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承諾
第24章 承諾
他“嗯”的這一聲, 也不知是在回應她，還是在講電話。
顧遙知就當他聽見了。
低頭越過他身邊，走出了廚房。
裴池站在原地, 掃了眼顧遙知往畫室方向走開的身影, 也抬腳出了廚房。
電話那頭許皓天不可置信地語氣：“你！裴池！居然！會泡妞！？”
“會？”裴池到玄關處, 拿上車鑰匙, 曬笑了聲，“我沒泡過？”
許皓天沉默了下, 忽地樂嗬嗬：“泡過泡過，誰不知道呀, 你泡過最難泡的妞, 顧遙知嘛！”
電話裏朱俊安拍了下許皓天，語氣委婉聲音卻不小：“你別老總提裴池的初戀，惹他忘不了人家，怪難受的。”
“這有啥的？誰還沒個白月光啊, ”許皓天也象征性地壓了壓嗓子：“我還經常懷念我初中的女同桌呢, 這都過去多久了。”
“那你不是說，裴池是被人家甩的嘛，想想咱兄弟也怪可憐的。”
“我有時也不是故意的, 就忍不住啊。”
“忍不住就私下裏說，別讓他聽見, 再影響了他開展新戀情，像現在這樣咱倆單獨聊聊也就行了。”
對麵這倆人壓著嗓子聲音卻不小, 一言一語清楚地透過聽筒傳過來。
“……”
裴池沉默兩秒，“我說。”
電話那頭沉默。
裴池：“免提能關一下？”
“……”
“……”
“靠, 你沒關啊！”
“忘了忘了。”
電話裏的聲音收攏, 許皓天嬉皮笑臉道：“那個, 那你啥時候把你這位……新人，帶出來給兄弟們見一下啊？”
裴池出了別墅，走到停靠在路邊的車前，按了下鑰匙，愛搭不理道：“掛了。”
坐進駕駛位，手機剛撂在扶手箱，又有電話打進來，他掃了眼，拿起來接通。
電話裏一道中年女人輕和的聲音傳來：“兒子，你爺爺明天壽辰，記得回家吃飯。”
裴池：“記著呢。”
馮媛笑道：“那你明天上午早點回來，媽媽可都有些日子沒見著你了。”
裴池手搭在方向盤上，對於馮媛讓他早回去的目的一清二楚，他懶懶道：“隻要您不跟我聊相親對象，我就早回去。”
“你這孩子！”馮媛脫口嗬斥了聲，不過也不急於跟他爭這一時半刻，等明天他人到了再說，“那明天媽媽在家等你啊，我讓張阿姨多做幾道你喜歡吃的菜。”
而後又囑咐了句：“記得早點回來。”
裴池嗯了聲。
—
過了夏至，傍晚的氣溫也沒降幾度，風裏帶上了點炎熱的味道。
顧遙知出了地鐵，回去的路上，收到周夏的微信。
妮妮最近畫了一幅風景畫，受到了鍾懷禮的誇獎，還準備拿去參加青少年美術大賽，妮妮開心，便讓發過來先給顧遙知看看。
小姑娘的畫逼真靈動，在這個年紀的孩子裏能畫到這種程度，不光有天賦加持，一定也下了不少功夫。
顧遙知如實誇讚評價了幾句，之後妮妮又聊到鍾懷禮最近身體不太舒服，有兩天沒來工作室了。
她隨即給老師打了電話，問候了情況。
原來是鍾懷禮前幾日幫一位畫家朋友準備畫展的籌備，平時還要上課，這一忙起來，腰痛的老毛病就犯了。
第二日，顧遙知一早便出了門，買了些營養品去看望老師。
到了地方，見鍾懷禮隻是不宜多行走，沒什麽大礙，她也便放心了。而且，老師家裏的保姆許阿姨來鍾懷禮家裏有十年了，做事一向穩妥細心，不需要過多擔心。
客廳裏，許阿姨將切好的果盤放在茶幾上，眼睛不住地往顧遙知身上打量，彎眉笑道：“小知這些年沒見，真是越來越漂亮了。”
“這要是在街上看見啊，估計在認出你之前，阿姨都該以為是遇見哪個大明星了呢。”
顧遙知莞爾：“許阿姨您這些年怎麽樣，都還好嗎？”
“我都挺好的。”
許阿姨是個單親媽媽，家裏有個女兒，比顧遙知小幾歲，以前來老師家時還見過一次。
顧遙知輕聲道：“詩倩現在上大學了吧。”
