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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宮裡的人等級分明,上級要悄無聲息的折磨下級有的是辦法。


  魏溪明面上是三等宮女,又是剛剛才進宮,說是新人也不為過。偏生這個新人還在太后皇上面前掛了號,聽說在行宮的時候囂張得很,這就不得不惹人記恨了。


  同樣是宮女,有的人從入宮到出宮都得不到皇帝一個正眼的數也數不清,有的人卻可以憑藉一次小小的機會直接青雲直上,甚至榮寵後宮。


  魏溪按道理應該也是後者,巧合的是,她在行宮的時候拿的就是三等宮女的俸祿,做的是一等宮女的活兒。暗中看不慣她的人早就比比皆是,這群人隨著皇帝去行宮,又隨著皇帝回到皇城。在行宮,魏溪有劉姑姑護著,又是皇帝的救命恩人,故而她可以橫著走;在皇城就不行了,後宮是太皇太后的天下,雖然穆太后眼看著要崛起了,可宮裡的人哪個身份簡單?有的人巴望著太后一飛衝天,有的人卻是指望著太皇太後過日子。


  張姑姑就是原嬤嬤提拔上來,特意安排在了內務處的人。黃芪明面上對張姑姑唯命是從是最得意的弟子,暗中誰又知道她的背後有誰呢?借刀殺人這種事情,在宮裡每一天每一刻都在上演。只要她們趕在穆太后和小皇帝想起魏溪之前,尋個由頭把人提前處置了就是。


  魏溪前輩子在宮裡生活了十多年,一大半的日子還是在冷宮度過,人情冷暖看得十分的透徹,對於前世素素的遭遇她沒問過,也能夠猜測得出。


  別人打著燈籠尋她的錯處,她偏生不給別人機會。


  別人是寅時二刻才起床,她丑時三刻就已經穿戴整齊洗漱完畢,等著黃芪假意怒氣沖沖的砸門進來時,她正端著熱茶喝得愜意。


  看到魏溪的一瞬,黃芪的面目有一瞬間的扭曲:「你倒是勤快。」


  魏溪放下茶盞,對黃芪行了禮,一句話都懶得說。


  黃芪第一天就見識過魏溪的沉悶,率先走了出去:「你年紀小,姑姑體諒你身子骨弱,所以選了個最輕鬆的活計給你做。」


  一路走到朝安殿的大門處,指著還黑黝黝的一片內庭道:「喏,除了內殿,庭院里的地就都歸你打掃了。」她在黑暗中笑眯眯的盯著魏溪的臉,「記住,這裡是皇宮,朝安殿是陛下處理朝政的地方,所以只要是殿內不能讓陛下看到一片落葉,一粒灰塵,甚至是一根頭髮。陛下寅時三刻上朝,三日一小朝,六日一大朝。你得在殿下朝會回來之前將內庭打掃得纖塵不染,若是有一點點遺漏,或者是沒有按照規定的時辰內打掃乾淨,等待你的處罰輕則打板子,總則掉腦袋。」


  魏溪屈膝應是,轉身就抱起比自己人高的掃帚向庭院最為幽深的角落走去。


  春日已過,盛夏就要到來,暖陽比春日裡來得更加急更加早。等到小皇帝來到朝安殿的時候,庭院里除了侍衛就是貼身伺候的太監宮女們。


  一天十二個時辰,丑時三刻到寅時三刻是打掃內庭;卯時到辰時小皇帝要聽課練字,這時候魏溪就挨著身子擦拭長廊的條凳和龍柱;巳時初刻小皇帝用小點心,魏溪拿著巴掌大的抹布擦拭永遠也擦不幹凈的地磚;午時小皇帝去康雍宮陪太後用午膳,魏溪得了一個饅頭一碟子蘿蔔酸菜,趁著皇帝沒來,頂著大太陽再將庭院打掃一遍,特別要處理的是一早上的人頭攢動而拆踏過的落葉殘花;午膳過後,小皇帝午睡,魏溪認定自己不會有歇息的空閑,果然沒多久黃芪就叫她去清理鵝卵石中的黑芝麻,也不知道是哪個笨手笨腳的宮女把茶房要用的芝麻給不小心弄撒了,魏溪得頂著大太陽去一粒粒的拾起來。


  皇帝下午要學武,自然是不會來朝安殿,魏溪就跪在鵝卵石上拾了一下午的芝麻。


  到了晚間,腰酸背痛的魏溪喝了一碗粥,一個饅頭加一小碟醬菜。


  戌時,宮燈都亮了起來,宮女太監們換班。魏溪被黃芪指定去給她打洗腳水,順道伺候了才十來歲的小宮女洗腳按摩。


  亥時,有差事的宮女們才開始她們在內務處的正事——學規矩。行禮、走路、甚至是說話的語氣都是學習的內容。


  這本是魏溪最為拿手的活,在張姑姑的嚴格要求下,她卻是做得最差勁,掌心被抽打得最多的一個。


  如此過了半個月,小皇帝從以前日日與魏溪相伴到忙於課業,忙於學習政務,養傷中間做一些輕微的鍛煉,太后偶爾想起問一句,總管嬤嬤總是回答還在調·教當中,久而久之宮裡的兩位主人也就慢慢的將魏家三兄妹給遺忘到了腦後。


