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劉錚一腦門子黑線:「爹,我可是您的兒子,你這話說的!」


  「哼!」劉承宗黑著臉看著劉錚道:「就因為你是我兒子,我才這麼說!你心裡想什麼,你在做什麼,你心裡有數,如果我不看著你,這天就要被你捅出窟窿來了!」


  劉錚微微一怔,老爹這話裡有話啊,難道老爹知道了?不可能啊,昨天夜裡魏老爺子那兒就他們三別無外人,就算老爹在自己莊子里安插了人手,也不可能有人知道,魏老爺子那院子周圍可都是自己絕對的心腹,難道其中已經有人變節,被老爹收買了?

  「老爹,您太高看孩兒的本事了,天那麼高,孩兒根本就夠不著!」


  「哼,別以為你想什麼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打算糾結你江湖上那些朋友,端了二老爺他們在城外的倉庫?」


  呼!劉錚狠狠的鬆了口氣,原來他老爹心裡想的是這個,還好,還好,還好老爹說的不是他打算造反的事兒,不然他真的要懷疑自己的人生了,親自培養的人還能變節,那還造什麼反,自掛東南枝去得了。


  擺出一副討好的笑容道:「哈哈,那什麼,老爹您真是慧眼如炬啊,一眼就看穿了孩兒的想法!」


  劉承宗再次哼了一聲道:「你知道就好,別總是覺得這天下沒人比你聰明,小心以後吃大虧!」


  「是是,老爹教訓的是,孩兒一定好好學習,再接再厲,爭取做到天下第一聰明人!」


  「嗯?混賬!」


  「額,好吧,爹,孩兒錯了,孩兒以後一定夾起尾巴做人!」


  「這還差不多,趕緊去換衣服,也不看看現在什麼時候了,還在家裡坐著,知府大老爺怪罪下來,你吃罪的起嗎?」


  「是,是,孩兒這就去換衣服!」


  劉錚急匆匆的向後院走去,劉承宗看著兒子的背影,渾濁的眸子閃過一道精光,不過這精光只是一閃而逝,那眸子再次變的渾濁起來。


  ……


  三千石糧食,如數的送到了王家賓手裡,王家賓總算鬆了口氣,這些糧食足夠城外那上萬流民七八日的用度,這就有了七八日的緩和。


  他已經派了人到揚州去買糧了,府庫中雖然沒有少銀子,但按照當前的米價,買上萬石是不成問題的,而且他也打算去會一會那新近的王爺,這青州是他的封地,這天下也是他朱家的天下,他就不信那位王爺一毛不拔。


  劉錚跟著劉承宗從家裡出來,去衙門裡走了一趟,得知知府大人去了北城門那邊,而同知和通判兩位老爺則是去了南城門那邊,從衙門裡出來,劉承宗便徑自去了北門,而劉錚則是帶著衙門裡兩個跟自己混的小衙役晃晃悠悠的去了南城門。


  他今兒早上回來的時候就看到城南門外施粥的棚子,在入城的時候看到了站在城門樓子上的兩位大老爺,這會兒他來到城南門,徑自上了城牆,來到城樓上,遠遠的對著兩位大老爺打了個招呼。


  余正看著嘻嘻哈哈走過來的劉錚微微眯了眯眼睛,錢游則是不屑的哼了一聲,余正聽到錢游的冷哼,微微有些不悅。


  余正來到青州做同知已經有近七年了,錢游則才來三年有餘,對於劉承宗的這個兒子,余正顯然比錢游有更加清晰的認知,別看他整日里遊手好閒正事兒不做一點,可在這衙門裡,卻是吃的極開,雖說這裡面的人多數是看他爹劉承宗的面子,可余正卻一點都不小看劉錚。


  別的州府,知府衙門和同知衙門是分開的,可這大明朝也有不少像這青州府一樣,是知府同知在同一個衙門裡辦公,別看他來了此地七年了,可衙門裡的各房典史都不聽自己的,六房裡除了禮這一房的典史,其他五房吏、戶、兵、刑、工的典史根本就不聽自己招呼。


  自己都這樣了,更別說新來的知府王家賓了,可就算這樣,這錢游還認不清形勢。


  這天下當官的,沒有不怕油吏、滑吏的,這青州府中的吏員當真是天下滑吏、油吏的典範,而這些人的頭不是別人,正是那個在府衙中不顯山不漏水的捕頭劉承宗,這才是真正厲害的人。


  劉承宗厲害,他這個兒子也不簡單,別看他整日遊手好閒、惹是生非,可這衙門裡的那些辦事當差的無有不聽他的,父子兩人,一個把持著各房典史,一個把持著所有辦事兒的差員,呵呵,當真是把這衙門當做了他們自家的後院。


