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

    變了心?

    在廳中說了一會話後, 夫妻二人也就告退了。


    從老太太的院子出來,二人無話地並肩行回褚玉苑。


    回褚玉苑的路上,翁璟嫵想起方才在廳中二房姊妹二人看自己的眼神, 到底是個隱患。


    崔文錦在外在內都裝得賢良淑德, 但卻在無意識間把自己心底最為陰暗的地方借由兩個女兒的嘴說了出來。


    姊妹二人本就被崔文錦的私欲而被教養得是非不分了。


    如今幾乎已然差不多定型了, 很難再扭正她們的是非觀了。


    若是想讓她們二人安分些,與她們說道理是說不通的。隻能再去見一麵崔文錦了, 從根源上把這隱患降低了。


    思索間, 便已回到了褚玉苑。


    下人已準備好了早膳。


    早膳間, 翁璟嫵抬頭,不經意的與謝玦那沉定漆眸對上了目光,那一瞬, 他的目光中還帶著打量。


    隻一息,這絲絲打量便斂去,隻餘黑沉。


    “今早我會出一趟門。”他說。


    翁璟嫵佯裝沒有看到那一絲打量一般, 淺笑:“那可要給夫君留午膳?”


    謝玦搖了頭:“不用了。”


    想起一個多月離府的前一晚, 她並未給自己留飯, 他略一遲疑, 又道:“留晚膳吧。”


    翁璟嫵點頭應了聲。


    而後夫妻二人佯裝平靜的用了這頓食之無味的早膳。


    早膳後, 謝玦換了一身勁衣便出了門。


    翁璟嫵送著他出了院子, 望著他離去的身影略有所思。


    雖謝玦好似沒有什麽變化, 可翁璟嫵隱約察覺到他有了絲絲不對勁。


    但因謝玦又不猜不出是哪裏不對勁,又或是因何事而不對勁。


    是因早上她與他說的那一番話?


    還是昨晚的事情?

    昨晚的事, 她還以為過了呢。


    琢磨了半晌後, 她猜測是因她近些天來的轉變讓他起了疑心。


    她這輩子不想太過憋屈, 那麽必會有所改變, 他有疑心的這一點也是無法避免的。


    他若是有所懷疑, 盡管試探好了。


    她又沒換芯子,不過是多了幾年的閱曆和見識罷了,依舊是從雲縣來的翁家女。


    想定後,翁璟嫵收起了心思,讓明月繁星把先前崔文錦送來的補品從庫房取出來,然後帶著去了世安苑。


    到了世安苑,碰巧見著了謝二叔。


    謝二叔知曉了自己妻子不僅在當家的這幾年貪了不少的銀子。而且還用了人家皇後娘娘特意賞給侄媳的蜀錦,所以見到侄媳,麵上窘迫。


    知曉是來看自己妻子的,雖不知是好心還是別有用心,但也沒臉阻攔,隻好讓下人領去了妻子的屋子。


    崔文錦這些天丟了臉,丟了銀子,還丟了管家權,丈夫還整日宿在那小妖精的屋中。


    再有孩子們也被迫搬到老太太的院子,她見一麵都難。


    這連番打擊之下,如何能不病?


    頭綁著額頭,臥榻聲聲呻/吟之時,下人說翁大娘子攜了補品來瞧娘子。


    崔文錦一聽,連忙“呸”了一聲,罵道:“貓哭耗子假慈悲,惺惺作態給誰瞧!”


    翁璟嫵隱約聽道了屋中的罵聲,淡淡一哂,毫不在意。


    她走上前,在屋外開了口:“侄媳好心來瞧嬸嬸,嬸嬸這麽罵侄媳,若是傳到了祖母耳中可如何是好?”


    聲音剛落,屋中傳出了瓷器落地的碎裂聲。


    好半晌之後,才傳出崔文錦咬著牙喚人的聲音:“何媽媽,我不小心打了藥碗,讓下人進來收拾後再請大娘子進屋。”


    門外的何婆子聞言,把房門打開,先讓婢女進屋收拾了破碎的藥碗,然後才請翁璟嫵進屋。


    翁璟嫵跨過門檻便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藥味。


    崔文錦還真的病了,並不是裝的。


    崔文錦頭戴抹額,病懨懨地坐在床榻之上,冷眼看向進來的翁璟嫵,諷刺道:“來看望我?是看我有沒有病死才是真的吧?!”


