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第五十三章

    達成一致


    燈油逐漸燃盡, 燭芯漸小,屋中又昏暗了許多。


    這時房門從外被推開,從屋外走進的是那本該宿在東廂謝玦。


    謝玦看了眼趴著榻上矮桌上睡著了的妻子, 似乎早有所料, 所以才在一個多時辰後回了主臥。


    輕聲闔上房門走到了軟榻旁, 彎腰把趴在桌上的妻子抱了起來。


    因寧神香,所以翁璟嫵睡得略沉。但整個人都被抱起來了, 自然是有感覺的。


    迷迷糊糊地睜開了一條眼縫, 見著是謝玦, 一時不知是在夢中還是在現實中。


    她原本已經逐漸忘卻了上一輩子,準備好好過這一輩子了。


    但今晚他卻又讓她想起上輩子遭受過的一切。


    受過的委屈,受過的喪夫之痛都瞬間湧上了心頭。


    不甚清醒的抬起手就在他的胸口捶了幾下, 呢喃不清的罵道:“你個混蛋……”


    像是在罵這一輩子的謝玦,卻又好像是在罵上一輩子的那個謝玦。


    她睡得迷糊不清醒,打人也沒什麽力道, 倒是像是軟綿綿的拍打。


    謝玦低頭看了眼不清醒的妻子, 低聲應了聲:“嗯, 我是。”


    說罷, 穩步抱著她入了內間, 繞過了屏風, 輕緩地把她放在床榻上。


    聽到謝玦應了自己是混蛋, 翁璟嫵的心頭才微微順心了一些。


    也就隻有夢裏的謝玦才會這麽順她的心了……


    短暫的醒來後,翁璟嫵又睡了過去。


    謝玦把薄衾拉了上來, 蓋在了她的身上後, 把帳簾放下後才轉身出了屋子。


    才出屋子, 那沒了燈油的油燈細微的“滋啦”了一聲, 便熄了, 隻餘一縷白煙。


    清晨,院中有清脆的鳥鳴聲,還有灑水掃地的輕微聲響。


    翁璟嫵從床上坐起,環顧了一眼,再看了眼自己所在,便知昨晚恍惚間見到謝玦並不是做夢。


    昨晚他確實回了一趟屋。


    她隱約記得自己罵了他是混蛋。


    他也應了自己是混蛋。


    靜默了良久,明月來敲門,她讓其進來。


    明月入了屋中後,翁璟嫵與明月說自己有些不舒服,讓她遣人去與老太太說她不舒服,這兩日就不去請安了。


    吩咐後,再讓她去讓奶娘把瀾哥抱了過來。


    陪了會瀾哥兒後,她無精打采的,便讓奶娘抱出去了。


    今日大半日,主母身體抱恙。


    而侯爺昨夜不知為何住到了東廂,今日也沒有回主屋看一眼主母,下人都嗅到了不尋常。


    去傳話的人是老太太那邊的人,也就把這事說了出來。


    老太太撚著佛珠,眉頭微皺

    老太太聽聞這事,思索了好半晌後,問:“昨晚宴席散了,發生了什麽事情?”


    婢女想了想,道:“宴席散了之後,侯爺與主母去了留給客人休息的蘭軒苑,也不知怎的,那蘭軒苑被東霖守著,不讓人進去。”


    老太太眉頭一皺,隨即道:“既然不讓你們進去,自是有侯爺和主母的考量,這事不許探討。”


    雖然這麽說,老太太還是納悶這前一段時日還恩愛的夫妻倆,怎就鬧分房睡了?

    *

    翁璟嫵在房中待了一日。


    第二日,她依舊沒有出房門,謝玦便讓人把瀾哥兒抱到了書房。


    瀾哥兒是明月抱過去的。


    謝玦把瀾哥兒抱在懷中後,看向明月:“娘子身子如何了?”


    明月如實道:“娘子這兩日都無精打采的,更是沒有什麽食欲,每日就吃一點點,晌午的時候也就喝了小半碗粥。”


    謝玦默了默,又問:“那娘子今日見了瀾哥兒了?”


    明月道:“早上哄了一會便讓奶娘抱走了,然後繼續睡。”


    謝玦看了眼懷中粉雕玉琢的瀾哥兒。


    瀾哥兒一雙烏亮的眼珠子與爹爹對視著,懵懵懂懂的。


    謝玦沉默半晌後,他吩咐:“再熬一些清淡的小粥送去給娘子,再把我這話轉給她。”


    想了想,他道:“若是不食,我今晚便回去住。”


    明月愣了一息,暗道侯爺回去住難道不是正常的事麽?


    難不成這次是侯爺做錯了?還等著娘子原諒?


    雖滿腹疑問,但明月還是應了一聲“是。”隨後退出了書房之中。


    書房隻餘父子二人。


    謝玦摸了摸兒子有著細軟頭發的頭,輕歎了一口氣,心下沉悶。


    “你阿娘心底的那道檻似乎真的很難過,你父親究竟做了什麽,才讓你阿娘這麽過不去,這般的怨?”


    這話像是對兒子說的,但卻是他在自言自語。


    明月把粥送去,然後轉述了侯爺的話。


    翁璟嫵已經從床上起來了,披散著一頭烏絲靜靜地站在窗牖後邊,淡淡的日光覆在她的身上,像是入定了一般。


    明月見她沒有反應,又喚了一聲:“娘子?”


