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是夜,上萬災民都已安置妥當,尋到自己的家人後擠在一堆堆的篝火旁睡下了,等待著明天的到來,他們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月上中天時魏老爺子來到了劉錚的帳篷中,巨大的帳篷中燈火通明,布置的如軍中帥帳一般,一個碩大的沙盤擺放在正中間,劉錚和周雲兩人站在沙盤旁邊你一句我一句的說著什麼。
劉錚見魏老爺子到來,率先開口道:「魏老爺子,辛苦了!」
「賢侄,哪裡話,為了這上萬的災民,就算把我這把老骨頭拆了,我也沒有半點怨言!」
劉錚和周雲相視一笑,隨之劉錚便道:「事情辦的如何了!」
魏博元眼中精光一閃,隨之不屑的道:「幾個小小的莊子,不在話下!」
周雲一點不關心莊子攻沒攻下,他關心的是那千八訓練有素的精壯:「老爺子,可有傷亡?」
魏博元輕輕一嘆道:「我還是小看了賢侄,賢侄當真大才,不在戚總兵之下,這些人只要經過一次陣仗,必然是精銳無疑!」
周雲驚訝的看著身邊的劉錚,精壯傷亡的事兒都被他拋到了一邊,劉錚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得不起魏老爺子這般誇獎,戚總兵那可是兵法大家,我不及萬一!」
並不是劉錚謙虛,而是他真比不上戚繼光,他那點本事都是來自後世的高中和大學的軍訓,本事連新兵連的教官都比不上,還敢跟戚繼光戚大將軍比?被後世的人知道了不被笑死才怪了!
周雲當真是驚訝的不行,戚繼光啊,那可是軍神一樣的人物,魏老爺子居然說劉錚能跟軍神比肩,這怎能不叫他驚訝:「魏老爺子話可當真?」
魏博元認真的點了點頭道:「當真,我敢保證,這些人只要上過一次戰場,絕非一般士卒可比,就算邊關百戰精銳也可一戰!」
周雲當下大喜,轉頭看著劉錚道:「二弟,可把練兵之法教與大哥!」
魏博元也很想學這法子,當下也熱切的看向了劉錚,劉錚尷尬的撓了撓頭,隨之很認真的道:「魏老爺子,話,有些過了,這些人只是徒有其表而已,雖然他們有了軍人的形,卻沒有軍人的魂,走走隊列打打這些土雞瓦狗還可以,真要碰上軍隊,潰敗也只在旦夕間!」
見劉錚說的如此真人,周雲不免有些疑惑,魏博元也很疑惑便道:「賢侄為何如此看不起自己訓練的這些士卒?」
劉錚一擺手道:「並非我看不起他們,而是他們真的只是徒有其表,這一年多來,我只訓練他們隊形隊列,讓他們有了集體意識,可陣戰之法半點也沒學過,真要上陣與正規軍旅廝殺,只有被消滅的份!」
魏博元聽了哈哈一笑道:「賢侄,不必自貶,你可知軍中最難的是什麼,就是你所說的這集體意識,但凡能把士卒訓練的如臂指使者,便是一等一的名將,像是前朝岳飛岳元帥,今朝李成梁李總兵,戚繼光戚總兵,天下間除了這些人誰人能把士卒訓的如臂指使?」
「不就是陣戰之法嗎?這有何難,老夫不才也習得不少的陣戰之法,今後老夫親自教導他們!」
「哦?」劉錚眼睛一亮道:「老爺子此話當真?」他為何一直想把魏博元拉入伙,為的就是魏博元懂這戰陣之事,畢竟魏博元是武勛世家,家中兵書應該有不少,他不缺兵,不缺將,就缺帥!魏博元就是他心中的帥!
「哼,我等江湖中人,自是一口唾沫一個坑,我魏博元若有半點私藏,叫我不得好死!」
「老爺子,我錯了,我錯了還不成,等事了了,我擺下好酒好菜給老爺子賠罪!」
「哈哈哈!」劉錚說完,魏博元和周雲一起哈哈大笑起來。
……
城外一片安靜,該吃的吃,該喝的喝,該睡的睡,可城內的老爺們卻是怎麼也吃不下,怎麼也睡不著,他們可是在城頭上站了一天,城外的情形一點不落的都看在了眼裡。
如今已是月上中天了,衙門裡依舊燈火通明,知府衙門裡的大小官員都擠在了後堂里,就連青州知縣的那一套班子的人也來了,甚至劉錚他爹劉承宗都在角落裡坐著,只不過眾人一個個如死人般沉默不語。
忽然巡檢司的巡檢孫白城走進了後堂,見到孫白城,眾人才仿若一下子活過來般有了生氣。
「如今還沒有消息嗎?」
王家賓一臉焦急的看著孫白城,孫白城被看的渾身不自在,憋了半天才道:「唉,大人,下官是真的不知道這些人打哪兒冒出來的,真真是奇了怪了,從來不曾聽說這附近有這麼強的山匪!」
錢游和孫白城關係最好,這次屯糧的主意就是這倆人出的,然後找了余正合夥,錢游最是關心城外的糧倉,便急急的道:「孫大人,如若巡檢司的人出城去,可有把握將這些匪人趕走!」
他說的是趕走,擊敗、擊潰、剿滅這些詞根本就不曾出現在他的腦子裡,巡檢司那幫兵丁是什麼貨色,他心裡明白的很。
不光他明白,在座的人就沒有一個不明白的,他這話一說完,就聽推官呂左道:「錢大人,你可曾見過有匪人裝備如此精良的?就算邊關士卒都不一定能比的上這些人!」
呂左的話說完,一眾大小官員的臉更白了,錢游擔心錢財,可其他官員擔心的是小命,其中一人惶惶的道:「那,那這些人,會不會,會不會,攻城?」
這話音一落,這後堂里當真是針落可聞,一眾官員瞬間就把目光集中到了孫白城身上。
如果用後世里的網路用語來形容孫白城此時的內心,那絕對是一萬頭草泥馬奔騰而過,如果要他自己用網路用語來說,那就是嗶了狗了。
你們他娘的都看我幹什麼?巡檢司的兵丁什麼鳥樣,你們心裡不清楚?平時嚇唬嚇唬老百姓還行,別說他娘的打仗了,就他娘的去剿匪都不敢!
