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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胡氏果然被請去了魏家幫忙。胡氏一走,將軍府就暫時由張氏管家。魏夫人還躺在床上,張氏先盯著魏夫人喝了葯才來看望魏溪。


  「你大嫂天生就是個愛勞碌的命。昨夜裡魏家大少爺就來了,說是家裡沒有個管理內宅的人,辦個喪事連冰都不知道去哪裡買,更別說其他了。你大嫂一聽就毛遂自薦,好歹與魏侍昭做了兩年姑嫂,於情於理她都該去幫忙料理一番。這不,今早還不到三更就急急忙忙去了魏府,為了個外人,連你這個正經姑姑都顧不上了,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嫁給的是魏家大少爺,而不是將軍府長子呢!」


  「小姑你應當沒見過那魏溪吧?說來她也是個能幹人。可惜的是,女人再能幹有什麼用呢,還不是不明不白的死在了宮裡,也不知道她得罪了宮裡哪一位貴人,居然淪落到這個下場。」


  嘮嘮叨叨的說了一回,也不管魏溪能不能回應。魏溪早就知道兩位嫂子之間有點不睦,也不是多大的事兒,大概因為大哥不在家,府外的事情都是二哥和三哥出面,二嫂就認為府里應當讓她管家而不是大嫂吧。


  以前魏溪名義上是義女,時刻提醒自己不能干涉將軍府的內務。大多時候她都是私下給魏夫人出一點主意,有利於家族有利於將軍府,力保魏家不會像上輩子一樣闔家覆滅。


  沒想到,重新回到自己的身體里,首先面對的不是家族大難,而是嫂子們之間的明爭暗鬥,一時之間魏溪居然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觸。


  二嫂到底也不是清閑得住的性子,跟著啞巴似的魏溪說了一番話后就自己找個由頭去料理府里內務去了。她走了大概半個多時辰,三嫂高氏慢悠悠的飄蕩過來,站在床邊默不吱聲的看了魏溪一會兒就回去了。


  魏溪又等了半個時辰確定不會再有人來了,這才晃晃悠悠的撐著身子下床走動。


  這具身體經過魏溪多年的調理,除了肌肉無力外沒別的毛病,而且從年後她幾乎隔幾日就『回來』鍛煉,別的不說,扶著東西東搖西擺的走兩步還是勉勉強強能行。


  丫鬟第一次看見她下床還嚇得目瞪口呆,不過幾日後就開始慢慢的習慣。等到了第四日的時候魏溪就讓丫鬟們半攙扶著她去看了魏夫人。


  如果說將軍府有誰對魏溪是真心實意的喜愛,那人非魏夫人莫屬了。從知曉魏溪早亡的消息起,魏夫人就米水難進,不過短短几日整個人消瘦了一圈,兩隻眼睛腫得看人都看不清楚了。魏溪坐在她床邊摸著她的手背,都讓她差點誤認了出來。


  從魏夫人口中聽到那個名字的時候,魏溪第一次覺得哪怕是作為義女,她那短暫的一生也沒有白活。


  等到了第七日,魏溪已經能夠連續的被人攙扶著走上一段路,甚至只要她不動不說話,基本沒有人能夠看出她的不妥。因為是頭七,魏夫人也早早的穿戴整齊要出門了。那天魏溪特意去看望她老人家,並不是為了印證什麼,而是為了給魏夫人把脈。隱秘的把脈過後,她又偷偷的改了太醫的藥方,每日里親自過來守著老夫人按時吃藥,再一同吃飯,散步。也因為她不說話,魏夫人還特意讓丫鬟每日里給她念書,看一群小丫鬟們嘰嘰咋咋的學字,繡花。


  胡氏去了魏家的當天,將軍府也撤了府里大紅之物,倒也沒有掛白蟠,就是主人們穿得素凈,丫鬟們手臂上掛個袖章以表哀悼。


  魏夫人要去魏家祭拜,魏溪就悶不吭聲的跟在她的身後一起上了車。眾人只以為魏溪是雛鳥情結,老夫人走到哪裡她就跟到哪裡,故而也沒有阻攔。


  等到了魏家,遠遠的就看到門口屋檐下掛著的白燈。


  魏夫人才下車人又開始恍惚,一路哭一路被人攙扶著走了進去,站在門口迎客的是魏江和魏憑,見得老夫人如此傷心,身為哥哥的魏江也險些落淚。


  來客大多是武將,大多是魏海兩兄弟的同僚,幾個將軍級別的將領也紛紛派了副官來弔喪,那都是與將軍府有來往的人家,不看僧面看佛面,不管魏溪死因如何,又是被誰所害,明面上她依然是皇帝身邊的第一寵臣,是二品將軍的義女。


  至於魏溪的同僚,除了張大人親來,其他人硬是一個人也不見。翰林院的那群老學究們像是集體失聰失明了一般,好像翰林院中從來沒有一個叫做魏溪的侍詔。更有甚者,對女子為官保持深惡批判的文官居然派了自家最邋遢的丫鬟來,當著眾人的面丟給了禮官一塊污手帕當作奠儀。這是暗示魏溪不潔,死得活該呢!


