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想見
第50章 想見
傍晚的時候, 顧遙知帶著薑顏去附近的一家餐館吃飯。
餐館是中式格局的裝修風格，每桌有屏風隔斷，這個時間店裏人還不多, 吃了一會兒, 薑顏拿起手機發消息：“你媽媽這個時間應該午睡起來了, 我跟她說一聲, 我們知知有男朋友了。”
消息發過去兩分鍾，一通電話打過來, 薑顏笑道：“看你媽媽這急性子。”
手機開了免提。
薑晴雲聲音帶笑：“小顏你見到知知男朋友了？是個怎麽樣的人？”
“見過了，人好, 長的也帥, ”薑顏笑吟吟：“而且是知知的高中同學。”
薑晴雲聲音稍頓：“高中，同學？”
顧遙知低身湊近，“媽媽，是裴池。”
電話那頭安靜了一瞬, 而後略帶哽咽的聲音傳來：“……是那個男孩子, 真好。”
薑顏聽出來不對勁兒：“姐，你認識？”
“嗯。”薑晴雲似乎整理了下情緒，溫聲說：“是知知以前交往過的一個男同學。”
薑顏意味深長地啊了聲, “是這樣啊。”
薑顏回國的這兩日，有請心理醫生來家裏照看薑晴雲, 電話裏醫生在囑咐薑晴雲吃藥，電話也沒多聊。
撂下手機後, 薑顏托著腮，笑問：“所以, 你和小裴是早戀？”
顧遙知：“沒有, 我們高中畢業才在一起的。”
“高中畢業？”薑顏愣了愣, 有些意外，“那不是沒在一起多久，你們就分開了？”
顧遙知手裏舀著湯，點了點頭。
事情過去這麽久，薑顏沒細問分手原因，覺得大概也是因為顧遙知那個渾惡的父親。
薑顏看著顧遙知。
氣質溫柔恬靜，一張臉漂亮到無害，是很隨和的長相，但骨子裏卻有股驕傲和清冷。
想起在國外的這些年，顧遙知身邊從不缺優秀的追求者，但都一一拒絕了，那時她還以為是自己這個外甥女眼光高。
如今看來，是心裏頭一直裝著人呢。
唉，怪讓人心疼的。
薑顏忍不住摸摸顧遙知的手，溫聲笑：“能和喜歡的人重新在一起，小姨為你開心。”
顧遙知彎唇笑了笑。
吃完飯從餐館出來，薑顏接到一個老同學的電話，而後說：“知知，那你先回酒店，小姨去見個老同學，就在這附近，等會兒就回去。”
顧遙知：“好。”
回到酒店裏，房間沒開燈，外麵的月光從陽台落進來，視線裏一片冷寂的浮白，房間裏顯得空蕩蕩的。
顧遙知開了一個台燈，坐在床邊，腦袋裏不由自主地想起薑顏說的那句。
——和喜歡的人重新在一起。
她不清楚分開多年的情侶，都是怎麽複合的，但她和裴池好像一點點確認了互相的心意，就那麽自然而然的在一起，沒對之前分手的事情提及分毫。
在他那裏，好像是。
他說喜歡她，她答應就好了。
以前的那些事情，她想提就提，不想說他也沒關係。
包括下午提到在國外，兩人有可能在絲綢店遇見的那件事，他也能捕捉到她的情緒，跟著她輕描淡寫，滿不在意地開玩笑。
顧遙知覺得從始至終，自己都是被裴池照顧的那方。
她盯著虛空中的一個點，靜靜地坐了一會兒，而後躺在床上，這一瞬間，她突然好想裴池。
才剛分開不到幾個小時而已。
下一秒，顧遙知又從床上坐起身，扯過一旁的手機。
七點半，這個時間不知道他在做什麽，是回家了，還是在下班的路上。
顧遙知打了幾個字，發過去。
「在幹什麽？」
消息發過去半分鍾，裴池一通電話打過來。
顧遙知眨了下眼，接通電話。
男人聲音透過聽筒傳來，帶著磁性，低沉好聽，“在公司，加會兒班。”
對麵電話的背景裏有隱隱約約的講話聲，顧遙知體貼地道：“我沒什麽事，你要是忙，先不打電話了。”
電話那頭隨著一道關門聲，頃刻間安靜下來。
“不忙。”男人的聲音透著耐心。
顧遙知哦了聲。
