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第八十四章
試探穆王
梁州謝家還留在金都城的客棧。
第一日從曹家把外孫女接出來後, 在看到外孫女身上的傷痕,謝老太太對那霍氏的怒意更甚。
曹素芩年幼的時候或許見過自己的外祖母,但現在已不記得了。
望向床邊的老太太, 她怯生生的試探一喊:“外祖母?”
謝老太太怒過之後, 又因外孫女這怯怯的一聲外祖母而徹底紅了眼, 上前抱住了外孫女。
抱著外孫女,老太太默默落了淚。
許久後, 老太太才告訴孫女這些年來她每年生辰, 謝家都會送去生辰禮, 每年都想見見她,可都被她給拒了。
曹素芩說道她從來沒有收到過生辰禮,也沒有聽說過有誰要見她, 每年的生辰都是自己過的。
謝老太太聞言,扇了自己幾個巴掌,罵自己被那霍氏耍得團團轉了。
因這事, 謝老太太自責一宿未眠, 飯也沒吃。無論兒子兒媳, 孫子怎麽勸, 還是連一口飯都沒吃。
第二日, 穆王前來探望, 順道來拜訪, 這著實讓謝家人都暗暗一驚。
他們都還道自昨日的事情後,天家的婚事怕是要黃了。
謝家夫妻更是商量過了, 若是黃了, 便把這外甥女接去梁州, 再給她尋一門當地的親, 也好照看。
穆王前來, 先拜過了謝家老夫人,然後便去瞧了小未婚妻。
曹素芩剛喝著藥,聽說有人要進來,她應了聲。
而後隔著屏風,影影綽綽之間似乎看見進屋的是穆王,驚得被湯藥嗆得咳嗽了許久。
穆王在屏風外聽到劇烈咳嗽聲,帶以歉意說道:“倒是本王把你給嚇著了。”
咳嗽緩過來後,曹素芩連連搖頭:“是我自己不小心的,和殿下無關。”
見她緩過來了,穆王便問:“曹姑娘的身體如何了?”
曹素芩聲音輕輕軟軟的應:“好很多了,多謝殿下關心。”
穆王想了想,然後溫言道:“若你要回曹家待嫁,那麽回到曹家後,便莫要再怕你父親繼母,如何舒心如何來,不僅有你外祖母家給你撐腰,也還有本王給你撐腰。”
聽聞這話,情竇初開的小姑娘心頭驀然一顫。
她抬頭,悄悄地往屏風外望出去,看到那高大偉岸的身影,臉頰微微發燙,心頭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緩緩蔓延。
小半會後,她才輕聲的應了一聲“好”。
這些天下來,有翁娘子廢心思幫她,有外祖母和舅舅舅媽,表弟給她撐腰,現在穆王殿下也說會給她做靠山,她心底有說不出的濃濃的感動。
她不為自己,也要為幫她的那些人掙一口氣,絕對不能再像以前那樣懦弱了,不然她也沒臉見他們了。
片刻後,穆王問:“可方便與本王單獨說幾句話?”
曹素芩莫名信任穆王,聽到他這麽說,也不多想,看向伺候她的婢女,吩咐:“你先出去一會。”
婢女欠了欠身,然後退了出去。
為避嫌,房門未闔,婢女也候在了屋門外。
穆王低聲道:“這次梁州謝家的事情,永寧侯告訴我,是翁娘子幫的你。”
曹素芩一怔,又聽穆王說:“永寧侯不想讓曹家的人尋翁娘子的麻煩,所以便托我把這事認下,往後若是誰人試探你,你也盡管說是本王幫的你。”
幾息後,屏風內傳出女子溫溫柔柔的聲音:“我是不是給翁娘子造成麻煩了?”