  此時一見劉錚來了,余正呵呵一笑道:「劉賢侄,不去伺候著大老爺,怎的跑到我這裡來了?」這一聲劉賢侄叫的分外親近。


  余正絲毫沒有掩蓋跟自己頂頭上司不對付,劉錚聽的真真的,又聽他叫自己賢侄,打蛇隨棍,賤兮兮的笑著一抱拳道:「知府大老爺那裡太忙太亂,我到您老人家這裡躲清靜來了!」


  「你這小滑頭!」


  「二老爺批評的是,以後我一定好好改正!」


  劉錚和余正在這裡說笑,一旁的錢游卻陰陽怪氣的道:「當真是不知所謂,如今災民遍地,我等上官都在忙著安置災民,你這小小的捕快卻要偷懶,這是何故?」


  錢游陰陽怪氣的話絲毫沒有引起劉錚的反感,反而笑嘻嘻的答道:「通判大人,您這話就不對了,昨日我家捐了三千石的米糧的事兒您這麼快就忘了?」


  「你……」錢游被劉錚這話氣的不輕,重重哼了一聲道:「你這人好不知恥,如今百姓流離失所,上萬人嗷嗷待哺,你卻惡意囤積米糧抬高售價,行這等惡事,一旦激起民變,我必奏明陛下,你且等著陛下誅你九族吧!」


  你牛,一下子就把激起民變的帽子按我頭上了!當真老子是被嚇大的?

  劉錚裝出怕怕的表情道:「激起民變居然是小的所為,小的好怕啊,小的必定竭盡所能阻止這事兒發生!」


  錢游以為自己贏了,得意的笑道:「你知道就好!」


  劉錚慌忙道:「那小的告退了,小的這就去勸勸家父,把囤積的米糧都捐了!」


  劉錚惶惶的走了,錢游開心的笑了起來,余正則是一臉的沉思,錢游是****,他余正不是,別看劉錚一臉的惶惶,可他眼中分明平靜的如一汪靜水。


  劉錚確實不慌,下了城牆,他便給跟著他的兩個捕快毛飛和李狗子吩咐了兩句,兩人得了命令立刻向著城西急急的奔去,而劉錚則是晃晃悠悠的回到家中,調戲丫鬟去了。


  ……


  施粥前幾日還算平安,可待到第七日時,災民碗中的米已經稀的幾乎看不見米粒了。


  大量的謠言開始在災民中傳播,災民越來越不安分了,知府王家賓頭髮都快愁白了,在府衙後堂中來回的踱步。


  一邊踱步王家賓一邊不停的道:「飛羽先生,怎麼還不回來,怎麼還不回來!」


  也許是被晃的受不了了,唯一還陪在王家賓身邊的推官呂左道:「大人,此去揚州數百里,一個來回少說也要十數日,這才過去七日,飛羽先生怎得能回?」


  「茅陽,我當如何,我當如何,明日必然就要斷米了,可恨啊,那些米商該死,劉承宗該死,余正錢游都該死,就是那衡王朱常庶也是該死!」


  呂左大驚,這王家賓莫非瘋了,這樣的話也敢說?王家賓確實快要瘋了,他本以為衡王不會看著這青州城出事兒,畢竟這是他的封地,亂起來對他也沒什麼好處,可誰曾想前幾****去找這位衡王商量借糧的事兒,不僅被狠狠的羞辱了一番,還被亂棍打了出來。


  更讓他恨的是巡檢司,他讓巡檢司的孫白城帶兵去逼著另外那三家糧店要糧,可這孫白城卻來了個一推二五六,如今他這知府是要兵沒兵要糧沒糧,城外又有上萬要鬧事兒的災民,怎能不叫他發瘋?

  「大人,如今唯有一個辦法了!」


  聽得呂左如此說,王家賓立刻大喜道:「茅陽有什麼辦法,快快說來!」


  呂左輕輕的嘆了一口氣道:「為何不去找劉承宗?」


  「找劉承宗?」王家賓微微一怔,隨之嘆了一口氣道:「茅陽,我知你意思,可上次從他那裡訛了三千石糧了,還是靠著余正和錢游,如今去找他……」


  呂左微微一笑道:「大人為何認定了他不會出糧?」


  王家賓怔怔的道:「這還用說嗎?他屯糧是為了什麼!他巴不得這青州死的人越多越好,到時候他不僅能以更低的價錢從百姓手中買到田地,還能靠著高價的糧食再把百姓手中的賣田銀子弄回去!」


  此刻呂左仿若孔明附體微笑道:「大人,一般情況下,可能會是這樣,可現在情況不同了,倘若明日斷了米糧,必然就會掀起民亂,一旦亂起這青州還保的住嗎?」


  王家賓擰著眉頭想了片刻道:「茅陽,我也不瞞你,飛羽先生走時仔細叮囑過我,有米時萬萬不得關城門,所以這幾日城門依舊開著,可明日就要斷糧,這城門今夜關上之後,明日就不會再開了!到那時,城上有巡檢司兵丁守護,只要拖延一兩日待到靈山大營來援,民亂可止,青州得保,只是這樣做,未免民人會有些死傷……」


  會有些死傷!如若劉錚聽到這話,必然會被氣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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