陽台那邊開著窗，夏季夜裏的風仍帶著炎熱的溫度，她扯過一個枕頭抱在懷裏，溫吞道：“我小姨去見同學，我自己在酒店有點無聊，想跟你聊一會兒天。”
“嗯……”裴池刻意地停了幾秒，接著似有若無地笑了聲，“無聊麽？”
顧遙知聽出來男人意味深長的語氣，她指尖在抱枕上劃拉了一下。
“就是，無聊得有點想你。”
這話聽起來像是從哪學來的土味情話。
顧遙知怕被嘲笑，想換個說法，緊接著電話裏男人悠悠的聲音傳來，“所以，現在是“想我一會兒”的那段時間？”
裴池慢條斯理道：“那我可得好好珍惜。”
顧遙知想說的話又咽回肚子裏，唇邊不受控地彎起。
想起之前心裏想的那些事，她若有所思一瞬，心裏有股情緒像是在翻湧而出，她輕聲開口：“裴池，我們現在在一起了。”
顧遙知頓了下，認真道：“以後，我會對你好的。”
會像他對她一樣好。
也會盡量去彌補她以前說過的那些過分的話，想讓他也感受到被喜歡的感覺。
而不是，一直都要他來做付出的那方。
顧遙知胳膊抱緊抱枕，很少說這樣的話，她有些不自然地補了句：“我就是先跟你說一下這個事，當然以後也會做到的。”
話音落下，裴池悠悠道：“所以，你是想先告訴我一聲，好讓我提前高興是嗎？”
顧遙知睫毛輕眨了下，她隻是想單純說出自己的想法，但他這麽說好像也沒錯。
她嗯了聲，“是這個意思。”
“行。”他嗓音裏溢出笑意：“我知道了。”
男人笑聲低沉慵懶，讓她耳邊一熱，顧遙知斂了斂心緒，往床頭的位置靠些，隨口扯了個別的話題：“你要加班到幾點？別忙太晚了，太累了開車不安全。”
“不會太晚，”裴池意有所指，又似在報備：“下班會直接回家，不去別的地方。”
顧遙知抿了抿唇，聲音盡量保持淡定：“到家了早點休息，不要睡太晚。”
裴池懶懶應著：“好。”
“熬夜對身體不好。”
“知道了。”
他的語調漫不經心，顧遙知似乎能看見電話對麵男人散漫的模樣，桀驁不羈凡事無畏，但應聲的感覺卻透著耐心。
她忍不住笑了下，“你還挺乖。”
電話那頭安靜幾秒，像是沒想到用這個詞形容他，裴池慢悠悠道：“乖？”
她嗯了聲，盡量貼切地形容：“像一隻長得很酷，但聽話的大狗狗。”
“……”
裴池忽地笑了，“你這都什麽比喻？”
顧遙知聲音含著淺淺的笑意，“我喜歡。”
這話說完，電話裏沉默了一瞬。
“行吧。”裴池氣息悠長地歎了聲，無奈又似帶著幾分愉悅，“那我就當一回狗。”
門口那邊有開門的聲音，顧遙知下意識說：“我小姨回來了，那我先掛了？”
“嗯。”
另一邊。
裴池聽著手機裏掛掉的聲音，扯了扯唇，手機揣回兜裏，回到辦公室裏。
周夏見他回來，手裏的文件放到辦公桌上，“老板，董事長那個項目後續的工作已經交給鄭經理負責，這是您要的畫展開展前所有的準備工作，如果有問題我再修改。”
裴池嗯了聲，低眸，打開文件。
周夏剛離開辦公室，手機又響了，他拿出來看了眼，滑開接聽鍵：“說。”
許皓天聲音欠欠的：“兄弟幹嘛呢？”
裴池愛搭不理道：“忙呢。”
許皓天笑嘻嘻道：“忙著談戀愛呢啊？”
裴池手指翻過一頁畫展資料，“你有什麽事兒？”
許皓天也不拐彎抹角：“這不是你好不容易追到我們顧校花了，就想問問你，啥時候請客吃飯啊？”
“畫展結束後，”裴池說：“最近不行。”
“哦對對，顧遙知的畫展就快了哈，行，那等結束兄弟再幫你慶祝啊。”許皓天又說：“到時候來我酒吧不？順便照顧一下兄弟的生意？”
裴池哼了聲，“你酒吧要倒閉了？”
“……”
許皓天嘖了聲，“這不是對麵那家新開業的酒吧，目前、短暫、短時間內把我家的顧客都拉走了嘛！你就來給兄弟捧捧場唄，不然我這個月就得虧本了！”
