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第77章

    陸濃走出門,一個長相清秀,打扮得體體麵麵的年輕婦女站在門口朝裏張望。


    這人二十七八歲的樣子,一看就比陸濃歲數大,卻反過來叫陸濃嫂子,陸濃現在能體會到先前那幾個軍嫂們的心情了,太尷尬了。


    “您是?”陸濃詢問。


    年輕婦女用手別了下鬢邊的頭發,笑著說:“嫂子好,我叫程華,是二團長張大力的媳婦兒,聽說嫂子今天搬來,過來問問有什麽能幫上忙的。”


    陸濃:“嫂子不敢當,我的名字叫陸濃,你喊我陸濃或者陸濃同誌就行。”


    程華不好意思笑笑,對陸濃的提議讚同,不再扭捏,“那行,我以後就叫你陸濃同誌,同誌聽著也親切,您也可以叫我程華同誌。”


    程華聲音清脆,像山澗裏與岩石碰撞的泠泠水聲,狠狠博了陸濃這個聲控本控一把子好感,而且人家喊“嫂子”喊得特別自然,搞得陸濃懷疑自己是不是有點大驚小怪了?


    不過聲控歸聲控,陸濃理智尚存,在沒摸清楚情況之前,該拒絕還是要拒絕的。


    “謝謝你程華同誌,家裏大物件老裴都裝好了,剩下些行李沒規整出來,我和我媽兩人盡夠,今天不麻煩你了,等哪天家裏有事,到時候一定拜托你幫忙。”


    話雖是拒絕,但陸濃態度親切,沒有一絲程華想象中的疏離高傲,程華聽了懸著的心放下來,臉上的笑意越發真誠。


    “哎,好,陸濃同誌放心吧,到時候我一定來幫忙,哦對了,這是自家醃的鹹鴨蛋,嫂子不嫌棄的話,拿回家嚐嚐。”


    程華拿起地上的籃子塞到陸濃手裏。


    “這怎麽好意思,”已經拒了程華一次,再拒反而不好,陸濃隻好說,“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啊?”程華以為陸濃拒絕,急忙解釋,“嫂子,咱們這鴨蛋吃起來可香了,還流油,嫂子嚐過後保管還想吃。”


    陸濃詫異,下一秒明白過來,程華是沒聽懂自己剛剛那句“恭敬不如從命”的意思,等程華解釋完後,她麵色如常地說:“聽你說的這麽好吃,那我可得嚐嚐,謝謝你程華同誌,咱們別站在門口了,快進屋說話吧。”


    程華擺擺手,“不了不了,我看見嫂子家煙囪冒煙,家裏在吃飯吧?我就不多打擾,嫂子您趕緊回去吧,我走了。”


    到最後程華對陸濃的稱呼又變成了嫂子。


    沒等陸濃阻攔,程華像屁股後頭有人追一樣,小跑了幾步,然後轉頭見陸濃還在原地,伸手示意陸濃趕緊回家。


    等程華走遠了,陸濃提著鴨蛋轉身回屋。


    “怎麽了?是有人什麽事嗎?”吳媽一邊喂小夏崽喝奶粉一邊問陸濃。


    “沒事,是有位軍嫂怕咱們剛來人手不夠,問家裏需不需要幫忙,我給拒了,人家還送了一籃子鹹鴨蛋。”陸濃把鹹鴨蛋那放地上,回到桌上吃飯。


    吳媽讚了句:“哎呦,這敢情好,會來事。”


    陸濃不置可否,繼續吃飯。


    吃過飯,吳媽燒了水,兩人痛痛快快洗了個熱水澡,唯一不方便的是家裏沒有淋浴,隻能在大木桶裏湊合著洗。


    中午小憩片刻,陸濃和吳媽開始整理堆在地上的行李,把從家裏帶來的各類物件擺放到該有的位置,然後兩人合計了一下缺的東西。


    院子不必說,光禿禿一片翻新的泥土,陸濃決心要修個“秘密花園”出來,吳媽不發表觀點。


    客廳太過空曠,隻有一張吃飯的桌子,陸濃和吳媽兩人商量需要一套沙發茶幾組合還有高矮櫥櫃、鞋櫃。


    這個山窩窩肯定沒有現成的沙發,她們打算自己自己做沙發墊子和抱枕,讓裴寂安打家具。


    由此就要購買大量的布和棉花。


    對了,不管臥室還是客廳,窗戶前都光禿禿的,從院外趴在窗台上就能看見裏麵人在幹什麽,對於陸濃這個十分注重隱私的人來說,簡直窒息,她帶的窗簾隻夠三間臥室用,客廳窗戶大,還是要重新買布。


