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第九十九章
說穿英娘的心思
三個月的時間, 一晃而過。
九月下旬,上輩子也正是這個時候,從邕州傳來了謝玦戰死的消息。
自謝玦出征後, 翁璟嫵的這些時日來都齋戒, 日日都在觀音像前上香, 為的是給謝玦求個平安。
隻是到了這個時候,心下卻是越發難安。
半個月前, 倒是傳回了一些好消息, 說是攻下了三個山寨, 也有兩個中立的山寨歸降。
可這邕州那麽多個山寨,便是除去這五個山寨,也不知何時才能全部清理完。
因臨近上輩子事關重要的那一戰, 翁璟嫵每日都讓人去城門處打聽可有入城的驛卒。
沒有聽聞到有從邕州來的驛卒,翁璟嫵精神始終還是緊繃著的。
昨夜做了夢,夢中是上輩子接回謝玦屍首的悲戚場麵。
在她打開那棺槨, 看到謝玦的那一瞬, 她便從夢中驚醒了過來, 想起夢中的景象, 半宿未眠。
翌日一早, 隨著老太太去寺裏上香的時候, 臉色不大好, 便是上了妝都遮掩不住的憔悴。
上了香,老太太才問她:“臉色怎就這麽差?”
翁璟嫵回道:“隻是昨夜睡得不大好。”
老太太聽她這麽說, 便想到自己這段時日也是寢食難安, 歎了一口氣, 隨後道:“邕州那邊也該有消息回來了才是, 都已經這麽久沒消息了。”
翁璟嫵也是暗暗的歎息了一聲, 是呀,也該有消息了。
上了香,便也就回城了。
街道上沸沸揚揚的嘈雜聲傳入馬車之中,翁璟嫵掀開了帷簾,往街道望去。
街道上人流不息,摩肩接踵,繁華富麗。
邕州離金都幾千裏遠,邕州戰事對金都似乎沒有半點影響。金都,依舊是那個繁華熱鬧的都城。
翁璟嫵掀開帷簾看了眼大街上熱鬧的景象後,輕歎了一聲氣。
才要把帷簾放下,忽然聽到一道高聲響起:“邕州軍報,速速退讓。”
聽到這喊聲,翁璟嫵猛地屏住了呼吸,生怕自己聽錯了。直到一遍之後,又有人高喊了一遍“邕州軍報,速速退讓。”後,她才相信自己沒有聽恰。
戰報驛卒可在城中策馬,行人必須避讓。
這一聲接著一聲高喊後,行人避讓,攤販快速的搬動著攤子往道路兩旁靠,便是道上的馬車也靠向了兩旁。
馬車移開了道,翁璟嫵向前邊眺望,不多時便有驛卒騎著駿馬從馬車旁飛馳而過,往皇宮的方向而去。
驛卒一過,翁璟嫵立馬掀開簾子下了馬車,走到了老太太的馬車旁,說:“祖母,是邕州軍報,定有夫君的消息,我想入宮去打聽打聽消息。”
這是最快得知邕州情況的途徑,不然還得等宮裏派人來說,還要好些時辰。
老太太也是焦急,掀開了帷簾與孫媳說:“你上我的馬車,現在就進宮。”
翁璟嫵提著裙擺上了馬車,隨而隨著老太太一同入宮中,去了太後的寢宮。
太後聽聞他們在等邕州戰報,便差了內侍去前邊打聽。
太後安慰她們道:“莫著急,定是好消息。”
老太太點了頭,目光一直殷切地往殿門望去。
終於,兩刻之後,內侍去而複返,朝著太後,侯府老太太各一禮後,才道:“是捷報,謝侯爺大捷。”
聽聞謝玦大捷的那一瞬,翁璟嫵的雙眼都似乎亮了起來,心下無比歡喜。
多日來恍惚不安,在這一瞬間終於定了下來。
謝玦贏了。
寥寥數字,卻也足矣。
*
從捷報回來後,過去了數日,謝玦寄的信也到了侯府。