    出了蜀錦與偽造帖子的事後,二人也是撕破了臉,崔文錦自然不會再在翁璟嫵麵前再端著一副虛偽的和善麵目。


    無人搬來椅子,明月便徑自搬來了一張椅子,放在了裏間和外間隔斷之間。


    屋中不過是明月,還有崔文錦跟前的婆子。


    翁璟嫵慢條斯理地坐了下來,緩緩開口:“侄媳來,自然不是來看望嬸嬸的。”


    笑了笑,又道:“隻是今早去了祖母院子,見著了宮裏來教習妹妹禮儀的嬤嬤。”


    崔文錦的下人也不敢隨意靠近老太太的院子,所以尚未打聽到宮裏來的人是誰。


    崔文錦瞪她:“你到底想說什麽,別給我打啞謎,有話快說,不說就趕緊滾。”


    翁璟嫵開口:“來的人是太後娘娘身旁信重的沈尚儀。”


    聽到沈尚儀的時候,崔文錦麵色一愣,眼珠略一轉,似乎是想到了由此人來教導女兒禮儀的好處了。


    如此,女兒們算是因禍得福了,但隨即又抬眸看向翁氏。


    “那又如何,與你何幹?!”


    她的口氣很是不好。


    “不過是早間兩位妹妹瞧我的眼神,就像嬸嬸現在看我的眼神,巴不得把我剝皮抽筋了,所以讓我想起了嬸嬸,也就過來了。”


    崔文錦冷笑:“我的孩子自然是幫著我的。”


    說著,目光下移,落在翁氏小腹上,陰陰沉沉一笑:“倒是不知侄媳你這孩子能否平安生得下來。”


    翁璟嫵也不惱,神色依舊淺淡:“我的孩子有什麽意外,二嬸的孩子也會有同樣的意外,不管此事與二嬸有沒有關係。”


    崔文錦對上她的目光,沉定嗤笑:“你不敢。”


    “二嬸怎知我不敢?”說到這,嘴邊露出了笑意。


    “但凡我登高節那日多說一句,嬸嬸覺得瑜妹妹會不會受不住流言蜚語,自盡了?”


    崔文錦眼神瞬息淩厲:“你收了我的銀子,你若是敢說出去,我便拉著你一起下地獄!”


    在崔文錦的狠話之下,她輕悠悠的道:“皇後娘娘又送了我一匹蜀錦,嬸嬸覺得皇後娘娘看不出來是嬸嬸貪了先前的蜀錦?”


    崔文錦臉色大變。


    “皇後娘娘不僅看出來了,再次送了我蜀錦,不過是安慰我,順道告訴我,是我的終究是我的,是旁人搶不走的。”


    笑意微斂,她轉了話鋒:“夫君先前遇刺,我有孕後,孩子若也有意外,最為得利的應是嬸嬸了吧?


    “我若再推波助瀾一番,那麽旁人會懷疑的人是誰,相信嬸嬸不會不知道吧?”


    崔文錦抬頭看向了她,眼神狠戾。


    翁璟嫵道:“若是我單獨與兩個妹妹相處了一會,便動了胎氣,嬸嬸覺得夫君與老夫人會如何處理,外頭的人又會怎麽看兩個妹妹?”


    聞言,崔文錦臉色煞白。


    在崔文錦出聲前,她道:“自然,妹妹們若不犯我,我便不會故意針對她們。”


    “夫君是侯爺,我是正妻。多年後,總歸不會略過我讓嬸嬸當家吧?待那時我多吹吹枕邊風,侯府不知可還會護著兩位妹妹和弟弟?”


    望著崔文錦那又白轉紅的臉,翁璟嫵便想起上輩子她知道自己夫君與兒子無緣爵位時的崩潰。


    還有崔文錦因曾用陰損的手段害得她一直無孕。故而她用了些法子讓太後娘娘與皇後娘娘知曉了這事。


    後來崔文錦被皇後娘娘喊進了宮中。


    在宮中待了小半日,不知是受到了什麽驚嚇,被嚇得沒了魂。


    從宮中出來後,崔文錦惶恐得連世安苑都不敢再踏出半步,還因此大病了一場,整個人終日疑神疑鬼的。


    那一瞬,翁璟嫵心情確實順暢了。


    上輩子,她是在謝玦戰亡的多年後,才知崔文錦曾給她下過避孕的藥物。


    所以這也是她與謝玦雖從未避孕,但也一直無孕的原因。


    崔文錦比起老太太,可惡歹毒百倍。


    崔文錦恍然回神,眼眸驀睜,高聲道:“你不能這麽做,他們是謝家血脈,謝家護他們是應當的!”


