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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8章

  第208章

    陸承驍臉黑了黑, 下一瞬被柳漁按住了手。


    “別理會了,也就是兩日,兩日後他們怎麽也該走了。”


    這一回笑意僵在臉上的成了劉宴征, 離得遠,聲音未能聽見,兩人麵上的神情卻看了個清楚,見柳漁和陸承驍相攜離開,劉宴征眼裏幾乎聚出了一場風暴。


    這之後的兩天,劉宴征再沒有在陸承驍和柳漁麵前出現過,到了與柳家相約之日, 柳晏平和柳晏安各自去忙了,由衛氏和柳晏清把家中的決定告知了劉老爺子。


    聽到留給島中之人,劉老爺子嘴唇顫了顫, 有那麽一刹眼裏竟是有幾分水光,而後極快的又壓了回去。


    這錢財柳家不要,劉老爺子這性子,也不肯真照柳家的意思就這麽安排了, 如何溝通不作細表,回客棧後就交待劉宴征回島作安排。


    在安宜縣碼頭泊了數日的船終於要離岸, 衛氏和柳晏清親去送了送。


    嚴四抻長了脖子也沒看到柳漁,膽戰心驚的暗暗打量劉宴征, 卻並未見著他有太大的情緒波動。


    偏就是這樣, 讓嚴四一顆心莫名更提了起來。


    ~

    劉家人走了,陸承驍遠遠的看著那船遠去, 一口氣才真的鬆了大半。


    貨棧的生意看著不甚起眼, 利潤卻半點不比縣裏的布莊差, 甚至因為量走得快, 賺到的銀錢比之布莊還要更可觀些。


    第一家貨棧試營業成功,手中還有本錢,快速開起第二家甚至第三家來才是正經。


    劉家祖孫一走,幾人就都忙了起來,柳晏清往周邊各鎮找鋪子,柳晏平心思都在織染坊那邊,而柳晏安,負責送衛氏回袁州城。


    唯有陸承驍,因為自己都未曾察覺的一點不安,還是不離柳漁左右,幾處鋪子送來的賬都帶到了繡莊這邊處理。


    繡娘們對此沒少私下裏豔羨打趣柳漁這個東家,夫妻恩愛之名倒是北街這一帶都知道,走在路上但凡碰上熟識的,總少不得笑望著二人聊上幾句,眼裏調侃的意味明顯。


    柳漁心中泛甜,也不免有些不好意思,柳大郎伏法了,劉宴征祖孫已經離開三日,她勸陸承驍道:“要不然你還是該忙什麽忙什麽去?”


    陸承驍很無辜,指著自己那一堆賬冊:“我這也是忙,分工不同。”


    柳漁拿他沒轍,索性也由得他。


    第三日傍晚,兩人剛回家不久,林懷庚匆匆尋了來。


    陸承驍見到他,愣了愣:“這麽快就回來了?”


    陸承驍和柳晏平今年把重心都放在了布莊、繡莊、織染坊和貨棧這些事務上,並不曾去跑商,林懷庚和劉璋便就索性幫他做事,月初兩人帶著銀錢照陸承驍的安排去常走的幾條路線替貨棧進貨,一樣是秦二帶著人護航。


    林懷庚神色焦急,與柳漁見了個禮,便與陸承驍道:“承驍,咱們一船貨進袁州被連船帶貨一起扣下了,劉璋和秦鏢頭一幫人還在那邊候著,我這是緊著回來報信的。”


    “怎麽回事?”陸承驍下意識問情況,轉而看到柳漁,不想她擔心,道:“你先進去休息,我和懷庚在外院說會兒話。”


    柳漁點了點頭,進了內院,又喚了絮兒沏茶送過去。


    憂心忡忡在院裏站了會兒,這才朝正屋行去。


    此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屋裏還未點燈,柳漁走了進去,行至桌邊,正要取火折子點燈,心頭一跳,猛然意識到什麽,未及呼救,頸後被人一擊,身子軟了下去。


    ~

    外院,陸承驍對此一無所覺,正問貨船被扣的原因。


    “進袁州時被查出來貨物裏邊夾帶了私鹽,承驍,這個真不是我們弄的,我也不知道那鹽是哪裏來的。”林懷庚眉頭皺得幾乎能擰成了結:“官家的事情,秦鏢頭也沒得奈何,人現在都被扣著,隻放了我回來報信。”


    聽到私鹽二字,陸承驍眉心就跳了跳。


    林懷庚和劉璋的性子他清楚,不敢也不會做這樣的事情,至於秦二,對底下的鏢師管束一向也嚴格,更不可能借他們的船帶私貨,尤其是私鹽這樣敏感的東西。


    “發現那些鹽之前,船在哪裏停靠過?有沒有其他人上船?”


