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第二天一大早, 就有人通知李老師,昨晚在家屬院折騰的沈棻已經進學校了。李老師本想立刻過去看,但他是班主任, 要看著大家上早自習,隻能把這事先放放。
坐在教室裏,李老師心猿意馬地盯著窗外, 思索著,沈棻到底為何敢真的來學校。
如果是為了張路遠, 那她能有啥證據?肯定不可能,而且張路遠不是這所學校的, 找他們校長也沒用啊!如果是因為他曾給盛淮蔭、盛淮先補課,她婆婆肯定不會來作證交了費,甚至還會說李老師隻是去幫忙的。
他已經把盛家的情況打聽得很清楚了,唐雪梅和沈棻不對付,而且唐雪梅是個補課狂人,她現在敢認,以後就別想再能找到老師給她那兩個寶貝孫子補課!
所以這沈棻, 究竟有啥資本??
李老師忐忑地等了一早上,下了早自習, 他立刻往校長辦公室走去。
辦公室的門大開著,李老師偷偷往裏瞟了一眼,沒看到沈棻的影子。
已經走了?
那就更奇怪了, 沈棻既然已經告完他了, 校長怎麽沒通知他過來?
這事就掀片了?
李老師正在辦公室門口徘徊,校長突然走了出來, 他看見李老師, 微笑著點頭示意。李老師被他笑得一懵, “校……校長。”
“哎,李老師第一節 沒課啊?”
“哦,沒有,在第二節 。”
校長又是笑笑,略過李老師走了過去。
李老師:“……”
???
什麽套路?
看來不管沈棻說了什麽,她的話都沒起到一丁點作用嘛!
嗬,果然沒什麽真憑實據!
李老師徹底放心了。
想到上午還有課,李老師哼著小曲回辦公室。
這兩個月要避避風頭,沒法給學生補課,他得重新規劃教學計劃,把晚上要學的內容提上來才行。
嘖,可惜賺不到錢了!
*
這兩日若有人找沈棻預定點心,都是盛謙知騎著自行車去送貨。盛夏的太陽火熱又毒辣,鄒市的溫度雖然不算高,但被太陽直勾勾照著,也讓人難受。
每次盛謙知送貨回來,衣服都是半透的。
唐雪梅催促著盛謙知把衣服脫下來,她好去洗,邊催邊心疼道:“她的事,你那麽上心幹什麽?天天跑前跑後的,你是她的下屬嗎?”
盛謙知不在意道:“我們是夫妻。”
“夫什麽妻!”提到這事,唐雪梅就氣不打一處來,“就她的條件,竟然還敢對你挑三揀四,想和你離婚?她也不照照鏡子!你娶了她,真是倒黴,現在我們盛家裏外不是人!不想離婚,就得哄著她,離婚了,還要被人指指點點,老盛家哪有離過婚的?!”
盛謙知不語。
唐雪梅原本是指望盛謙知能幫自己出口惡氣的,現在惡氣出不了了,她每天生的那些氣隻能自己消化,這幾天晚上都睡不著了。
因此逮住機會,她就一定得抱怨抱怨。
“她以前是怎麽巴結你的,你都忘了?為了和你結婚,她連一個沒有血緣的孩子都能接受,這得多不要臉!你倆剛定下親事,還沒結婚呢,她就來咱家幹活,跟條哈巴狗似的!”
盛謙知眉頭動了動,隻要出聲製止,沈棻房間的門忽然推開了。
沈棻端著水盆走出來,她剛在房間裏簡單擦了身體。
現在條件不好,如果要洗澡,得用大澡盆,一鍋一鍋的燒水,自打沈棻習慣了每天都淋雨後,再回來洗這澡就不習慣了。幸好鄒市的夏天溫度沒那麽高,不被太陽直射的地方是涼爽的,她還能用擦身體勉強對付對付。
唐雪梅好像得了沈棻牌PTSD,一看見她出來,立刻閉緊嘴巴。
沈棻麵無表情地走過去。
唐雪梅鬆了口氣,心裏琢磨著,她應該啥都沒聽到吧?
正這麽想,放下盆又走回來的沈棻忽然瞧向唐雪梅,她淺淺笑著,笑容裏卻看不出親切,隻有嘲諷和冷漠,“媽,你還是趕緊勸勸你兒子,和我這條哈巴狗離婚吧,畢竟他一條高貴的狗,離婚以後還能找一條更好的。”
唐雪梅:“……,???”