    廚房是目前東西最齊全的地方,可是仍舊有不少缺漏,到了吳媽的主戰場,她掰著指頭說了一大堆要補充的東西。


    首先沒有足夠的柴火,廚房裏隻有一小堆幹草垛,隻夠再吃一頓飯。


    吳媽建議在廚房外建個沒門的小屋,專門用來放稻草柴火,這樣機能儲存柴火,又不怕雨淋。


    其次缺各類食物調料,來的時間匆忙吳媽沒買,庫存告急。


    廁所是旱廁,這是陸濃最不習慣的地方,今晚等裴寂安回來,不論如何也要求裴寂安把廁所的問題解決掉。


    一樓和二樓的三間臥室,吳媽的臥室隻有一張大床和一個箱子,連放衣服的地方都不夠,需要添一個衣櫃還有床頭櫃。


    二樓首先是那間空臥室,空臥室顯然是為裴錚留的,過段時間裴錚就來了,到時候臨時打床總歸麻煩,不如趁著這個機會一起打一張,順便把他的房間布置出來。


    這間房間空間大,陸濃尋思著不如打兩張稍矮的上床下桌,一模一樣的櫃子、書桌東西對稱擺放,等顧小淮再長大點,就可以和裴錚兄弟兩人睡一間屋子了。


    閣樓那裏,陸濃打算改成書房,她和裴寂安搬家帶的最多的就是書,半屋子書都堆在客廳,沒個書房不方便,可惜閣樓麵積小,改成二人書房不大可能。


    陸濃為此特意畫了份設計草圖,她想把閣樓幾麵牆釘上木架,書冊沿牆鋪滿,在中間天窗處放置一張書桌,再用鏤空置物架隔斷,放一張小榻,可以做個臨時客房。


    最後剩下自己的臥室,衣櫃、梳妝台、床頭櫃都有,雖不是一模一樣,但幾乎按照京市家裏的擺放一比一複原,連床邊那張藤椅都還原了。


    陸濃沒什麽不滿意的,把從家裏帶的純白色窗簾掛上去,推開窗探頭望向窗外,深吸一口山風送來的新鮮空氣。


    微風輕輕拂動窗簾,她一襲白衣在窗簾間若隱若現,烏黑的發絲散落,白膩到發光的麵容,她站在窗邊看風景,門外的看客們無不失神。


    “我滴個親娘咧,這是仙女兒?”一個身材瘦小的軍嫂傻眼,出口就是大沙嗓子配土話。


    她身邊麵容黝黑的胖軍嫂說:“長得也太俊了吧?這讓我叫嫂子咱可叫不出口,沒程大花那麽厚臉皮。”


    “說什麽呢?”三人裏唯一恢複正常的齊耳短發軍嫂胡梅拐了拐胖軍嫂,“別嘴上沒把門了。”


    “我又沒說錯,”胖軍嫂也就是一團長的媳婦兒劉二妞撇嘴,“你瞅瞅新來的副師長夫人才多大點歲數,程大花少說也比她大七八歲,喊嫂子都不帶打磕絆的,咱可比不過。”


    提起程大花,劉二妞滿肚子不滿,“就她積極,副師長夫人前腳剛來,她就上趕子獻殷勤,倒把咱們幾個比下去了,滿肚子心眼,你說說她幹的這是什麽事?要不是被我看見了,咱們幾個成什麽人了?”


    “恁少說幾句吧。”身材瘦小的王秀枝皺眉。


    劉二妞仍不解氣,“我不說不痛快,她程大花算個什麽東西?天天看不起這個瞧不起那個的,人家孫老師給她改了個程華的名字她就真以為自己是文化人了?我呸,還不是和老娘一樣大字不識一個,她豬鼻子插大蔥,裝象裝到老娘我跟前來了,等哪天我非扒了她這層皮不可。”


    “你啊,早晚毀在你這張嘴上,”胡梅隔空輕點劉二妞,“人家程華除了不跟咱們來往,也沒惹你,就你一個勁兒跟她過不過,看她不順眼。”


    劉二妞不服,卻也知道胡梅說得對,見好就收說:“行了,不說她,晦氣,我要招呼‘嫂子’了,你們別說話了。”