    翁璟嫵轉頭看向她,淡淡一笑:“給我準備熱湯,待我梳洗之後,你再去尋侯爺,就說我想好了。”


    明月應聲,隨即退出屋外讓人去備熱湯。


    泡了個熱湯,恢複了些許的精氣神,再上妝倒是看不出半點憔悴。


    讓人準備了茶盤,在屋中等著謝玦的時候,她也開始煮茶。


    待謝玦從屋外進來時,便見她好似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依舊嫻靜。


    翁璟嫵轉頭朝他看來,神色淡淡:“請坐。”


    謝玦走到了榻旁坐了下來。


    翁璟嫵夾出杯盞放在了他的麵前,一如他前晚那樣,在杯中倒入了茶水。


    “我想了想,既然你都知道我的底細,那麽我也不瞞你了。”她放下了茶壺,抬眸看向了他。


    四目相對幾息,她繼續道:“我就是從你戰死後的第五年回來的。”


    謝玦心下略一震。


    雖然早已經知曉,但親耳從她口中說出來,還是有所不同。


    未等謝玦有任何反應,她低眸又道:“你若是介意,我們夫妻二人可隻存名份,不行敦倫。你若是有所需求,可在府外養一個外室,不讓旁人知曉便好,我也不會計較。”


    謝玦無聲,翁璟嫵抬眸看向他。


    隻見他不知何時緊抿了唇,一動不動地看著她的臉,漆黑的眼底好似有些什麽翻湧。


    翁璟嫵不去想他在想什麽,隻說自己想說的:“你娶我的緣由整個金都城都知曉了,你我若和離,隻怕你會落得個恩將仇報,再者我知曉將來幾年的事情,能幫得上你,所以你我做夫妻,隻有益處沒有害處。”


    說到這,她又道:“你戰死一事有疑點,你我聯手,這輩子定然可以平安度過,你看如何?”


    她看著他,等他的回複。


    沉默了許久的謝玦,眼睛緊盯著她,沉聲開了口:“這就是你想了兩日之後的想通了?”


    翁璟嫵聽出了他語氣中的不快,沒有半點的閃躲:“是。”


    “你想了兩日,就想了你我隻存夫妻名分,不行敦倫,還讓我養外室?”他聲音更沉了。


    翁璟嫵不知他的夢是如何的,也不知他有無夢到英娘的事,但重活一事的事情都已經說開到這個地步了,她也不需要再憋著那口氣。


    她臉色一冷。


    “不然呢?便是不用我說,你之後也會帶回一個婦人和一個孩子,沒有半句交代就讓那兩人住進了侯府,還說什麽讓我等你打仗回來後告訴我那對母子的底細,可我等來的是什麽?”


    原本冷沉著臉謝玦,聽到她的話,心底一震,又聽她說:“我等來的你戰死的消息,等來的是那女子口口聲聲說那孩子是你的,在你的靈堂上麵逼我認下那孩子。”


    說到這,翁璟嫵雙眼酸澀,不知不覺便濕潤了。


    驚愕了半晌的謝玦似乎想到了什麽,他回過神來,問:“那女子,是英娘?”


    翁璟嫵由震定到略微失控,她瞪他。


    看著他的反應,她明白了過來,他該夢到的全部沒夢到!


    妻子沒有回答他,那眼神也已說明白了一切。


    難怪她那麽在意英娘,難怪她會派人去調查英娘的事情。


    想明白了,謝玦斬釘截鐵道:“那孩子絕不是我的,我與英娘從未做任何逾越之事!”


    翁璟嫵還是沒有回應他,深呼吸了一口氣,麵色趨於平靜。


    那平靜的神色似乎早已經知道英娘與他沒有什麽關係。


    “你知道?”他問。


    翁璟嫵點頭:“我知道。可你知道你接他們回來的時候,有多少人看我笑話?又有多少人明著暗著諷刺我?你又知道在你戰亡後,有多少人明知道那孩子不是你的,卻依舊煽風點火羞辱我?”


    翁璟嫵呼了一息,端起茶水飲了一口茶。


    飲了茶,心緒逐漸平緩,她抬眸看他:“我對你的感情也在我的上輩子被你消磨沒了,而你對我從來也隻是責任,並未太多喜歡。且我們二人從開始成親就是一個錯誤,既然我們不適合做夫妻,那就做盟友,這便是我所想。”


    她放下杯盞,起了身,道:“我想通了,現在輪到你去想了。”


    說著轉身要走,但手腕卻倏然被人一把抓住,她也不轉身,用力抽出,被他撰得緊緊的。


    不得已,她皺著眉頭扭頭看向他。


    “侯爺,你還想如何?”


    她竟也不裝了,一聲“夫君”也不喊了。


    果然,坦誠後,她對他的態度冷淡了。


    謝玦麵色看似凝靜的逐字開口:“你所說,我不願。”


    翁璟嫵沉默,看著他。


    半晌後,她選擇坐下,臉上沒有了半點溫婉柔弱,她鎮定的說:“你既不願,也不是不可。”


    她下頜輕抬,緩緩開口:“一,往後你若領個什麽英娘華娘回來,我們夫妻就隻餘名而無實。二,夫妻敦倫,我不願你不能強迫我。三,我會配合你,把所知之事告知於你,而你也要給我足夠的尊重,若我阿爹仕途上有所困難,你也要力所能及地幫忙。”


    她想了兩條路,謝玦走哪條,她就以什麽樣的態度對他。


    這回,謝玦鬆開了她的手。


    半晌後,他徐徐開口:“一,將來的我既已犯了一次錯,便絕不會再犯。二,我又何時強迫了你?三,你不願之事,我從未勉強你,我又何時不尊重你?四,嶽父仕途便是你不說,我也定會幫忙。”


    話罷,夫妻二人相對而坐,四目相對,兩雙眼睛的底下皆是冷靜與沉著。


    雖商議得不大和諧,但也算是達成一致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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