“你罵誰是狗?!”唐雪梅哪裏忍得了沈棻罵盛謙知,她是強壓著衝動,才沒直接飛奔到沈棻麵前和她開撕,“有你這麽說話的嗎?”
“可不就是狗,”沈棻善意地提醒,“我們有兩個孩子,隔著物種沒法生,您知識學得多,應該懂這些。至於您嘛……是不是突破了物種界限,爭取到世界前沿的生物技術,那我就不得而知了。”
沈棻說完,扭頭回了房間。
唐雪梅:“……”
這、這這這,這是把她也罵進去了??!
好氣,太氣了,要盛謙知去罵她一頓才開心!
“你看見沒,她現在已經變成這樣了!”唐雪梅質問道,“你還想著她的好?她連你、連我都能罵,你再不把她珍珠,她就真無法無天了!”
雖然挨了罵,盛謙知的反應倒是很平淡,他靜靜道:“您如果不罵她,就沒後來這些事。而且……她來我們家幹活,省心的是您,您不能既享受成果,又瞧不起人。”
盛謙知說完,拎著自己的髒衣服走了。
唐雪梅不但沒等到盛謙知去教訓沈棻,自己反倒被盛謙知一通教訓,臉色極其好看。有那麽幾秒鍾,她都覺得自己是要升天了,這日子已經過不下去了!
盛謙知追著沈棻回到房間,“對不起,媽就那樣,你別跟她一般見識。”
沈棻原本還不怎麽生氣,一聽盛謙知這話,就有些生氣了。
糊弄學男人!
當初她和盛謙知定下要結婚後,盛謙知便簡單說起家裏的事。那會兒唐雪梅總是頭暈,沈棻便想著,不能讓老人家幹太多活,得讓她多休息,畢竟和頭有關的,都不是小事。
結果她的所作所為,到了盛家人眼裏,就是犯賤!
盛謙知呢,方才有幫她說一句話嗎?
一直都是這樣!
沈棻冷笑,“我也隻是個沒文化的婦女,說不出什麽好話,你也別跟我一般見識,畢竟我下次還得說。”
盛謙知:“……,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麽意思?和你結婚這麽多年了,我還真沒聽過你說過什麽心理的想法,也沒見你在外麵替我說一句話。你和你媽、你弟弟才是一家人,這一點我明白,但是我也要告訴你,我的男人,必須要跟我站在統一戰線,你辦不到,就抓緊簽字離婚!”
盛謙知語塞。
思及過往,他確實沒替沈棻說過什麽話。
準確的說,是他根本就不怎麽說話,他甚至都沒仔細想過,一向強勢的唐雪梅,為何對沈棻的態度算不上強勢。如果他多想想,便能想到,這些都是唐雪梅在他回家時故意裝出來的。
不是什麽難事,可是他就是不往這方麵想。
或許,是他自私的以為沈棻會永遠留在自己身邊,所以根本不在意她的處境。
好像就算盛家有刀山有火海,沈棻也會為了他,義無反顧地留下來。
這種行為,本身就是自私的。
“……,對不起。”
“用不著,”沈棻冷眼看著他,“真覺得對不起我,就抓緊把財產分割的方案定下來,簽字離婚!”
盛謙知擰起眉,“我……不想離婚,沈棻,我們談談。”
“笑話,”沈棻說,“你想說心裏話就說,不想說你就不說?對不起,我不樂意聽,如果不是同意離婚這件事,其他的不用和我談了。”
沈棻說完,扔下剛剛擦過臉的毛巾,轉身就走。
盛謙知問道:“你去哪?”
“要你管?我用我的腿走路,礙著你了?”
盛謙知:“……”
已經快要到孩子們放學的時間,盛謙知估摸著,沈棻是要去學校。想到沈棻最近和學校的老師有過節,盛謙知想了想,抬腿跟了上去。
*
李老師已經有兩天沒看見沈棻,而校長見了他,更是和平時無異,這讓李老師堅信,沈棻根本拿不出真憑實據,已經被校長攆回去了。
他很舒心,同時也很放鬆。
放學後,李老師拿著自己的公文包,準備回家。
剛出校門口,他卻被一個家長攔住,“哎,李老師,我家小鵬出來沒?”
