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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他日必狀元唱名

  在老太爺和李師傅的監督下,每日早起練功,就是再大的不情願也只能去克制。一個月下來,整個人的精氣神倒是改善了不少。


  每日晨練過後,盧升就趕著時間急匆匆地去龍山書院上課。前幾日還好,精神還算不錯,注意力也還跟得上。時間久了,就相當勉強了,很多時候盧昇趕到龍山書院,就只剩下強撐的幾分精神了。


  龍山書院並不在傳言中的龍山之陽,而是在荊山的東麓偏北處。書院本依龍泉而建,所以又名龍泉書院。書院裡面配以小橋流水,植以青松翠柏,頗富園林之勝。往日盧昇每次走進書院,都會在進門后的育德堂附近盪悠一圈。書院的育德堂是可以說是書院的門面,檐角飛翹,金碧輝煌,頗具規模。育德堂前有一碑文,碑文曰:「清河泱泱,龍山蒼蒼。桃李天下,母校永光。」據說這是仁宗朝由龍山書院考出去的進士,入朝為官后官拜侍郎,告老還鄉,順道路過荊州時,山長親自邀請這位侍郎回到闊別幾十載的書院為母校修碑撰文。


  盧升每每看到這碑文,總是忍不住感慨,這幾個字寫得是真不怎麼樣,也談不上有什麼文采,無非是功成名就才會有的「傑作」,不得不說這官運亨通真是好,說個什麼寫個什麼都會被認作為經典。


  當然此刻的盧升絕對沒有那麼多時間來感慨,就縱使是趕著時間,他還是免不了遲到。待他悄悄溜進教室,目睹他鬼鬼祟祟進來的教習先生臉色顯得很不好看,強忍著沒發作,只得假意當作沒有看到。


  其實按照書院規定的章程,遲到是要罰站和打手心得,嚴重違反書院章程的話甚至要被鞭笞和除名。對於某些調皮搗蛋之類,什麼竹筍炒肉片(打屁股)、鐵尺炙熊掌(打手心)都是家常便飯的。


  這教習正是前日里前往告狀盧府的先生。他一向最是反對書院縱容這些字世家子弟,認為對待他們也應當按照書院的章程來辦事,該怎麼罰就這麼罰。


  可是書院的掌院不這麼看,他認為現在的書院已經不再是跟過去一樣,可以獨立於社會超然於社會了。他認為只要書院對外界有需求,就不能不顧人際關係去得罪那些權貴。就拿書院的經費來說,書院經費過去主要來源於書院學田收入,如今靠著書院的學田根本無法負擔書院那麼大的費用支出。從學田賺的那些個錢哪裡夠書院去上下打點關係啊,不打點關係明年龍山書院就可以被荊山書院逆襲,不再佔據江陵府的頭把交椅。掌院大人還做著有朝一日超越嶽麓書院躋身四大書院呢。現在經費基本上都依靠這山下各大世家的捐贈。拿人家的手短,書院自然要對那些世家子弟寬容一點點。


  話說盧升進了教室,尋了位置坐了下來,打算認認真真聽會兒課。但他一聽到什麼之乎者也一類的古文,強打起來的幾分精神就開始有點崩潰的跡象,堅持了不一會兒就趴在桌子上面打起瞌睡。


  「子曰,吾日三省吾身……」教習正專心致志地講著課,一回頭髮現遲到的這傢伙居然又在課上光明正大地睡了起來。教習先生的臉色一下子黑得嚇人。學生們順著教習的眼神看去,看到正睡得起勁的盧升,一下子哄堂大笑,亂成一團。這樣一鬧,那教習主講的東西也是忘得七七八八了,不知道該如何收場,索性把手裡的《論語》往講台上一扔:「笑什麼笑,自己溫習!」