許阿姨點頭，滿麵笑意：“對，現在念大四了，前一陣子剛實習。”
鍾懷禮靠著腰墊，微仰著身子，抿了口茶：“詩倩這孩子讀書努力，考上了名牌大學，學校的實習校招麵試，也被一家大企業給錄用了。”
顧遙知握著杯子，“那很厲害啊。”
鍾懷禮樂嗬嗬：“是呢，你許阿姨前一陣子可開心壞了。”
許阿姨唇角笑意掩飾不住，“那小知，你跟你老師聊著，阿姨先去忙了。”
“好。”
“小知，最近儲備作品的情況怎麽樣？”鍾懷禮溫聲問。
顧遙知：“還可以，但不是每一幅畫能滿意。”
“你第一次辦畫展，在期限內趕製作品一定不太容易，但無需著急，就像老師以前告訴過你的，憑情緒畫畫，作品才能有靈魂。”
鍾懷禮想到什麽，又說：“對了，下周末秦先生的畫展開幕，你到時若是有時間可以去看看，對你目前的創作也會有幫助的。”
顧遙知彎唇：“嗯好。”
—
另一邊，陵城某棟宅院裏。
裴家老先生每年的壽辰都在家裏過，不會宴請外人，算是家宴。
裴池回來後，在書房陪老爺子下了幾局象棋，之後從書房出來。
裴池的父親在陽台打電話，馮媛見到他的身影，忙從廚房出來，“兒子，過來陪媽媽說會兒話。”
“下次吧。”他徑直走向門口，懶洋洋道：“我還有事，先走了。”
馮媛驚訝道：“你這才剛回來，怎麽就要走？”
“爺爺同意了。”
“你爺爺從小就慣著你，你想走，他能不放你嗎？”馮媛皺眉，“不行，你等會兒再走！”
裴池頭也不抬：“忙。”
“……”
之前就算是裴池公司剛起步的，忙的不可開交的階段，爺爺的生日他至少也會吃過飯再走。
此刻，裴池這個樣子，不由得讓馮媛想起他上高二那年，也有過一次這樣的情形。
那回是老爺子七十歲壽誕，當時宴請了不少豪門世家的朋友，他作為獨孫，年輕的男孩子身著襯衣正裝，十六七歲的年紀在形形色色的人群裏，已經十分出挑。
結果沒等開席，人露個麵就走了。
莫名地，馮媛不自覺地想到了裴池高中時，交往過的那個女孩子，忽而又聯想到了什麽，眼裏一亮。
這時，裴池已經開門出了屋，馮媛忙跟上去，拽住他胳膊，意味深長地笑道：“兒子，這次的不一樣。”
他雙手插兜，被拽得側了下身，撩起眼皮：“什麽？”
“媽媽昨天逛街，遇見了老同學，她女兒……”
裴池抬腳要走，馮媛用力拉住他，忙道：“這次一定是你的菜，那女孩子一看就是你喜歡的類型。”
聞言，他動作停下，玩味地語氣：“我喜歡什麽類型？”
“溫柔懂事，長的水靈靈的，身上還帶著股仙勁兒的。”馮媛眉眼含笑：“這樣的女孩子，媽媽也很喜歡呢。”
裴池眼睫微垂，而後很淺地勾了唇。
語氣淡淡：“跟類型沒關係。”
見他似乎沉默了下，以為是有鬆動，聞言，馮媛一愣：“那跟什麽有關係？”
“難不成，跟，跟性別……”
裴池額角一抽，掃了一眼麵色發僵的馮媛，唇線抿直，“我喜歡女的。”
—
顧遙知回到別墅附近時，臨近十一點。到了門口，看見路邊停靠的那輛黑色越野車，她腳下頓了頓。
昨天裴池應該沒說過，還會過來吃飯的吧。
也有可能是來拿快遞的。
顧遙知往前走，開門進到屋裏，掃了眼客廳跟陽台，沒看見人影，倒是聽見廚房裏有細微的動靜。
她換了鞋，循著聲音看去，果然看見廚房裏裴池的背影。
男人肩膀寬闊挺直，此刻稍低著頭，隨著這個動作，冷白的脖頸後麵棘突明顯，氣息冷淡，與他此時在做的事情十分違和。
撲鼻而來的香氣彌漫在廚房這片區域裏，顧遙知抬腳過去。
聽見動靜，裴池瞥她一眼，“去哪兒了？”
顧遙知一時分不清他這語氣裏，是否有埋怨她回來晚的意思，她隨口道：“我老師那。”
而後注意力落在爐火上的砂鍋裏，裏麵燉著菌菇海鮮湯，湯色濃鬱，香味隨著縷縷白氣飄散。
她抬起眼，問了句幾日前，裴池問過的話，“你會做飯？”