“你之前借我脫單搞的那次活動，”裴池吊兒郎當道：“沒給你拉到客？”
“哦，那次活動還行吧，但是也……”許皓天頓了下，很快改口：“不是，什麽叫借你脫單呀，我那是真心為你慶祝呢！”
裴池沒搭理他。
見狀，許皓天像是忽然想起什麽，笑笑說：“那這樣唄，等畫展那天，我去給你女朋友捧場怎麽樣？”
“別了吧。”裴池無情地說：“你又看不懂畫。”
“……”
許皓天隨即開始奉承起來：“我說的捧場不是去看，我是想買一副咱們顧畫家的畫，作為收藏品珍藏起來。”
裴池：“那不糟蹋了我女朋友的畫？”
“……”
“不是，就一頓酒！”許皓天忽地急了：“我這都低三下四，趴在地上求你了，跟條狗似的！都不行？”
“狗？”
裴池手裏的動作停下，想到了什麽，饒有意味又帶了點傲慢，“你還不配。”
“……”
許皓天有些崩潰，也搞不清裴池這是怎麽了，認識這麽多年，這位少爺平時都特大方也夠哥們義氣，公司員工聚會每次都來酒吧照顧他的生意，也不需要打折。
這個反應一定是有點兒問題。
前前後後思考了下，許皓天忽然意識到什麽，“你該不會是因為顧遙知酒量不行，才不來酒吧的？”
“那好辦呀！”許皓天又說：“我準備些果汁，奶茶之類的不就好了？”
這話說完，等了幾秒。
終於聽見裴池鬆了口，語氣透著幾分仁慈的意味，“我考慮一下。”
許皓天極為感慨地嗤了聲，“兄弟，你還真是……”
男人不太在意地問：“什麽？”
許皓天：“跟高中時一個德行！”
“……”
—
第二天下午，薑顏參加過陵城的一場絲綢商會，後天便趕一早的飛機準備回去。
機場候機大廳，薑顏同兩人道別，“知知，這次真的可惜不能去看你的畫展，你媽媽自己在家，就算有醫生在，我還是有些不放心。”
“沒關係，畫展以後還有機會。”顧遙知溫聲道：“隻是我媽媽，還需要小姨你費心了。”
薑顏笑了笑，而後看向一旁的男人，“那小裴，我家知知就交給你照顧了。”
他的目光落在顧遙知側臉上，聞言，抬起眼，頷首道：“您放心。”
把薑顏送走，兩人從機場出來，回去的路上，裴池看了眼身旁，低聲問：“阿姨生病了？”
顧遙知視線從窗外的風景收回，點了點頭，“嗯。”
裴池開車的速度放慢了些：“是身體哪裏不舒服？嚴重嗎？”
顧遙知動了動唇，“身體還好，是心理方麵的問題。”
她沒隱瞞：“我媽媽有輕度抑鬱症。”
她上高中那幾年，薑晴雲偶爾會有精神狀態不好的時候，會經常做噩夢，然後一整天悶悶不樂。那時候她和薑晴雲都以為是因為顧平祁的原因，後來出國以後，薑顏給薑晴雲做了全麵的檢查，才發現是患了抑鬱症。
裴池手握著方向盤，腦袋裏回憶起以前在高中時，他跟父母去醫院看望一個生病的親戚，在醫院走廊裏碰見過顧遙知的媽媽。
女人麵容極為柔和，顧遙知的眼睛生的和她很像，五官也幾乎是遺傳了她的母親。
那時候她的母親是手背受了傷，去醫院換藥，裴池過去打招呼，想看看有什麽能幫忙的。
她母親聽說他是顧遙知的同學，對他的態度很親和，解釋著是切菜的時候不小心傷到的，他記得那時顧遙知站在母親身邊，似乎因為關心媽媽的手，心情不太好，幾乎沉默著不講話。
注意到她的情緒，裴池沒走，在走廊裏等她母親換好了藥，之後在醫院門口幫忙叫了車，才離開。
在裴池的印象裏，顧遙知的母親看起來隨和又開朗，他不清楚患病的原因，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在顧遙知出國後沒多久，她父親因經濟犯罪被判刑而坐牢，可能是這件事對她母親造成了影響。
前麵路口紅燈，裴池停下車，隨即看過來，“那阿姨現在情況怎麽樣？”