李老師定睛一看,這是他班裏小鵬的媽媽,小鵬也是跟著他補課的一員。
李老師的表情便和善了些,“快了,來接孩子?”
“都這麽大了,哪還用接,順路而已。”小鵬媽媽左右看看,把李老師拉到街邊的房子旁,確定左右無人,才低聲問道,“李老師,咱的補課什麽時候繼續?小鵬的成績你也是知道的,再這麽耽擱下去,我怕他成績又下滑!這孩子要是沒您監督,根本不好好學習!”
李老師微笑道:“您放心,看著孩子們上學是我的義務,也是責任,我會一直關照他們。”
他這話說得很圓滑。
小鵬媽媽笑道:“這我當然信的,不過……李老師,我有個親戚,也想來您這補課,您看行不?他那孩子不在咱們學校,本來是跟著他們班主任補課的,結果他們班主任莫名其妙被停課了,就沒人教他了。”
李老師心念一動,“被停課?”
“是啊,不知道犯了什麽事了。”
李老師問:“叫什麽?”
“叫啥?這……我記得好像是姓張吧?”
“張路遠?”
“對對對,就是這個名字!”
果然是他。
被停課的老師沒幾個,李老師一猜就能猜到。原本他還沒什麽興趣,但一想到能賺張路遠學生的錢,他就生出幾分好勝心。
沈棻不是想給張路遠平反嗎?他就得讓她看看,張路遠被停課,學生卻跑到他這邊了!
“哦,行啊,”李老師說,“等過幾天,把他帶過來看看,價錢和你們一樣。”
小鵬媽媽沒表現出欣喜,她隻是古怪地看著李老師。
李老師十分不解,正要詢問,屋子裏忽然走出幾個人來。
為首的是麵色鐵青的校長,還有學校的幾個老師,以及……看熱鬧的沈棻和盛謙知。
沈棻好以整暇看著他。
李老師足足傻了十秒鍾,他慢吞吞地看向自己方才站的位置,是窗戶旁,他……中了圈套了!
“校長,你聽我解釋!”李老師急急地走過去。
校長卻怒道:“還有什麽好解釋的?!老李,你太讓我失望了!你知不知道,小沈都把家長們找過來了,我都不相信你會幹這種事,你竟然……你!”
沈棻涼涼道:“李老師不隻是補課這麽簡單。”
校長問:“怎麽說?”
沈棻朝盛謙知伸出手,盛謙知便把早準備好的幾張紙交給她。
“這是我向補課的同學們詢問的補課內容和上課內容的對比,您看看。”沈棻把幾張紙遞過去。
校長不教這一科,雖然看不明白具體的,但他大體能知道,李老師補課的內容,全都是新課!而白天正常上課的時候,大多時間是在複習!講題!
這就意味著,如果不參與晚上的補課,就肯定跟不上學習的進度!
小鵬媽媽憤憤地看著李老師。
她和大多數家長一樣,其實不願意惹這個事,他們總想著,隻要孩子能學習好,就算交錢補課也就認了。可沈棻把這幾張紙拿給她一看,她便氣得血壓都升高了。
這是什麽行為?這姓李的還能算是教書育人的園丁嗎?!
一點職業道德都沒有!
小鵬媽媽一生氣,便答應了沈棻的提議。
事情到了這一地步,李老師再無辯解的可能,校長鐵青著臉,一言不發。
對李老師的處罰,估計不會輕了。
不過……
沈棻盈盈一笑,“校長,還有件事。前幾天我和您提過張路遠,您當時說認識他,沒錯吧?”
校長點點頭,心裏奇怪沈棻為何忽然提到張路遠。
“有件事,我得和您說一下。張路遠一直在給學生無償補課,已經很多年了,這事您知道嗎?”
校長遲疑片刻,點點頭。
他聽說過這事,前段時間張路遠被舉報停課,他還很替他不平。不過沒辦法,一來他隻能管他們學校,二來這種事被抓到“現行”,確實沒法很好地說清楚。
沈棻說:“我知道這件事幾乎沒辦法彌補,但有件事,必須得讓您知道知道。這位李老師,因為生氣我不讓孩子在他這裏補課,反而帶到張路遠老師家,所以給隔壁學校的校長寫了封舉報信。他筆跡特殊,‘捺’向上挑得特別厲害,一眼便能看出來,這事,我隻是和您說一聲,沒別的意思,現在沒我的事了,我就先走。”
校長:“……”
這老李實在是太過分了!自己不配為人師表,做些齷齪事,竟然還好意思去舉報別人?!明明知道人家是無償補課,還要搞這一出!