裴池：“看不見？”
“……”
相處到現在，顧遙知對他這偶爾表露出欠揍的態度，已經稀疏平常，隻如實道：“覺得有點意外。”
畢竟他這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少爺模樣，“嬌貴”得確實不像是會下廚。
裴池盯著她的清透的眸子，看不出在想什麽。沉默兩秒，他收回視線沒再搭理她。
顧遙知站在流理台外麵，自顧自地看了一會兒。
見他遊刃有餘拾掇著食材，感覺似乎根本用不上她幫忙，她呆在這裏也是多餘，想了想，猶豫道：“那我回畫室了？”
裴池沒吭聲。
他低著眼，嘴角是自然下壓的弧度，看似正常的反應，又像是情緒不太好。
顧遙知暗自琢磨著，裴池這人性格反複無常的，若是嫌她沒幫忙，飯不帶她的份，到時她還得自己做。
怪費功夫的。
想到這兒，顧遙知挪出半步的腳，又收回，微笑著問：“那，有需要我幫忙的嗎？”
這回裴池有了反應。
他朝冰箱抬了抬下巴，示意她過去。
顧遙知按他的意思，打開冰箱門，裏麵被收拾過了，此刻有一半的空間被塞滿了各種食材。
裴池：“幫我拿瓶礦泉水。”
顧遙知依言取出一瓶水，遞給他。
以為他是要用來添到湯裏，結果，這位少爺接過瓶子，擰開，懶洋洋地喝了幾口。
之後便撂在一旁。
“……”
合著她是用來伺候他的。
顧遙知好脾氣地問：“還有嗎？”
“拿兩個盤子。”
“好。”
之後，好像真的沒有需要她來做的事，顧遙知見菜也快好了，就在流理台外麵等了會兒。
餐廳的位置有一麵落地窗，日光從外頭照進來，男人背著光，盛夏的光線落在他肩頭發稍，發色被染上了一層淡淡的金色光暈。
眼前的畫麵，讓顧遙知有些晃神，埋藏在心底的記憶，一點點湧出。
那是在高考結束的那個夏天。
也是她跟裴池關係最親密的一段時光裏。
那時候，兩人才剛在一起不久，有一次，裴池要參加摩托車比賽，賽前需要下賽道練車。
跟他一起練車的幾個哥們裏有女朋友的，都會來練車場給男朋友送午餐，裴池雖然沒說什麽，但顧遙知感覺他是羨慕的。
她隨後回家跟媽媽學了一道菜，做飯這件事也需要點天份，而顧遙知是屬於一點都沒有的那種，呆在家裏學了兩天，做出來的味道還是根本拿不出手。
最後，她隻能在一家好吃的餐館，給他打包了一份便當帶過去。
賽道外側有觀眾台，顧遙知坐在一層台階上等他，那時場地裏也有來看練車的人，大多是同齡的男生。
她穿著一條白色小裙子，及肩長發，手抱著腿上的餐盒，安靜地坐在那裏，沒多會兒，就吸引不少周圍男孩子的目光。
等中午休息時。
裴池從賽道出來，身上穿著黑白相間的賽車服，酷酷的，頭盔摘了抱在腰間。天氣熱他應該洗過臉，額頭的碎發微濕，臉龐幹淨俊朗。
走近後，裴池直接跨坐在顧遙知後麵一層台階上，兩條長腿支開放在她胳膊兩側，弓著身子，宣示主權般地將她環在身前。
而後視線一低，看見顧遙知懷裏的東西，唇邊一笑：“給我帶的？”
“嗯。”顧遙知把便當遞給他，抿了抿唇：“不過是我在外麵買的，不是我自己做的。”
裴池接過，臉上的笑意未減半分，似乎隻要她是帶的東西，他就很開心。
不遠處，一個車手的女朋友今天又換了便當菜式，顧遙知望了一眼，覺得自己短期內廚藝應該不會怎麽進步，她想了想，幹脆跟裴池坦白，希望他不要太期待。
“裴池。”
“嗯？”
“我不會做飯。”
少年低頭看她，眼眸跟夏天一樣熱烈明亮，飽含笑意，脫口而出的話未帶猶豫。
像是考慮過未來。
又帶著期盼。
隨著夏天的風輕柔地飄進耳朵裏。
“以後我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