  又沖剛剛醒過來兩眼迷離的盧升吼道:「叫你讀的什麼書?給我站到外面去。」


  教習先生來到掌院平日辦公所在的敬業齋,剛進門就開始一連串的抱怨:「書院為作育人才之所,就應當從嚴治理。朝廷頒發的《書院章程》規定:諸生必須服從院規。對違犯院規、不敬師長、荒廢學業者,進行嚴格管教,乃至鞭笞和除名。」


  掌院看他這樣子,已經猜的七七八八,出言打斷他的長篇大論:「從簡說來,不必說那些章程細節。你且告訴我,又是哪家的公子哥在你的課上添了什麼亂?」


  「無他,便是那江陵府團練副使盧清遠之子,盧升!他仗著自幼聰慧,學了點兒皮毛,視書院規章為無物。」教習先生頓了頓,又道,「他如今無故曠課成癮,縱是來也多半遲到。今日竟然光明正大地在課堂上睡覺,簡直不可理喻!那團練使也算不上什麼了不起的官兒,無非一沒有兵權的武職罷了……」


  掌院心道:「就算盧志國是如你所說的確實不值一提,那他老子盧清遠也絕對算個人物,至少在這荊楚的一畝三分地沒人會不給他面子。這些可謂世家的底蘊,哪裡是你一個只懂得死教書的教習能夠明白得。」


  掌院臉色如常,畢竟是見多了世面得,也不多於這教習多做解釋。他捋了捋鬍鬚,吩咐教習帶盧家小子過來。


  盧升站在門口,看到教習先生一臉氣憤地離去又復返,領著他來到掌院所在的敬業齋。


  這敬業齋附近風景獨好,明麗古粹,被學子們戲言是龍山書院的「龍眼」。這裡也一向是學子既嚮往又討厭的地方,每個學子都曾經幻想過掌院發現自己天縱奇才而收自己為入室弟子,但現實是被叫到敬業齋多半是像此刻的盧昇一樣攤上什麼事了。


  盧升左顧右盼地進了門,向掌院行了禮,便頗為忐忑地站在他面前。教習則站在另一側,臉上寫著「今日我必不饒你」幾個大字。


  掌院手裡端著一杯剛沏的茶,向盧升指著客座,笑道:「坐下說?」


  教習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掌院,盧升也好生奇怪,餘光瞟了眼教習,擺了擺頭。


  掌院笑道:「不敢啊!那我問你,你在書院為何屢次三番違犯院規、不敬師長?你可知這書院不同於你盧府,由不得你肆意妄為!再者,你讀書頗有天分,我與你祖父對你寄託了很大的期望。可如今你不思進取,荒廢學業,你如何對得起你祖父啊!」


  盧升聽得出來掌院真正想表達得分明是「你祖父講你託付於書院,你如今自甘墮落,叫我如何跟他交差!」


  暗自惱怒就是因為祖父堅持要求的晨練才導致了這一檔子事情。


  盧升思考了一會,道:「舊科舉基本沿襲唐制,進士科考帖經、墨義和詩賦。所取進士也多以聲韻為務,多昧古今,明經只強記博誦,而其義理,學而無用。自神宗改革以來,以論策取士,在於通經致用。可是祖父將弟子寄學於書院,弟子承蒙山長厚愛,每日在書院學孔孟之書。但每日所學,皆只記其文,不知其解。弟子深表疑惑,又不得要領,於是精神不佳,屢有犯錯!」


  「胡說八道!豎子不可教也!」一旁的教習忍不住打斷,「你在這書院又何曾認真記背過什麼古文。即使是當年熙寧變法(即王安石變法)時取士也要求應試士子必讀大經與兼經。我就不信像你這等慵懶之輩,能考取個什麼功名!不過靠祖宗餘蔭混日子罷了!」


  話畢甩袖而去。把掌院和盧升諒在了原地。


  盧升暗自發狠道:「多說無益,此生定要高中狀元,做那東華門狀元唱名者!叫你這般人悔不當初,只得埋怨自己有眼無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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