這信,是謝玦的人親自送回的,說是要親自交到她的手上。
一共有兩封信,一封是給翁璟嫵的,一封是給老太太的。
翁璟嫵讓人把另一封信給老太太送了過去,隨而拿著她的信入了房中拆閱。
看到信上內容的時候,臉上的歡悅之色漸漸淡了下去。
信中,謝玦說邕州還有餘寇未清,暫還不能回金都。另外,謝玦還說了兩件事。
其中一件,便是他審問得知,當初在金都想要掠她的人是瀚雲寨的二當家,其目的並不是為了威脅他,而是因那瀚雲寨的二當家多年前在乞巧節上見過她一麵,便有了掠奪之心。
而今處決了瀚雲寨的寨主,卻不見那二當家的去處。
盤問才得知那二當家或是看出瀚雲寨有敗勢,無力挽瀾之際就離開了瀚雲寨,不知去了何處。
謝玦擔心生出事端,那二當家會來了金都對她出手,所以讓她處處謹慎些,多派人手戒嚴侯府。
翁璟嫵把信放下,麵色凝重。
沉默許久後,她從屋中走出,去了清塵院。
陸英娘既然在瀚雲寨待了那麽多年,必定知道那瀚雲寨的二當家是什麽樣的一個人。
如謝玦那些個兵法寫的,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
唯有了解這人,才有可能推測得出來他到底有什麽計劃。
清塵院的鎖早已去了,可那陸英娘卻是不再踏出院子一步。
入了清塵院,一股子冷清蕭條的氣息撲麵而來。
陸英娘倒是把這清塵院過得像冷宮一般,她的恐嚇後勁竟這般足?
想來也是,陸英娘想要她與謝玦夫妻不和,從而趁虛而入。本就心中有鬼,肯定也怕她反過來算計她,害她。
日日惶恐,她又怎能安心?
翁璟嫵走入院中,恰好與端著飯菜帶著孩子去廳中吃飯的英娘。
英娘一見到她,臉色一變,眼神更是有一瞬的驚慌,隨後全然是警戒,手中拿著托盤的手也暗暗收緊了起來。
……
翁璟嫵暗道她什麽都還沒做呢,就把她嚇成了這樣,她的心該有多虛呀?
走近後,陸英娘率先開了口:“不知夫人來此所為何事?”
翁璟嫵麵色淡淡:“進屋說吧。”
說著,略過她,進了廳中。
陸英娘看著她的背影目露猜疑,半晌後,還是帶著兒子入了廳中。把飯菜放到了桌麵上後,然後拉著兒子與自己站在一塊。
翁璟嫵看眼明月繁星。
明月繁星會意,走出了廳外。
此舉讓陸英娘更加的警惕了起來,把兒子拉近了些。
翁璟嫵瞧到了她的動作,無甚在意,而是與她道:“你的事,侯爺如實與我說了。”
話一出,隻見陸英娘臉色陡然驟變。
翁璟嫵淡淡道:“他並未食言。”
並未食言?
陸英娘頓時想起謝玦應她之時說的話——瀚雲寨不滅之前,會幫她保守秘密。
如此說來,瀚雲寨被滅了?!
想到這個可能,臉上頓露喜色。
見她臉上有喜色浮現,翁璟嫵給她潑了一盆涼水:“別高興得太早,瀚雲寨雖滅,可人卻未全抓住,特別是瀚雲寨的二當家。”
英娘聽到“二當家”這幾個字的時候,麵色頓時慌了。
看英娘那臉色,便知那二當家並不是好應付的人物。
“侯爺說,這人約莫來了金都。”
英娘緩了好一會才緩了過來,不知想到了什麽,忽然抬眸看向翁璟嫵,麵色冷然:“夫人來尋我,想知道些什麽?”
“不想被尋仇,便把你知道的如實告知,那二當家究竟是怎麽樣的一個人?”
英娘忽然一笑,抬起下巴道:“邵倞那賊人目的是夫人,與我有何關?”