顧遙知對上他的視線，笑了笑，“已經穩定了，這兩年也沒有再複發過，沒大的問題。”
裴池目光打量了她一番，語氣才似乎輕鬆了些，“嗯，有什麽事情要記得告訴我。”
顧遙知點頭，“好。”
—
接下來這幾日裴池公司裏好像挺忙，但他每晚回來的都不算晚，周五晚上吃過晚飯，他在客廳裏忙一會兒工作。
顧遙知自顧自地在廚房裏弄著東西。
裴池偶爾朝她瞥一眼，悠悠地笑問：“弄什麽呢？”
顧遙知背對著他，“我煮點綠豆湯。”
前幾日入了伏天，氣溫將近四十幾度，她想煮些消暑的東西喝。
見她的樣子還挺認真，也像是很感興趣，裴池扯了扯唇，之後收起目光，低頭繼續敲鍵盤。
顧遙知按照比例，放了綠豆，又往鍋裏盛到三分之一的水，之後開了小火煮。
從廚房出來，她沒打擾裴池工作，去到畫室裏隨便刷了會兒手機，差不多到了時間，她回到廚房關火。
客廳那邊，裴池不知道在給誰打電話，態度散漫又略帶無奈：“不是，這就帶回去，太快了點兒吧。”
裴池懷裏還抱著電腦，靠著沙發背，“等再過些日子的，又跑不了，您這樣會嚇著她。”
而後電話那邊似說了些什麽，裴池一時沒吭聲，接著往廚房裏瞥了一眼。
顧遙知關了火，讓湯自然放涼，從廚房出來，一抬眼恰對上裴池的視線。
接著他跟電話裏說了句什麽，掛了電話。
覺得他可能還得再忙會兒，顧遙知正準備回畫室，那邊裴池忽然開口：“過來。”
聞言，她腳下一頓，依言去到客廳裏。
顧遙知在他旁邊坐下，“怎麽了？”
裴池把電腦放在一旁，把顧遙知往自己身邊扯過來點，低眸看她：“畫展那天，我媽會過來。”
顧遙知愣了下，而後點頭：“好。”
裴池盯著她，觀察著她的表情，低聲問：“會緊張嗎？”
“嗯？”顧遙知反應了下，才明白過來他的意思。
她沒見過裴池的媽媽，雖說是來看畫展，但和男朋友的媽媽第一次見麵，總歸是意味著什麽。
有些事情裴池不在意，但他父母未必不會。
“有一點。”顧遙知如實道，“但不是那種緊張。”
裴池看她：“那是哪種？”
顧遙知猶豫了下，而後說：“裴池，我有些擔心。”
“擔心什麽？”
她溫吞道：“擔心你家裏人會不喜歡我。”
之前參加宴會，鄧妍心的話她不是沒考慮過，顧遙知微微低下頭，低聲說：“你應該知道，我父親還在坐牢，如果你父母很在意這方麵，我不太知道該怎麽辦。”
話音落下。
氣氛裏安靜幾秒。
裴池胳膊忽地摟著她的腰，把她抱到自己腿上，顧遙知坐在他身上，手下意識擱在他胸前，一抬眼對上他的視線。
裴池盯著她，神色認真：“上次宴會第二天，我媽就打電話問我帶去宴會的那姑娘是誰，她認識的人多，消息很快，大概那天就知道了是你。”
顧遙知一楞。
裴池放在她腰間的手動了動，解釋著：“我媽沒別的意思，就是好奇，不是在考量什麽。”
顧遙知聽到這兒，也大概明白了，心裏隨之鬆了口氣。
她抿了抿唇，輕聲問：“所以，你媽媽早就已經知道了？”
“嗯。”裴池眼眸漆黑深邃，直直地盯著她，聲音清晰又耐心：“她已經知道了你的情況，也知道你家裏的事情，但她還是想見你。”
他一字一句道：“隻是想見見，她兒子喜歡的人。”
話音落下，裴池抬手捏了捏她的臉。
扯唇笑了下：“懂嗎？
作者有話說：
來啦來啦！晚了點抱歉～
感謝在2022，07，16 18:38:57~2022，07，17 19:24:1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腦袋都快困掉了 20瓶；啵啵虎 3瓶；59316242、Gonemsh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