    翁璟嫵斂去了笑意,嘴角拉平,聲音輕緩:“如何不能,若是你們母女敢傷我與腹中孩子一分,我便讓你們悔恨萬分。”


    明月望了眼自家娘子。


    娘子的聲音輕輕柔柔,卻透著讓人生畏的威嚴。


    翁璟嫵起了身,向前走了幾步,望向崔文錦,輕聲細語的道:“你們若是能安分守己,不作不造,我便能當無事發生。但若是不肯安生,大家都別想好過。”


    崔文錦第一次在翁氏的身上感覺到了威迫感。


    那股子的壓迫感,瞬間讓她想起了自己以往在大嫂麵前,也是如此的抬不起頭,喘不過氣來。


    話已經說完,以崔文錦這樣有幾分聰明的,自是知道該怎麽做才是最好的選擇。


    “嬸嬸好好養病吧,侄媳便不打擾了。”


    略一頷首,翁璟嫵便轉身從屋中走了出去。


    直到翁璟嫵從屋中出去,崔文錦還是一副失神呆滯的模樣。


    何婆子擔憂的喚了幾聲“娘子”後,她才恍惚回神。


    她看向何婆子,問“何媽媽,你說我要和那翁氏鬥到底嗎?”


    何婆子方才也是把話聽了進去的,所以她沒有盲目的勸,隻說:“娘子覺得與那翁氏鬥下去,最後能落得什麽好處?”


    崔文錦愣愣的想——是呀,能有什麽好處?

    她原是看不起那翁氏出身。對付她,也是讓老太太越發的看不起她,從而管家權一直抓在自己的手中。


    可老太太百年之後,這頂頭沒有個能壓得住翁氏的長輩了。


    就如翁氏所言,管家權還能略過了她,繼續握在自己的手中不成?


    見主子這副模樣,何婆子也大概知道主子約莫想得半通了。


    想起翁氏的話,又說:“娘子確實不能動翁氏的孩子,先前侯爺出了事,雖真的與咱們無關,可是若是等翁氏的孩子出了事,旁人難保不會懷疑道娘子的身上。”


    “再有幾位小主子的前途,是緊拴著侯府的,侯府若是不幫襯,恐怕難行一步。”


    琢磨了一下,又道:“登高節那日,侯爺如此護著翁氏,想來也是讓翁氏的手段給拿捏住了,不得不提防呀。”


    最後,何婆子道:“與翁氏繼續鬥下去,無疑是兩敗俱傷,外人看了咱們侯府的笑話。”


    何婆子說的這些,崔文錦也剛剛想到了。


    但因本就頭疼,再被翁氏方才那麽一通威脅,頭更痛了。


    她擺了擺手:“你且出去,讓我好好靜一靜。”


    何婆子略一躬身,從屋中退出。


    退到門口的時候,崔文錦忽然道:“過兩日,去老夫人的院子,喊兩位姑娘回來一趟。”


    何婆子明白是娘子想通了,便“誒”了一聲,然後退出了屋子,把房門關上。


    *

    謝玦離府時,石校尉伴隨左右。


    他腦海中不但想起多日前,自己受傷,原先還是非常擔憂,且還親自給他上藥的妻子,卻不知為何,過了幾日便漸漸冷淡了。


    他才覺得她冷淡,但她又好似沒變化,依舊會下廚給他做點心。


    除此之外,謝玦還想到了妻子今早對祖母的態度。


    謝玦能感覺得出來,她對祖母的態度並不熱絡,但卻依舊會花心思討得祖母歡心。


    上馬之前,他開口問了身旁的石校尉:“若是一個人,原是對你百般好,可你近來發現,這個對你百般好的人態度似乎變了,對你的好不再是出自真心的,你覺得是何原因?”


    石校尉也沒細想,脫口而出:“這不就是戲裏頭常唱的負心郎麽!除了變了心,還能有什麽原因?”


    謝玦略愣,隨之一默


    負心郎?

    變了心?

    石校尉忽然反應了過來,這隻對公事有興趣的侯爺,忽然對別的事有了興趣,他頓時來了勁,忍不住好奇的追問:“侯爺忽然一問,是不是身邊有誰如此了?”


    謝玦暼了他一眼,徑直翻身上馬,漠聲道:“不過是友人的困擾罷了。”


    說罷,便策馬而去。


    石校尉略一咀嚼了這話,還沒回過味來是侯爺的那個友人,便見離去的侯爺,也連忙翻身上馬,策馬追去。


    作者有話說:


    阿嫵:負心郎竟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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