翁璟嫵眉梢微挑,原來她知道那賊人的目標是她呀。
估計,連她險些被擄走的消息她也聽到過。
現在,謝玦已經打了勝仗,已然改了命,她自然不必慣著她。
翁璟嫵站了起來,朝英娘走去。
英娘緊盯著走到自己麵前的翁璟嫵,沒有絲毫退縮。
翁璟嫵停在了她的兩步之外,杏眸微眯,眼神銳利,紅唇輕啟:“你若是在侯府出些意外,我大可推到那賊寇的身上,你信不信?”
英娘臉色微變,隨即冷笑:“你終於露出真麵目了。”
英娘也不再偽裝,繼而冷嗤道:“你以為我什麽都沒準備嗎?你但凡敢對我出手,便會有人拿著我留下的信去府衙告狀,說你害我。更會說我亡夫是忠義之士,以命竊取了邕州賊寇的布防圖和地勢圖,才能讓朝廷打了勝仗,這事一旦說出來,朝廷必會重視,你覺得你能脫身嗎?”
翁璟嫵輕嗤一笑,隨即冷下了臉色:“你亡夫確實是忠義之士,可你卻不配提起他。”
想起上輩子謝玦戰死,陸英娘也有責任,她麵色瞬息沉了下來。
聲色陡然並厲:“你若是當初一拿到布防圖與地勢圖就立刻交給邕州,或是蠻州的知府,當時兩府立刻派兵去攻打瀚雲寨,大勝的可能性不僅更大,傷亡也會極小,但!
“因你的私心,那賊寇極有可能改了防禦布防!”她指向邕州的方向,聲音憤忿:“防禦布防改變,你可知如此,有可能會多造成多少倍的將士喪命?!”
翁璟嫵字字誅心,悍然厲色。
陸英娘被翁璟嫵那疾聲厲色的氣勢震懾了三分,腳下微微退後了半步。
翁璟嫵再麵無表情拆穿:“你那點心思,我與侯爺能看不出來嗎?隻不過是想穩住你,不讓你這蠢貨節外生枝罷了!你為了私心讓朝廷誤了先機,縱使你也有功,可你的私心被拆穿之後,聖人便是記你功,也不會容忍你留在金都,你便是有功,也會受盡世人唾棄!”
英娘的私心被赤,裸,裸的挑破,放到了台麵上,她無比羞憤的吼了回去:“你滿口噴糞!我的功是實打實的,豈是你三言兩語便可改變的!?”
她的聲音中充滿的怒火:“我有功,我父親也有功,憑什麽你父親挾恩圖報,你就可為侯府主母。我父親隻是為我謀一個貴妾之位,卻被拒了,讓我難堪的離開金都,因此遇上了賊寇!這些是永寧侯府虧欠我的!說到底還是我們陸家不夠你翁家齷齪,不夠你們父女不要臉!”
“啪!”
一聲清脆響亮的巴掌聲在這廳中響了起來。
翁璟嫵重重地打了英娘一巴掌。
莫麟見母親被打,憤怒得似狼崽子一樣,上前就想去推麵前的女人。
但卻被一句話打擊得停了動作。
蠻州與邕州相鄰,翁璟嫵會些邕州話,她低頭與他說:“你阿娘拋棄了你阿爹。”
五歲的孩子瞬間被擊垮,大聲嚷道:“你騙人,你騙人。”
上前就要捶打她,卻被聽到聲響進來的明月攔住了。
繁星也護在了主子的跟前,不讓陸英娘近身。
翁璟嫵抬眸,冷冰冰地看向被她打紅了一邊臉頰的英娘。
對上那雙充滿恨與憤怒的眼神,她沉著臉色,一字一字的道:“這些都不是你為了私心,讓將士們有可能陷入凶險之中的理由。”
話到最後,她說:“我給你機會去告,絕不攔你。隻是告了之後,你們母子的身份也隨之公布,那瀚雲寨的賊寇在知道你身份後,還能留你們母子全屍?”
說罷,翁璟嫵不再多瞧她一眼,而是他們母子身旁走過了過去,出了廳外。
作者有話說:
為了不熬夜,早起,這些天的更新時間改一改,盡量上午,也就是在中午十二點之前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