穆王一笑:“倒是沒有,你父親和繼母倒不至於敢找永寧侯夫人的麻煩,但永寧侯護妻心切,本王倒是能理解。”
曹素芩想了一會,又應了一聲“好,我知道該怎麽做了。”
“還有一事。”穆王徐徐說道:“至於你與本王的親事,照樣作數,不用在乎旁人怎麽說。”
曹素芩臉頰染上緋紅,不自覺的抓著腿上的被衾,隻用自己才能聽得見的聲音,輕輕的應了一聲:“好。”
*
翁璟嫵因穆王手臂一事,這兩三日下來總是有些心事重重。
她無論怎麽琢磨都琢磨不明白。
若是穆王也與她一樣,或是與謝玦那樣有所際遇,但卻為何沒有幫助曹家大姑娘?
他們也是恩愛夫妻,甚至還四年抱倆,生下了一雙兒女。
穆王為人光明仁和,若是真的有什麽際遇,必定會幫自己的妻子。
可曹素芩是她在相幫,所以,穆王並沒有什麽際遇,有際遇的還是別人。
甚至,這個龐大夫都是別人給他尋來的。
隻是,翁璟嫵不知道這個人是誰。
翁璟嫵現在就是個無頭蒼蠅,不知把懷疑目標放到哪裏去。
想著想著,著實沒有懷疑的對象,她不知怎的又把目標放到了謝玦的身上去。
畢竟,謝玦也差不多有和她一樣的際遇,她不懷疑他,還能懷疑誰?
再說了,以謝玦從邕州回來這段時日來的變化,好似有什麽事情瞞著她。
再者他與穆王似乎比上輩子還要交好,這次穆王還應下謝玦說要幫她,如何讓她不去多想?
但若是謝玦給穆王引薦的龐大夫,可時間又對不上。
琢磨來琢磨去,懷疑之中也有諸多說不通的疑點,這樣肯定是不行的,她得去查證。
翁璟嫵失神揣摩之間,腿上似乎有軟乎乎的東西搭了上來,她回神低下頭一望。
隻見在軟塌上睡覺的瀾哥兒不知何時睡醒了。趴到了她的腿上,仰著圓圓的小腦袋瓜子,懵懵懂懂的望著她,咧著嘴兒憨憨的笑著。
她心下一軟,撫了撫他的小腦袋,把他抱了起來,臉上也露出了淺淺笑意。
笑意維持一會後,淡了下來,她複雜地望著懷裏的兒子。
像是對著兒子說,又像是自言自語的道:“瀾哥兒,你爹爹似乎真的有事瞞著阿娘,若是你爹爹真在瞞著一些什麽事情,阿娘該如何做?”
她甚至有了最壞的打算。
這輩子的謝玦去了一趟邕州後,上輩子的他回來了。。
她記得在蠻州乞巧節,她醉酒時說過,他若是回來了,最好一直不要讓她知曉,不然她有可能做不到坦然。
她也想起謝玦連不喜吃的胡芹都能麵色自若的吃下去,更別說是在她麵前演戲了。
他不想讓她看出端倪,她可能真看不來。
再說他回來這事,其實從邕州回來後早有苗頭,隻是她總是不想往哪方麵去想。
可現在因穆王的事,她又不得不把這事擺到台麵上琢磨。
現在,得從穆王與那龐大夫身上下手,隻要知道是誰把龐大夫引薦給穆王的,一切都會有答案。
但願,與謝玦無關。
翁璟嫵不打算等謝玦休沐後再去尋穆王道謝,她要自覺去尋。
常在茶席或是宴席上聽說那穆王愛去樊家瓦舍,也愛去回香茗茶樓吃茶聽戲。
她讓人去香茗茶樓查看了一番,若穆王在茶樓,便定下一間雅間。
打探消息回來的下人說穆王確實在茶樓,她便也就出了門。
來了茶樓,在雅間中坐了一會,才起身去了穆王的雅間。
穆王在雅間中,從窗台望出大堂下邊,台上彈著曲兒的琵琶女。
這時,有下人來傳,說是永寧侯府的翁娘子也在茶樓,見殿下也在,故來給殿下問好。
穆王一愣,暗道這男女有別,也不用特意來問好的。
雅間中有下人,窗門敞開,倒也無妨,便也就讓人把人請了進來。
翁璟嫵進了屋中,福了福身:“殿下萬福。”
穆王笑道:“翁娘子不必多禮,與阿玦一塊喊我表叔便可。”
翁璟嫵直了身子後,麵上掛著淡淡的笑意,說道:“我聽下人說殿下也在茶樓,便也就過來問好,順道過來問一問殿下的手治得如何了?”