你們自己都說了,城外那些人他娘的裝備好的邊關精銳都不及,真要攻城,那他娘的根本就不用打,光嚇唬嚇唬,這城頭的人就能跑沒了。
他心裡這麼想,可他不能說出來,只好訥訥的道:「應該,應該不會吧,畢竟,畢竟造反是要殺頭的!」
眾位大人商量了大半夜也沒商量出個屁來,到了後半夜各自散去,等到第二天天剛蒙蒙亮的時候,知府王家賓就帶著一眾大小官員上了城頭,往下一看,嚯,好傢夥,炊煙裊裊啊,好一派繁榮景象,無數人像螞蟻一樣不停的來回穿梭,婦人在忙著造飯,精壯在忙著扎帳篷,遠遠的還有不少人在往這裡運送木頭。
看到那運送木頭的長長的隊伍,其中一個膽小的官員打著擺子對著王家賓道:「大,大,大人,他,他們,不,不會是要,要攻城了吧,那,那是要造,造器械吧!」
一聽這話,大冬天的,眾位大小官員老爺額頭都冒了汗了,小小的騷亂在這十數位官員中傳盪開來,唯獨劉承宗眯起了眼睛,關城門前,自己家那混蛋小子就沒回來,到了今天也沒見著人,結合城外發生的這些事兒,劉承宗一瞬間就想到了這事兒八成和自己兒子有關係。
這些想法當然無憑無據,可他就是有一種直覺,覺得這事兒跟自己兒子有關。
定神看了一會兒,劉承宗一抱拳道:「眾位大人,不必驚慌,看那邊,那邊有不少的匠人在處理那些木頭,可並非是在造攻城器械,而是在造房梁!」
眾人順著劉承宗所指看過去,頓時有人發現確如劉承宗所言,不少的工匠都將木頭打成了三角型,和北方常見的屋樑一般無二,提著的心瞬間放下了不少。
余正看了一會兒忽然道:「這,這是打算在這裡安家?」
余正這話,在不遠處劉錚的帳篷里,同樣有人在說,不過此時此刻這帳篷里,不僅僅是劉錚、魏博元、周雲三人了,而是有近二十個人,這些人都是劉錚聚義莊里的綠林好漢,也同樣的這些人都參與了昨夜的行動。
如今這些人正在大碗喝酒大口吃肉,聽得一文人打扮的人問劉錚是否打算讓這些人在這裡安家,均都停了手中的動作,一起看向劉錚。
昨天夜裡,一共打了七個莊子,從這些莊子中一共得了九萬四千多石糧食,青州府是中府,一年納糧約十七萬石,這九萬多石糧食就是整個青州府一半多的糧,加上他自己囤的兩萬石糧食,就是十一萬四千石糧食,說實話看到這個數目,劉錚也很是吃驚。
他怎麼想都沒想到,能有如此多的數目,按照他當初的推算,能得四萬石左右,他真覺得他小看了余正和錢游的能耐,好在後半夜一番查看之後,有人來報,這糧多數是陳糧,最久的已有三年多了。
劉錚這才明白過來,原來是多年存下的,拋卻那些三年以上不能吃的糧食,就算打個對摺他手上都有近六萬石糧食,按照大明朝的計量單位,一石米約等於五十公斤,那麼他手上能吃的糧食最起碼有三十萬公斤糧食,這些糧食吃到明年開春一點問題都沒有。
不過今年這冬小麥是不指望了,只能到來年春天重新播種,到了秋天才能真正的解決糧食問題。
好在到了春天他手上就有足夠多的東西去換糧食了,所以他一點都不擔心吃的問題,本就做了最壞的打算,如今手上居然握著十一萬石糧食,自然可以放開了手腳大幹特干。
「對,原本我就做好了打算,讓這些災民在這城外安家!」
劉錚說完,魏博元便開了口道:「這些時日,陸續有流民過來,如今這城外聚集著的災民,有超過五成的不是本地人,他們會聽你的話留下來?我看就算本地人,在災情過去以後也會陸陸續續的返回各鄉各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