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第六十二章
戒心
天色漸亮, 江上霧氣正濃,金校尉派了人去調查那幾人所說的遇匪之地。
依船夫所言,他們大概順著江流尋找救兵, 約莫順水而下了一個時辰。
他們昨晚就在附近的江岸停了船, 嚴加戒備。
約莫一個半時辰左右, 東墨來敲門,說是調查的人回來了。
謝玦看了眼正在梳妝的妻子, 放下書卷起了身, 往房外走去。
打開了房門, 低頭從屋中走了出去,闔上房門便與東墨去了船頭的船艙。
入了船艙,前去打探消息的什長便朝著謝玦一拱手:“侯爺。”
謝玦走到桌前坐下, 問:“什麽情況?”
什長回道:“確實有一艘船被水寇洗劫了,船上有一些屍體,沒有活人。活人應當被抓走了, 屬下派了兩人去追蹤, 無論能不能追蹤得了, 都定了兩日後在臨安縣匯合。”
謝玦沉吟了一會, 問金校尉:“那對姐弟和船夫昨晚有什麽舉動?”
金校尉道:“那船夫倒是安分, 那對姐弟卻一直求著我們派人去救他們的父親, 瞧著也沒有端倪。”
那對姐弟看著就是富貴人家養出來的, 無論是樣貌,還是舉止投足都沒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謝玦點頭, 問:“何時能到臨安縣?”
金校尉:“最快也要到明早。”
謝玦思索了一下, 與金校尉道:“從船上的馬廄挑兩匹馬, 派兩人走陸路快馬加鞭去臨安縣報官。另外, 繼續盯著那幾人。”
金校尉低首應“是”。
*
翁璟嫵一襲淺綠色的交領襦裙從屋中出來, 去甲板上欲吹一會的風。
才出到甲板上,卻見那對姐弟追問著去打探消息回來的將士。
看他們那焦急的模樣,她覺得可能真的是自己想多了。
姐弟二人嶽州人,姓蘇。
將士往翁璟嫵那邊望去,蘇家姐弟二人也循著他的目光望了過去。
昨夜燭火或是昏暗,但姐弟二人都是在那大人身旁見過這個女子的,略一猜測便知這是那大人的妻子。
那蘇姑娘忙提著裙子慌措的快步走了過來,停在了數步之外,一福身:“民女見過貴人。”
禮數確實是大家閨秀的做派。
翁璟嫵略一頷首。
行禮後,蘇姑娘麵色急切的道:“我們聽到那官爺說船上沒有民女父親那樣的打扮的,民女料想父親定是被抓走了,還請貴人幫我們姐弟二人在大人麵前說說話,去救救民女父親!”
翁璟嫵溫聲勸慰道:“蘇姑娘莫要過於擔心,我夫君不會坐視不管的。”
說著,看向她身後那八九歲的男孩,她正與那男孩對上了目光,男孩立刻收了目光躲到了他姐姐的身後。
不知為何,翁璟嫵覺得這男孩方才似乎在盯著她的臉瞧,但見他靦腆的樣子,也沒有追問。
看回那蘇姑娘,臉色溫和道:“先去用些早膳吧,很快便會有好消息的。”
她話語才落,身後便傳來謝玦的聲音:“明早到臨安縣,我會讓人送你們到臨安縣縣衙,你們便在縣衙等你們父親的消息。”
蘇姑娘一愣:“大人難道不管了嗎?”
謝玦暼了他們姐弟倆一眼,淡淡道:“自會有人管。”
說罷,看向翁璟嫵身旁的明月,吩咐:“送他們姐弟二人回房,若是無事,莫要在船上亂走。”
那蘇姑娘聽明白了逐客令,原本就憔悴的臉色更是一白。
她似乎反應過來了他們姐弟兩人給人家造成了不悅,忙低頭道歉:“抱歉,我與弟弟也是擔心父親,所以對大人和貴人多有冒犯,還請見諒。”
謝玦點了點頭,然後看了眼明月。
明月會意,上前做出請的姿勢,客氣道:“二人還請回房。”
姐弟二人見無法說動他們,神色喪喪的從謝玦他們身旁走過,入了船中。
走入了船廊,那蘇家弟弟轉回朝著那淺綠色的背影看了一會,幾息後才收回目光。
那姐弟二人離開後,翁璟嫵走到了憑欄處吹風。
謝玦站到了她身旁,她問:“我們會耽擱多長時間?”