    林懷庚都搖頭:“停過,但船上基本不離人,不存在有人上了船咱們不知道,何況,人家圖什麽啊?”


    圖什麽?

    陸承驍心頭一跳,心裏冒出一個念頭來,又覺得不大可能。


    “先把人和貨弄出來吧,這樣,我寫封信,你帶著信馬上走一趟袁州城,到布莊找我爹,讓他去找楊存煦幫忙。”


    聽陸承驍有辦法,林懷庚長長鬆了一口氣:“那趕緊的,也不知道是哪個王八犢子,給咱們栽這樣的髒。”


    若不是地方不熟,恨不得自己幫忙鋪紙墨。


    陸承驍取了紙筆,正要研墨,不知為何,忽覺有些心緒不寧。


    栽髒……


    陸承驍腦中閃過劉宴征數日前那遙遙一舉杯,麵色一變,陡然把筆一扔,大步走出房間,漸漸的幾乎變成了奔跑,衝向內院。


    正屋一片昏黑,隻廚房和廳裏有燈光。


    陸承驍心髒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攥住,幾次張口想喚柳漁名字,卻隻有腳下越來越快的步伐和急重的呼吸。


    ~

    柳漁醒過來的時候是在一張繡床上,被人敲暈過去的記憶回攏,柳漁猛地坐起,就要下床,牽動到頸項後一陣發疼,她輕嘶一聲,捏了捏脖頸就去穿鞋,幾步奔到房門口,剛拉開門,腳步便頓住,而後向後退了一步。


    “醒了?”


    劉宴征視線在柳漁臉上劃過,又落在她頸項上,手中遞過一隻瓷瓶:“自己把藥擦一擦。”


    柳漁並不接那藥:“你綁了我做什麽?”


    “綁?”劉晏征眉頭一動:“你當真不記得我?”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麽。”


    “不明白……”劉宴征喃喃將這話重複了一遍,自嘲一笑,隨手把藥瓶放到一邊,自袖中取出一物,掌心微鬆,掌心微鬆,一道微光滑落,那光暈晃了晃,柳漁才看清劉宴征捏在指尖的是一根眉心墜的鏈子,晃動著的是一枚透明色的墜子。


    “那可還認得這個?”


    劉宴征未說這話時,柳漁並沒有認出那是什麽來,畢竟墜子的顏色並不相同,劉宴征說起,她才覺得熟悉,除了顏色不同,看式樣,是劉宴征當年臨行前送她的那個眉心墜。


    柳漁搖頭,她沒想到劉宴征會瘋到直接把她從家裏綁了出來,這時候更是打死不能認了。


    “不認得?”劉宴征不知是不信還是不介意,自顧說道:“陳放三千兩收來的,說是什麽仙家寶物,讓我以後拿來送給心上人。”


    “仙家寶物這話我當時隻當笑話聽,倒是送給心上人……你知道的是不是?這東西後來送給了你。”


    這般自說自話,柳漁極度緊張:“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劉宴征始終留心柳漁神色,此時又更靠近柳漁幾分,直視著柳漁眼睛:“你很怕我。”


    陳述句。


    從第一次見麵就怕。


    “入室綁人,我不應該怕嗎?”


    劉宴征不置可否,目光重新落回到那串眉心墜上,道:“什麽仙家寶物,從前我也是付之一笑,但現在想想,柳世妹,出閣那日你眉間是不是戴了這個?”


    柳漁終於確定,劉宴征當真是帶著前世的記憶,且認定了她也記得。


    她下意識往後退,劉宴征倒沒再靠近,隻是倚在桌邊,問道:“你可知道我為何能記起前世之事?”


    這話已經沒法接了。


    劉宴征也不需要她接,他把那眉心墜重又握入掌中:“這個眉心墜,因為這一世,陳放又把它給買了回來。從拿到這東西的那天晚上,我開始不斷做夢,做幾個一模一樣的夢,柳世妹,你想知道我夢見的都是些什麽嗎?”