他絕對不能饒了他!
*
處理了李老師的事,沈棻輕鬆很多,便和盛謙知接了倆孩子,然後一起去醫院看望張路遠。去之前,二人去了商店,沈棻挑了幾樣水果和營養品,交到盛謙知手裏。
盛謙知看了她一眼,自覺地拿到櫃台上付錢。
很好,真是她的好提款機。
再見到張路遠,他無精打采地躺在床上,大約還在為不能繼續上課的事情難過。
沈棻於心不忍,但也無可奈何,畢竟教育局不是她開的啊。
盛淮蔭和盛淮先已經嘰嘰喳喳跑了過去。
其中盛淮先負責嘰嘰喳喳,盛淮蔭負責跑。
兩人圍在張路遠方便,張路遠臉上倒是有了笑容。
楊珂低聲道:“醫院不是好地方,你們把孩子帶來幹嘛?還買這麽多東西,不是錢啊!”
“沒事,張叔叔這不挺開心的嘛,讓他們多待會兒,而且……”沈棻睨了眼地上的東西,平靜道,“東西是他付錢,不是我付錢。”
楊珂:“……”
這古古怪怪的氛圍是怎麽回事?她閨女已經徹底翻身做主人了?
盛謙知道:“媽,是我們一起買的。”
楊珂打著哈哈過去。
“這次其實算是我連累了張叔叔,明天我再去問問校長,看看還有沒有補救的辦法。”沈棻說道,“我和盛謙知一起去,說不定能有點用。”
當然,有用的是盛謙知團長的身份。
不用白不用。
盛·工具人·謙知腦子好使,稍微想想便明白了沈棻的意思,道:“我有個戰友,有點門路,一會兒我打電話問問他。”
楊珂不太好意思,“不用不用,這怎麽好意思呢?”
沈棻卻翻了個白眼,“哦,不早說。”
楊珂:“……”
她是不是該和閨女學學禦夫之術了?
“我愁的其實不是這件事,”楊珂遠遠地看了眼正和外孫們玩鬧的張路遠,歎氣道,“其實即便他沒法上課,我倆的存款也夠養老了,而且他還有養老金,是不愁吃穿的。隻是事情發生之後,他那些學生,沒有一個站出來為他說話的,估計是覺得他平時管得太嚴,總逼著他們學習,所以挺討厭他的吧?說實話,我這心裏,是有些涼。”
沈棻正低聲安慰楊珂,護士小姐姐走了進來,“有人要見張路遠同誌,讓他進來了?”
“誰啊?是不是你張叔叔的弟弟來了?”
楊珂正猜著,兩個十幾歲的孩子走了進來。
他們一個人抱著一個玻璃瓶,瓶子裏裝滿用紙疊的小星星,另一人則拎著果籃、懷中抱著一束鮮花。
“張老師,我們來看你啦!”
楊珂一怔。
張路遠卻板起臉,“你們這是幹什麽,這得花多少錢!”
“哎呀,您放心,”兩個學生跑到張路遠身邊,“花是我們去山上采的,水果是每家一個拿的!”
沈棻原本正替張路遠高興,總算是有學生記得他的好的,聽到這話微微一怔。她再仔細看去,果然,這些水果種類很多,大小不一,隻是被精心裝飾過,打眼一看,和普通的果籃並沒有區別。
“這星星呢,是我們全班一起折的,”學生笑嘻嘻地把玻璃瓶塞給張路遠,“您慢慢看!”
學生的話音剛落,張路遠還沒反應過來,旁邊便想起敲玻璃的聲音。
張路遠扭頭看過去,隻見窗戶外露出男男女女二十幾個人的頭,他們爭先恐後擠在一起,還有不少人直接被擠到了第二排,更有人,直接把臉貼在窗戶玻璃上,扮起鬼臉。
見張路遠看過來,他們立刻笑嘻嘻地衝他擺手。
“醫院不讓這麽多人一次進來看您,所以我倆就當代表了,張老師,祝你早日康複!我們都等著您回去上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