  「我們這要撈到什麼時辰去啊?」說話的小宮女只有七歲,胖嘟嘟的小身子跌坐在荷塘邊的巨石上,整個小臉垮得要哭了起來。


  魏溪抹了一把臉上的水,抬頭看看頭頂的星空:「撈不著我們就沒法歇息。你要累了,就先坐一會兒。」


  小宮女就等著對方這一句話了,左右看了看,確定只有遠處巡邏的侍衛后,這才整個人趴了下來,苦兮兮的問:「魏溪,你說,黃芪姐姐是不是要把我們累死才干休啊?」


  魏溪頓了頓,拿著長桿從荷塘的這一頭慢慢的拖到了另一頭,然後再費力的拖了上來,仔細清點裡面的雜物,還是沒有她們要尋找的御筆,只好把雜物全部攏了攏丟在塘的角落,又把長桿探入了水中,繼續打撈。


  「這點活兒累不死的。」


  小宮女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哀怨的道:「可我都累瘦了。」


  魏溪回頭瞧了眼對方那滾圓的短臂,笑了笑:「等會兒我去給你摸兩塊點心,你偷偷的吃,別讓人看到了。」


  小宮女一咕嚕坐起來,悄聲道:「你經常摸黃芪屋裡的點心,她就沒發現過?」


  魏溪道:「她嫌棄那些點心太粗糙了,不愛吃。」等到快要發霉的時候,再一副高高在上的神情施捨給周圍的人。有的人自尊心高,明面上感謝轉頭就丟棄了;有的人常年吃不飽,只要還能夠入口也不在乎黃芪的態度。有的人,如魏溪,肚子餓的時候她也不計較這些,再糟糕的食物都吃過,再惡劣的態度都遇到過,黃芪所作所為對她而言無關痛癢。


  「好浪費!」小宮女可惜道,「她屋裡的點心都是張姑姑特意留給她的,她還嫌棄?」


  魏溪回頭看了對方一眼,暗道對方果然心直口快,進宮都快一個月了就因為藏不住話得罪了黃芪,這才派來跟她一起做臟活累活。小宮女自然是進宮當天詢問張姑姑多話還是少話的小女孩,名叫桂圓。


  魏溪不是那種因為相處久了就會對對方知無不言的性子,哪怕對方年歲再小,心思再單純,魏溪也不準備把她觀察到的真相告訴對方。她只是給桂圓解釋了一句,「這宮裡好東西到處都是,就是看你能不能吃,有沒有命吃而已。」


  桂圓問她什麼意思,魏溪卻是不再說話了。


  她們這一晚到底沒有打撈到小皇帝氣惱下丟到荷塘里的御筆,黃芪抓著她們兩個好一頓罵,還罰了她們明天不能吃飯。桂圓對吃的很執著,聽說要餓一天後瞬間就生無可戀,魏溪看著只覺得好笑。等她轉向黃芪時,那抹笑意也就消失無蹤了。


  第二日,魏溪完成了例行打掃后,再一次拿起了長桿繼續打撈秦衍之丟到荷塘的御筆,一直到晌午後還是一無所獲,她也不急,慢悠悠的圍著荷塘繞了一圈又一圈,從荷塘里撈出的東西什麼都有。


  荷包、銀錠、發簪,更多的是淤泥,慘敗的花枝和石頭。


  黃芪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在塘邊揮汗如雨的魏溪,她嗤笑了一聲,熟門熟路的往茶房而去。


  茶房裡有張姑姑另外一個徒弟芍藥,今日對方值班,黃芪來找對方說說話。最近小皇帝身子骨明顯好了很多,下午練武的時間也加長了,故而午時之後,朝安殿的值守的太監宮女們就清閑了下來。


  黃芪剛剛進去就碰到芍藥正在燙茶盞,桌案上已經擺放了八碟乾果八碟時令水果,其中新進貢的一盤子荔枝格外的喜人。


  黃芪微不可查的露出一絲志在必得的笑,親密的湊上去:「皇上今日不會過來了吧,怎麼還把荔枝擺出來?聽說今年的荔枝大豐收,可宮裡也留不住多少呢。」


  芍藥頭也沒抬:「今年太後主持內務,說太皇太後年歲漸高,荔枝太火,老祖宗吃多了不好,所以永壽宮還是往年一樣兩筐,太后兩筐,其餘的都送給了皇上。」


  黃芪努力從荔枝上收回了目光,一起幫著芍藥清洗茶盞:「這東西太容易壞了,又遠道而來,皇上一個人也吃不完啊,餘下的不都浪費了么!」


  芍藥似乎沒有聽出對方話中的意思,等茶盞都清洗乾淨后又拿出乾淨的帕子擦拭水漬,這才一個個擺放整齊放入了柜子中。


  芍藥又端著銀盆要去倒水,還要去殿內清掃,隨意交代幾句就先去內殿忙活了。


  皇上不在朝安殿時,茶房只會留有兩個宮女,其中一個早已去了內殿,如今芍藥又去了,只留下了黃芪一人。


  安靜的房間內,除了爐火上燒著的水壺在發出微弱的呼呼聲,再也沒有別的響動。


  黃芪從茶房的窗口往外看去,殿門口守著的侍衛還在一絲不苟的守衛著,不遠處的荷塘邊,魏溪那小小的身影在柳樹間若隱若現。


  房內,薄皮的荔枝散發著淡淡的果香,那麼的誘人。這東西千里迢迢運過來,在路上哪怕有冰鎮著也會壞掉大半,別說是平民百姓家了,就連皇城裡的大臣們一年到頭也就只有宮裡賞下來那麼一小碟,重要的家眷一人一個也是不錯了。


  現在,累累的荔枝擺放在銀盤裡,堆得高高的,綠葉上的水珠還欲滴未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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