    胡梅/王秀枝:“……”


    說人家程華臉皮厚,你也沒(四聲)好到哪去啊,這聲嫂子叫得也太順溜了。


    “嫂子。”劉二妞站在門口大聲喊,吸引二樓窗邊的陸濃注意,見陸濃望過來,劉二妞和胡梅、王秀枝齊齊揮手。


    陸濃:“等等,我馬上下來。”


    過了片刻,吳媽走出來給三人開了門,“快進來吧,濃濃在後邊,讓我先出來開門。”


    “哎呦,您是裴副師長的?”劉二妞問。


    這個問題來之前一家人就商量好了,吳媽笑著說,“我是他丈母娘,我姓吳。”


    劉二妞三人跟著吳媽進門,忙說:“吳嬸好,咱們三個是來問問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地方,您盡管說,我們有力出力,有東西出東西。”


    “那太謝謝了,”吳媽笑著應和,把三人帶進屋子,“剛搬來家裏簡陋,招待不周還請見諒。”


    劉二妞一愣,沒想到吳媽這個小老太太能說出這麽文鄒鄒的話,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和胡梅、王秀枝對視一眼。


    陸濃從樓上走下來,三人再一次傻眼愣神,還是胡梅反應快,“小嫂子可真俊,咱三個都看傻眼兩回了。”


    經過程華,陸濃對這一出已經很熟悉了,淡定地說:“可別叫我嫂子了,我比三位嫂子歲數小,叫我陸濃或者陸濃同誌都行。”


    見陸濃說話不像客套,三人立時鬆了一口氣,要是陸濃真的擺譜,非要人叫她嫂子,她們也不是叫不出口,但總歸別扭,現在陸濃主動說不用叫嫂子,大家就都不尷尬了。


    劉二妞爽快答應,“陸濃同誌,我叫劉二妞,你叫我二妞或者二妞同誌都行。”


    然後她又給陸濃介紹身邊的胡梅和王秀枝,“這是胡梅同誌,還有王秀枝同誌。”


    打過招呼後,三人說了和程華差不多的一套說辭,被陸濃婉拒後,待了不長時間就告辭走了。


    傍晚,日頭西落,山裏不通電,家裏點起油燈,趁著天光尚明,吳媽做好晚飯等裴寂安回家。


    等了將近兩個小時,裴寂安踏著最後一抹天光歸家,陸濃手撐在桌子上打瞌睡,“你回來了?”


    小夏崽和小淮、小白狗吃完飯早就睡下了。


    “快吃飯,累了一天,吃完飯回房睡覺。”吳媽把熱了一回的菜重新端上來,裴寂安見狀和吳媽一起端菜。


    “以後不用等我,今天回來的早,以後恐怕不會了。”裴寂安說。


    一家人安安靜靜吃完飯,洗漱過後,裴寂安和陸濃回到臥室休息。


    上了床,陸濃反倒清醒過來,把白天記錄下來的家庭改造清單遞給裴寂安。


    “這是什麽?”裴寂安一頁頁翻看陸濃的手稿,最上頭的便是廁所,單獨列了一頁,上麵畫了設計圖還有文字解釋,包括必要性和重要性。


    能做到這個地步,裴寂安對陸濃也是蠻佩服的。


    “你好好看看,這些都是家裏必須有的,尤其是衝水廁所,重中之重,沒有它我真的會謝。”陸濃雙手合十,誠懇請求。


    “謝?”裴寂安挑眉。


    “對,”陸濃重重點頭,“像花那樣謝了。”


    裴寂安但笑不語。


    陸濃眨眨眼,坐到裴寂安懷裏,雙手環抱他的脖子,“啾”得一聲親了他一口,然後湊近裴寂安的耳邊說:“哥哥,求你了。”


    裴寂安身軀一硬,眼神低暗,聲音沙啞,手穿過陸濃腰間,抱緊她,“親錯地方了。”


    說著,裴寂安低頭俯身,將陸濃壓倒在床上。


    半晌,一隻纖細如玉的手垂落床側,舊日月光不曾舍得離去,偷偷親吻垂落的手,可惜床上男人霸道,竟不想讓月光覷得愛人動情模樣。


    下一刻便伸手大手握住纖細小手,兩隻帶著同樣戒指的手交握在一起,癡纏輕撫,隨後一同收回。


    月色正好,夜色正濃,一室春意掩不住,天尚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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