穆王一愣,下意識的問:“可是阿玦與你說的?”
翁璟嫵心下微疑,謝玦是知道的?
但為何卻從未與她提起過?
翁璟嫵也不正麵回答,隻說:“聽說龐大夫的醫術了得,能接常人不能治之斷骨,殿下得龐大夫治手,也不必擔心治不好。”
穆王微微挑眉,暗道這翁娘子怎也知道龐大夫的事情?
可為何謝玦卻不讓他透露?他們夫妻倆到底在搞什麽名堂?
他斂了斂心思,說:“龐大夫確實醫術精湛,隻是淡薄名利,若是重聲名,恐怕早名滿天下。”
翁璟嫵溫婉一笑:“夫君也是這麽說的。”
說著話的時候,她是望著穆王的。
穆王神色如常的端起茶水飲了一口,嗓音清潤的說道:“這世上有本事卻不在乎功名利祿的人,少之又少,而這龐大夫便是其中一個。”
翁璟嫵微微斂下眼眸。
穆王淡然的反應,似乎絲毫不奇怪謝玦是如何得知那龐大夫是淡薄名利的人。
好似……他知道謝玦認識龐大夫一樣。
翁璟嫵心下頗為沉重。
試探至此便罷了,畢竟對方是皇親,不便再深究。
她轉回原來的問題,問:“那殿下的手如何了,”
穆王如實道:“龐大夫道雖然不能恢複如初,但恢複個九成是沒有問題的。”
九成,原比六七成要高出了許多。
翁璟嫵一笑:“聽到陸九表妹說殿下的手能治好,我便好奇了,望殿下莫要怪罪。”
穆王眉梢一跳,問她:“不是阿玦與你說的?”
翁璟嫵笑意漸淡,搖了頭:“夫君倒是沒與我說過殿下的手能治好。”
她也不多說了,隻說:“我也是過來一問,如今知曉了答案,便也就不擾殿下看戲了。”
說著,便福了福身,轉身從雅間出去了。
人離開了,穆王卻略有所思的望著雅間房門,片刻後,他忽然反應了過來。
這謝玦的娘子,在試探他。
這夫妻二人,到底怎麽回事?
不過就是一個大夫,怎覺得謝玦在瞞著什麽大事情一般?
他答應過謝玦,不能把這事說出去,但因太醫幫他看手的時候,看出能治好,便問了問,他隻說有能人,並未明確說是誰。
可誰知他手能治好一事傳到了母後那處,母後便派了人去調查那能人是誰,所以才會知道了龐大夫的存在。
謝玦似乎不想讓他娘子知曉,可現在看來,似乎已經知道了,也不知這事嚴不嚴重?
琢磨了一下,他連戲也不聽了,起了身出了雅間。
翁璟嫵視線病不看戲台,而是透過微敞的窗牗往樓梯處望去。
見穆王從樓梯下樓,她臉色平靜的端起一杯香茗抿了一口。
約莫過了兩刻後,明月從外邊走入了屋中,說道:“娘子,方才奴婢在北城門處盯著,確實看到穆王殿下出了城。”
北城門,是去驍騎軍軍營的方向。
現在不足以證明謝玦就是給穆王引薦龐大夫的人。
翁璟嫵放下杯盞,眸色幽深。
她起了身,頗為心疲的道:“回府吧。”
回府該準備下一步了。
她要謝玦自己承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