  別說禮官見多了世面,也沒見過這樣的人家,簡直是……有辱斯文!

  陸陸續續來送奠儀的武將有的直接擼起袖子就要把丫鬟給打死了事,被眾人勸阻。丫鬟是什麼看身份,他們又是什麼身份,魏家和將軍府又是什麼身份呢,值得找一個丫鬟出氣?真的要修理人,也要照準真正的仇人,幕後的指使者。


  禮官是胡氏請來的人,她聽了人彙報,也不多話,直接讓兩個粗壯的婆子請了那丫鬟去後院『喝茶』,客人的茶水還沒涼透,幕後之人姓甚名誰官居幾品,家住哪條街哪道門都問得一清二楚。


  胡氏直接吩咐道:「等二姑娘七七四十九日後,我們也給那位大人送一份厚禮!」


  胡氏的爹那是將軍中的老油條,他的女兒那就是巾幗中間的油條子,她一聲令下,府里的老人就知道要怎麼幹了。你給我丟沾帕子,我就往你家大門口潑糞;你放丫鬟來咬我姐妹,我就放惡狗咬你家婆娘;你敢來魏家挑釁,我就抓了你這幕後主人拖到暗巷裡面,套著麻袋一天揍三頓,揍你十天半個月再說。


  武將世家做事粗暴爽快,換了文官,嗯,據說有人暗中在那官員大門口貼條,將對方家裡大大小小的無數齷齪事全部公佈於眾,直接毀了該官員經營多年的好名聲,這是后話。


  魏溪回到熟悉的家,換了一層身份再看,一切都彷彿隔著濃濃的白霧,覺得一切即真實又模糊。


  魏憑見著本該躺在床上的妹妹居然也出門了,嚇了一跳,攔著她道:「你怎麼過來了?」


  魏溪不答,魏夫人反而道:「魏溪是小喜的救命恩人,她不來誰來!」


  魏憑知道母親這幾日心情不好,訕訕的道:「我這不是擔心小妹的身子骨嗎。」說罷就讓人送兩人去後院。


  沒想到,後院中的女眷居然也不少,魏溪跟著魏夫人也出席過不少官宦世家的各種聚會。那時候魏夫人一心想要給魏溪說個好人家,沒少帶她出門,那些一二三品官員家的夫人小姐見了不少。粗略掃了過去,魏溪看到戶部尚書的夫人,禮部侍郎的夫人和媳婦,兵部的夫人小姐媳婦們更是不用說,來了大半。也怪不得魏海要請了胡氏來主持,換了二嫂張氏,那身份地位就不夠了。


  眾人第一次見到魏溪的原身,很是驚訝,看她跟在魏夫人身後不言不語就猜想是將軍府的什麼人,找了胡氏一打聽,嚯,了不得!


  有關係親密的勸魏夫人道:「老天爺對你還是公平的,奪走了一個女兒,又還回來一個。瞧這孩子,身子健朗得很。」


  魏夫人點了點眼角的淚水,道:「我倒情願老天爺把我老婆子這條命換了去才好,好歹我也活了大半百了,什麼福沒享過。魏丫頭才幾歲,就遭此劫難,實在是老天不公啊!」


  這一哭,但凡做母親的都紛紛落下淚來,有人直感慨天下最痛苦的事情莫過於白髮人送黑髮人。


  只要是喪事,眾人也不過是哭一遭,勸慰一遭,還沒等到開席,前院又開始鬧哄哄。


  魏江盯著門前出現的這一位不速之客,眼眶瞬間爆紅。


  門口唱諾的司儀哪怕見多識廣,也沒見過這一位人物啊!別說尋常人家不得見,官宦世家除了當官的那一位,很多人都不識得。好在,司儀是常年遊走在高官人家府邸,見過那人身後寸步不離的小吳子,知道對方是皇帝身邊第一宦官。能夠被小吳子陪同,亦步亦縐恭恭敬敬的人物,也就只有頂天的哪一位了。


  司儀心肝膽顫,拉長了公鴨嗓子:「皇……皇上,駕到!」


  一介小小六品武將家眷的喪禮居然請得動皇上親臨?別說不相干的人不相信,就連廳內幾個五品以上的將軍們也覺得有點匪夷所思。


  皇帝,那可是連一品大員的喪事也不會出席的人物,會來一個四品侍詔的喪禮?


  好吧,哪怕這位四品侍詔是皇上身邊第一得用的近臣了,可她不是死在了皇宮嗎?難道不是皇帝弄死的?不是皇帝,那就是後宮中人所為了!後宮里才新選了四位主子,才幾天呢,就弄死了皇帝的近臣,這份心思,嘖嘖……


  眾人八卦之心用用燃燒著,紛紛走出廳堂,一看,還真的是皇帝,頓時嗚啦啦的跪拜了一大片。


  還沒三呼萬歲呢,就聽到熟悉的風聲!


  武將們抬頭一看,夭壽哦,門口滾成一團的兩個人是誰?


  其中那個被揍得爬不起來的人是他們的皇帝陛下嗎?那個揍人的是誰?是魏家小子嗎?

  大楚皇帝被六品武將魏江給揍了!


  皇帝挨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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