    柳漁真的不想知道。


    可劉宴征顯然沒有真的讓她做選擇,他開始說起他的夢境來。


    魏憐星被姓孟的親手送到淮南王府中,姓孟的家破人亡,伍氏被賣入低等窖子,柳大郎被斷了四肢……


    “你看,你因他們受過的苦,我都讓他們千百倍的受了回來。”


    柳漁整個人都怔在了那,一身的血液似凝住了一般,不知是被他的話嚇到,還是被他言語中的漠然嚇到。


    上輩子的劉宴征,或者說她看到的劉宴征,跟眼前這一個判若兩人。


    劉宴征凝了凝眉:“你怕我?”


    這一回是問句。


    而後麵色微沉:“對,我忘了,你還什麽也不知道,姓孟的和魏憐星是該死!”


    柳漁確實不知這其中有魏憐星和那位孟爺什麽事,劉宴征接下來的話已經替她解了惑。


    “前世我不曾違背諾言,更沒有去過什麽金陵,我是來了袁州,可是來這邊之前,是交待了陳放把你贖出來的。”


    劉宴征想到記憶中自己後來查出的真相,麵容都有一瞬的扭曲:“魏憐星傍上的那位孟爺,此前通過其他商家知道我這邊的情況,一直想搭上海商這條線,我在袁州之時,他被魏憐星幾杯黃湯一灌,把我們的消息漏給了魏憐星,魏憐星知我不在揚州,為了對付你,把陳放的消息賣給了官員,陳放被捕,而你,也被她借那位官員之手,推給了淮南王。”


    “柳漁,我從來都沒有放開過你。”


    “陳放從前說這東西有些來曆,我不肯信,現在我信了,因為我記起的越多,這眉心墜的顏色就越淡,凡俗之物怎麽可能會有這樣的變化,建立在這個基礎上,許多事情都解釋得通。”


    “你出閣那日等我來贖,必然是戴著它的,所以你重活了一世,或者說,你也像我一樣,有了那一世的記憶?所以這一世沒有被賣,沒有落到留仙閣,所以你初見我就怕我,所以,你從一開始就記得我,對嗎?”


    柳漁怎麽能想到自己的重生會和這個眉心墜有關,想到當日那一撞,這墜子確實就在她額間。


    隻是這事情如何能認?

    劉宴征始終盯著柳漁,柳漁卻連麵色都不曾變過,頗為淡定看了那顆墜子一眼,視線再對上劉宴征。


    “劉世兄,你怕是有癔症了,劉老爺子知道你折回安宜縣把我綁了我嗎?”


    “癔症?”劉宴征看著柳漁,雙眼漸紅。


    柳漁強忍著心中懼意,對著劉宴征視線。


    劉宴征忽而輕笑了一聲,再看向柳漁:“那柳世妹跟我解釋一下,你那個叫絮兒的丫鬟,哪兒來的?”


    柳漁心中一個咯噔,她和陸承驍都疏忽絮兒了。


    劉宴征眼眶通紅:“柳漁,我從未移心,就算論先來後到,那也是我在先,他陸承驍在後。”


    男人眼睛赤紅,那一刻發了狠,捏住柳漁下巴,傾身就要吻上去。


    隻是下一瞬動作生生頓住,身姿僵硬,上半身緩緩後移。


    柳漁手中一把簪子正對著她自己脖頸,尖利的簪尖陷在了她頸部最脆弱的一處,隻要稍一用力,就能紮透進去。


    劉宴征死死盯著柳漁,淚水一瞬就濕了眼眶。


    簪尖對著她自己,卻不是對著他,答案已經很明顯了。


    柳漁記得他。


    從頭到尾都記得他。


    劉宴征笑了起來,那笑卻比哭更難看,盛了滿眼的淚水滾落,視線由模糊至清晰,清晰到,柳漁臉上深深的戒備也一並刺入劉宴征心中。


    “還要否認嗎?”他聲音沙啞地問。


    柳漁看著眼前的劉宴征,握在手上的簪子半點不曾鬆動:“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便是如你所說,論先來後到是你先,那又如何?你不是海商嗎?百萬資財,當真破不得一個小小留仙閣的規矩?喜歡上裏邊的一個清倌人,真要等到出閣夜後才能贖?”


    “說到底,你也並不是你以為的那樣在乎我。”


    “當初並不曾奉若珍寶,現在又來訴哪門子深情?”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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