“最多兩天。”
聞言,翁璟嫵轉眸看向他:“真不派人去救?”
謝玦沉默了一下,望向江麵,淡淡道:“我們本就是回雲縣省親,對附近的江域和那些水寇沒有半點了解,段時間內貿然派人去營救,一會打草驚蛇,二會造成更重,更無法挽回的損失。”
翁璟嫵聞言,盯著他仔細打量。
謝玦微一挑眉:“為何這麽看著我?”
翁璟嫵:“就忽然覺得我其實也不大了解你。”
她與他做夫妻的那幾年,彼此好像是割裂開來的。
他不知她後宅艱辛,她也不知他但凡一個疏忽,可能都會讓將士為此送命。
聽到這話,謝玦那雙黑眸鎖著她,低緩開口:“那我們重新了解彼此。”
謝玦立在船頭,身高挺拔,氣度沉穩,英俊的臉上雖依舊沒有什麽表情,但那雙黑眸卻格外的深沉認真。
“重新了解彼此”的話落入耳中,翁璟嫵有那麽一瞬間的愣怔。
他這話似乎與她說,他們不管過去如何,就管以後。
可,翁璟嫵已經伸出去過一次手了,怎可能那麽容易再伸出第二次?
她一笑,道:“以後再說吧,這風有些冷,我還是先回屋去吧。”
說著,她轉了身,也回了船裏。
謝玦望著她消失的背影,沒有說什麽,轉回頭靜靜地盯著開闊的江麵。
*
天色漸暗,一輪明月的倒影浮在江麵上,似乎追隨大船而去。
謝玦在船上觀察了一圈水域後,正打算回房時,那本不能亂走的蘇家姑娘正從船中款款而出。
見了謝玦,忙欠身行禮:“民女見過大人,”
謝玦“嗯”了聲,正要離去,那蘇姑娘忙喊:“大人留步。”
謝玦看向她,冷淡道:“何事?”
那蘇姑娘忸怩了一下,隨後柔聲問:“大人相救之恩,民女無以為報,敢問大人姓名,回到嶽州後,民女再相報。”
從屋中出來走一走的翁璟嫵聽到蘇姑娘的話,腳步微頓,對身後的明月也抬手示意別出聲。
謝玦卻還是一如既往的麵無表情:“不必。”
“要的,若非是大人相助,江麵看著平緩,但隱藏洶湧,民女與弟弟恐怕也不知能不能順利離開。”
“大人若是不嫌棄,他日民女父親得救了,會與父親親自上門道謝。”
說到父親,蘇姑娘雙眼逐漸婆娑,我見猶憐。
“真不必了。”翁璟嫵從船艙中走出。
二人的目光朝著她望去,隻見她笑意婉約地走了過來。
翁璟嫵走到了謝玦身旁,輕挽了謝玦的手臂,對她笑道:“我家夫君雖麵冷,但常助人,若是人人都登門道謝,那門檻豈不是都被踏破了,蘇姑娘的心意,我們便心領了。”
說罷,看向身旁的謝玦:“是吧,夫君?”
謝玦點頭:“確實不用掛念。”
翁璟嫵道:“我們夫妻要說些話,便不與蘇姑娘絮叨了。”
略一頷首,挽著謝玦的手往船艙裏邊走去。
謝玦也就依著她。
回了房中,把奶娘和其他下人遣了出去後,她甩開了他的手臂,拂了拂袖子,坐下後道:“我出去得可不是時候?”
謝玦也坐下,凝眉:“為何不是時候?”
