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5章 巧克力的滋味（4）

  王后被迫在他床邊坐下，沉默的看著他。


  「阿俏……」國王看著王后，緩緩說：「剛剛，我夢到我們年輕的時候了……」


  王后靜靜看著他，依然沉默著。


  國王笑了笑，似乎想抬起手摸摸王后的臉，可終究因為渾身沒力，手抬到一半，就掉落床邊。


  他目不轉睛的看著王后的臉，痴痴的說：「阿俏，當初在帝國的那段日子，是我這輩子最幸福的日子，你、還在怪我嗎？」


  王后微微勾了勾唇，像是嘲諷他，又像是自嘲。


  「阿俏，你怎麼不說話？」國王開始急促的喘息，「阿俏，你、你是不是後悔了？」


  「是，」王后終於開口：「我早就後悔了，早知今日，當年我必定不會愛上你，不會和你結婚，只可惜……」


  只可惜，誰也沒有預知未來的本事。


  等閑變卻是人心。


  當年許諾和她一生一世一雙人的男人，小老婆娶了一個又一個，孩子生了又一個。


  最可笑的是，在衢陽國，這是合法的，她連站在道德制高點上抨擊指責他們的權利都沒有。


  以前看宮廷故事，並不覺得什麼。


  直到自己也成了這宮廷中的一份子，成了那個丈夫可以合法擁有無數小老婆的大老婆，她才覺得，這一夫多妻制，是世上最可恨的東西。


  早知今日，哪怕終身不嫁，也絕不會嫁給這個男人。


  「為什麼？為什麼？」衢陽國王掙扎詰問：「阿俏，我對你不夠好嗎？為什麼你要這麼對我？我是國王，衢陽國的國王，哪個身邊沒有百八十個女人？我身邊只有十幾個而已！何況我只當她們是玩物，只有你才是我心愛的女人，是我的正妻，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為什麼？」


  自從他娶了妃子，他的妃子又為他生了孩子，王后對他一日比一日冷淡。


  他想在她寢宮留宿，她總是用各種各樣的方法推脫。


  他如果裝作聽不懂，硬是睡在她房中，她寧可在院子里坐一晚上，也不願和他同床共枕。


  時間久了，他不再自取其辱。


  反正他女人有的是，王后不理他，有的是女人願意伺候他、討好他。


  可是，那些女人，都不是他的阿俏。


  他真心愛過，也真心愛過他的女人，唯有一個阿俏而已。


  他們之間的感情，與功名利祿等等所有那些的俗物都沒有關係，只是簡簡單單，純粹的愛情而已。


  只可惜，不知道什麼時候，全都變了。


  他不再是那個落魄的衢陽國王子，阿俏也不再是那個傻傻的只喜歡他的阿俏。


  經歷了醉生夢死後，他發現他最想的還是那時候與他的阿俏那種純粹的感情。


  溫暖踏實安全，那才是最安穩最幸福的感覺。


  可是，等他從醉生夢死中醒過來時，他的阿俏，已經離他很遠很遠了。


  他後悔又不甘。


  王后只是靜靜看著他，不反駁也不分辯。


  這些年，她一直都是這樣。


  不管他做什麼，她都彷彿是個局外人，置身事外，不笑不怒，不冷不熱的看著他。


  他知道，如果不是他們兩個之間，育有一個衢天辰，她早就離他而去了。


  所以，這些年，他嚴防死守，死死看著衢天辰，讓衢天辰在這波詭雲譎的王宮裡，毫髮無傷的安穩度日。


  因為他知道，他雖然有無數個兒子，可阿俏在乎的，只有一個衢天辰。


  若是衢天辰出了什麼事，他將會永遠失去他的阿俏。


  他知道他要不行了，彌留之際，睡夢之中，翻來覆去閃現的，都是年輕時候的阿俏。


  兩個人手牽手，看日升日落，潮起潮落，花開花落，那時候的他們，笑的可真幸福啊……


  「阿俏……我要走了……」他死死抓著王后的手，眼中儘是不舍，「阿俏，如果有下輩子……有下輩子……」


  他喘的厲害，話說了一半，就說不下去了。


  「如果有下輩子……」王后靜靜的看著他的眼睛，平靜的說：「如果有來生，我希望我不會認識你，更不會愛上你，我希望從今天開始，我們恩斷情絕，來生來世，永生永世，再無瓜葛！」


  「不……不……」國王睜大眼睛，拚命的嘶吼。


  他努力掙扎身子，想要坐起來，急促的喘息，卻又忽然戛然而止。


  他的身子，重重摔回床上，眼睛依舊睜的大大的，氣息卻沒了……死不瞑目。


  他死不瞑目。


  他最愛的人，沒有原諒他。


  他也沒有聽到她向他許諾，他們的來生。


  他最愛的女人對他說，若有來生，我希望我不會認識你，更不會愛上你，我希望從今天開始，我們恩斷情絕，來生來世，永生永世，再無瓜葛！


  他的眼睛瞠到最大，直勾勾的盯著他頭頂的上方。


  衢天辰撲過去：「父王？」


  衢天辰顫抖著將手指撫上他頸間的大動脈。


  那裡，已經沒有了搏動。


  「父王！」衢天辰哀叫了一聲，伸手將國王的眼睛合上。


  跪在外面的國王的其他子女，得知國王去世的消息后，殿里殿外，頓時哭成了一團。


  葉清瓷被簡時初送到了王后的寢殿，陪伴王后，簡時初陪衢天辰處理外面的事情。


  王后親手沏了一壺花茶，招待葉清瓷。


  門外，亂成了一團，門內，王后坐在窗邊，倒一杯花茶，自斟自飲，表情沉靜，沒有一絲一毫的悲傷。


  葉清瓷想，做夫妻做到這種份上，真是悲哀。


  是王后的悲哀，也是國王的悲哀。


  她原本就不擅言辭，王后也沒有交談的慾望，兩人就這樣沉默的坐著。


  幾十分鐘后，時青檸匆匆趕來。


  王後起身迎過去，「表姐。」


  時青檸憂心忡忡的握住她的手，「怎麼樣？沒事吧？」


  「沒事，」王后淺淺勾勾唇角，「表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對他，愛早就沒了，恨倒是一大把，他死就死了，就是辛苦阿初，要幫我把天辰看好，現在是最亂的時候，我怕天辰有事。」


  「放心吧，」時青檸握著她的手說：「簡家身手最好的保鏢全都調過來了，都在守著他們倆，寸步不離，你是知道的，簡家的保鏢最忠心不過，有他們在，你不用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