一段影像。曾經那個深得他信任的人，正處在影像的正中間，而身後的背景則是拉著的窗帘，從影像中判斷不出她的位置在哪裡。
正在武偉忙活著研究張曉穎身處的位置時，畫面中的張曉穎微笑著開口了：「警長大人，先別忙著研究我在哪裡了，這只是一段錄像而已，不是實時視頻喔。」
見自己的心思居然又被猜中，武偉低聲罵了一句，停止了對視頻地點的研究。
而張曉穎又補充道：「安全起見，請您先把電腦的網給斷了吧，不然，指不定這些數據就要被遠程破壞了。」
武偉想了想，也覺得有理，也就按她所說斷開了電腦的網路連接。
又等待了片刻，視頻中，張曉穎的表情凝重了起來，又說道：「還是，先重新介紹一下我自己吧，警長。我的身份，是CIA與警方正在努力調查的那個犯罪組織中的一員。」
雖已有所預料，此話一出，武偉的身子，卻還是抖了一抖。
像是又料到了武偉的反應，視頻中的張曉穎停頓了片刻，又繼續說道：「我的代號為Q，是經歷了某種新型科技的記憶移植的實驗后，屬於組織中精英刺客小隊『Poker.Face』的實驗品。」
武偉的臉色已是越發難看，他咬著牙，繼續聽著張曉穎的自述。
「由於這項記憶移植的技術還不夠完善，我原本為了執行來到警局卧底的任務而植入的記憶，干擾了我真正的記憶，引發了人格錯亂的副作用…這也是為什麼，我會想要將這份視頻、包括了我對閻王所有的調查資料以及對組織的情報，都交給您的理由。」
……
時間，已經不知不覺過去了許久，期間，武偉就這麼盯著屏幕中張曉穎的自述，一動未動。且不論U盤中的其它數據，單單是這視頻中所表達的信息，已經是令他足以震撼了。
眼見這段視頻的進度已到至末尾，而張曉穎的話，似是也告一段落，武偉這才察覺了背脊上的不適，伸手一摸，竟已是徹底濕透了。
「最後，我還是要提醒您。『公司』的力量，已經遠遠超出了警方的想象，就連CIA也已經無法應對了。而閻王，也不過是大勢之中一顆無力改變局勢的棋子，可能的話，我還是希望您不要做出魯莽的行動。」
這聽似荒唐不堪的提醒，武偉聽在耳中，卻沒有半點這樣的感觸。也許，對於這段時間裡了解到多數真相的他而言，這就是所謂的「知之者甚畏」吧。
武偉微嘆了口氣，將視頻縮放到了最小化，準備查看張曉穎留下的其它調查數據。而從後台播放的視頻中傳出的最後那段話，卻是讓他的雙眼一瞬間失去了焦點，什麼，也無法思考了。
「另外，還有一件…要說抱歉的事啊，武偉警長。」
視頻中的人，依然保持著微笑，她看似故作哀嘆的表情，意外的多了那麼幾分不曾有過的僵硬。而看著視頻的武偉，卻是再次怔住了。
這個在他的印象中，一直笑著從容應對一切的女子，她的眼角，竟有兩行清淚滲了出來，流過了臉頰，也流過了，她變得越發僵硬的笑容。
「如果還能有機會，我真的想要…做個好人，成為一個真正的警察啊。」
「…可惜，在你看這段視頻的時候……我可能，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