翁璟嫵:……
斜睨了他一眼:“侯爺是真不知,還是假不知?”
謝玦也不是蠢的,略一琢磨後,問:“你是說那女子對我有心?”
翁璟嫵見他這才反應過來,才輕嗬了一聲,涼涼的道:“侯爺一張桃花臉,偏生又生得高大挺拔,今早蘇姑娘的眼睛差些就粘在了侯爺的身上。”
說著,又琢磨了一下:“我還當是我多想了,剛剛還不死心地追問侯爺姓名,聲音都比早間聽到的軟了兩個度,淚眼婆娑,眼裏有淚卻不落,柔怯適中,我見了都覺得猶憐。”
謝玦眉頭卻皺了起來:“我倒是沒看仔細,我也不知她什麽表情,更不知她聲音如何。”
翁璟嫵無奈地暼了他一眼,暗道那蘇姑娘根本就是像瞎子拋媚眼。
“但這並不是我喚侯爺回來了原因。”
謝玦看她,又聽她疑惑不解的道:“父親尚生死不明,理應在意的是父親,又怎會有閑心去打聽你的姓名,而且怎麽會還有心思盯著你瞧?”
謝玦,隨而點了點桌麵,道:“婦孺老幼最能降低人的戒備心,若是為探子,最合適不過。”
說罷,夫妻二人目光相對。
翁璟嫵認真道:“我也不是太過疑心,隻是就我往後幾年聽說過的賊寇搶劫之事很多,也有聽說過因救了一個小姑娘,然後一車隊的人全數中毒,然後丟了性命,隻餘一人逃生的事情。”
她又道:“但昨晚救的人或許是真的需要救助,若不救,又是幾條性命。”
她猜測道:“若是他們真有問題,明早就下船了,今晚他們必定會做些什麽,或許方才也是故意接近你。”
謝玦:“我知道,所以我已然金校尉更加戒備了,時刻觀察著水域的動靜。”
翁璟嫵點了點頭,然後呼了一口氣,轉頭看向瀾哥兒,低聲道:“或許這趟真的是不該回去的。”
這過於心驚膽顫了。
謝玦伸手放在了她的肩上,輕輕拍了拍:“有我。”
翁璟嫵轉頭瞧了他一眼,沒有說什麽,又轉回頭。
*
江麵風平浪靜,夜色清幽。
姐弟二人的屋中。
原本柔柔弱弱的蘇姑娘卻是麵色冷冽地瞧著窗外的水麵。
隱約看到水麵上有船上之人提著燈籠來回走動的倒影。
半晌後,她把窗拉了下來,轉而回了屋中,與那八九歲的男孩低聲道:“根本沒機會下毒,他們太過戒備了,就是那個男人也是油鹽不進,美人計對他根本沒用。”
想到那個男人妻子的樣貌,她臉上露出了幾分不悅。
男孩倒了茶水,隨而道:“原本大哥他們還想著能搶這兩艘官船為以後打掩護做準備,可他們戒心如此重,不僅不派人回去救人,而且明早就要我們下船,我們的時間根本不夠,這船果然沒有那麽容易搶。”
這兩艘官船他們早就盯上了,一看就是大官的船,過往關卡都要敬三分,有了這兩艘船對他們也多有益處。
琢磨了一下,又道:“聽他們的口音,像是金都來的人,想必到時候還要走這條水路,別打草驚蛇了,我們先撤,回去把船上的消息告訴大哥。”
想了想,忽然又笑道:“我還得告訴二哥一個好消息。”
蘇姑娘暼了眼那看著那因身體有病,所以看著八九歲,實則已經十五歲了的少年,疑惑的問:“什麽好消息。”
那少年故作神秘一笑:“暫時不告訴你,但若是能搶了這船,估摸著二哥就能有個壓寨娘子哩。”
想到那個俊美的男人,蘇姑娘也忽然笑道:“要是能搶得了船,那我要那個長得最好看的男人做我的第三任丈夫。”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22,06,19 23:36:47~2022,06,20 23:31:0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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