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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三途川(五)

  二人便真的來到無雙城。


  無雙城看起來同別的小城市並無二致, 似乎是風景並沒有特別的好看,明千綾心中牽挂杜尋凝, 也無心留戀風景, 她雖然還想跟著杜尋凝進城, 但杜尋凝似乎已經下定了決心, 不讓明千綾跟著。


  「千綾,便


  就在這兒吧,我進去了,你在這兒等我便是。」


  明千綾聽杜尋凝這樣說,也不能跟著,只怕杜尋凝生氣。


  她看著杜尋凝進城的背影,在心中輕嘆出聲。


  「宿主, 」系統這個時候忽然發出了聲響, 「劇情已經步入正軌,正順利按照腳本進行。」


  明千綾頓了頓,也只能說:「那就好。」


  城外有一座小茶館,茶館二樓靠外的座位, 一眼就能夠看見城門口,進進出出什麼人一目了然,明千綾便在那兒等著杜尋凝。


  她原本坐在那兒,點了一壺茶慢慢喝著,聊以打發時光,想著杜尋凝進城到底是做什麼,卻忽然聽見人群之中一個聲音,好像念及了她所熟悉的名字。


  「話說那素昔道人飛升之後,此間還剩她唯二兩個親近的人,一個是她的親妹妹容昔仙子,可是容昔仙子早說要飛升,卻也不知是真的飛升了,還是渡劫失敗,總之現音難覓,但另一個她的親傳弟子何簫,可就是瘋魔了一般。」


  原來是茶館之中說書的。


  明千綾聽過這個故事,這在修真界已經是老掉牙的故事了,幾乎人人都知道,加之他們又談及素昔道人與容昔仙子,明千綾便朝著那說書的人那兒多望去一眼,只聽那說書人捻了捻自己白花花的鬍鬚繼續說道:「人人皆知何簫瘋了,是個無惡不作的大魔頭,各大門派曾經合力剿之,後來她便不知所蹤,大家都覺得她是死了,但是,消失的不光是何簫,還是有素昔道人贈給何簫的佩劍『月秋浦』!」


  明千綾一聽見這三個字,不由得眉心一跳。


  月秋浦?那不是師姐的佩劍嗎?

  那說書人不知道是不是覺察到了明千綾的目光,居然迴轉過頭來,對著明千綾微微一笑!

  明千綾嚇了一跳,但她一眨眼,那說書人正繼續唾沫橫飛地講著真假不辨的故事。


  明千綾幾乎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說書人接著道:「你們有所不知的是,當年三清宗的掌門親手將何簫肉身在這無雙城打散,卻發現那不過是具空殼,裡面神魂已經被主人強行自我抽離,何簫使用了離魂術,那麼她的魂魄哪兒去了?月秋浦是何簫的兵器,所以啊,我猜測,這個何簫的靈魂,說不定就寄宿在那把『月秋浦』上,等待劍找到了新的主人,她說不定能夠奪舍這個人的身體為己所用。」


  明千綾一愣,隨即忽然反應過來了。


  好像是忽然醍醐灌頂一般,明千綾一下子就明白了杜尋凝為什麼要到無雙城來。


  因為何簫的肉身在這裡,而杜尋凝的劍是月秋浦。


  她知道的,或許遠遠超出了自己的預料。


  她猛地從桌上站起來就往樓下跑去。


  只是在下樓的時候,她下意識地朝著那說書人的地方望去,這一望,卻覺得驚悚無比,只覺得自己渾身上下的汗毛一根一根豎了起來:那說書人原本在角落裡說這書,一群人坐在他面前聽著,可是此刻望去,那地方只有兩個小男孩在拋著小球玩耍,哪還有什麼說書人與聽書人!


  明千綾驀地驚出一身冷汗。


  但她已經不敢多想,她已經沒有時間了,她拚命想要進去無雙城找到杜尋凝。


  杜尋凝或許有危險,所以她只有一個信念:保護她,不讓他受到一點兒傷害。
——

  且說杜尋凝,終於同明千綾在門口依依惜別之後,便義無反顧地進入了無雙城。


  無雙城她沒來過,可是這裡對於她而言,卻有一股難以言喻的熟悉氣息,可放眼望去,街道是街道的商鋪是商鋪的,完全是自己沒有見過的景象。


  街上人行色匆匆,人們從杜尋凝身旁走過,沒有一個人停下來看她。


  杜尋凝目光微微掃過他們,握緊了手中的劍。


  月秋浦。


  她想,這的確是一把好劍,但她並如果知道得到這把劍意味著什麼的話,她決然不會要這把劍。


  但是開弓沒有回頭箭。


  就好像明千綾曾經和她說過一句話,「世上沒有後悔葯」。


  空氣中似乎飄來一絲血腥氣息。


  杜尋凝微微眯眼,只見頭頂蔚藍的天空漸漸被烏雲渲染成鉛灰色,身後漸漸傳來人聲。


  「妖女就在那兒!今日我們便替天行道,將這魔頭就地處置!」


  杜尋凝回頭,只見數十個身穿各色門派制服的修士手握各式各樣的法器,一個一個都氣勢洶洶。


  有幾個,杜尋凝甚至還認識。


  其中一個是天鶴門的老祖,叫做丹青子,此人名字叫做丹青子,法器也很有意思,乃是一隻銀竿毛筆,他是天鶴門書意峰的峰主,不過因為年紀大了,也似乎沒有飛升跡象,便閑雲野鶴,早就外出遊歷去了。


  杜尋凝曾經見過這位丹青子,但絕不會是現在這樣年輕俊朗的模樣。


  丹青子手握毛筆,慷慨激昂道:「魔頭,你殺了我未婚妻子,今日這血債,定要你血償!」


  杜尋凝印象之中,這個丹青子向來都是個溫文爾雅的老頭,什麼時候是這副模了?


  她微微一想,看了看眾人的身影,呈現出一種虛像,便明白了,她這時看見了往昔的場景。


  昔年,各大修真門派合力圍剿魔頭何簫,便是在無雙城,難道自己恰好回到了那天那一幕?

  杜尋凝微微側過頭,同那些人的視線投向同一處,只見不遠處,正站著一個孑然的白色身影。


  那正是何簫。


  杜尋凝與何簫只有一面之緣,那時候看得不是很清楚,此時再看,竟覺得何簫好似同自己印象之中的樣子是不大一樣的。


  她穿一身雪白色的長裙,長發蓬亂,耳環也掉了一隻,好不狼狽,裙擺上已經沾染了點點血污——不知道是別人的,還是她自己的。


  但即使狼狽如此,杜尋凝依舊能夠奇迹般的辨出她的容貌來。


  她的面頰是有些圓潤的,大眼睛亮得嚇人,顯得稍帶些童稚,微微動動嘴唇,還能看見她露出兩個淺淺的梨渦,像個喜歡惡作劇的慧黠少女,絕不能夠相信她是個魔頭。


  她大笑道:「丹青子,你的未婚妻在和你定下媒妁之言之前,就曾與別人花前月下你可知道?她和你摯友那未成形的孩子現在還埋在你們天鶴門的靈植園裡呢!殺這種女人?別髒了我的手了。」


  丹青子怒不可遏,一張臉都氣得發紫了。


  「你這魔女,休要信口雌黃血口噴人!」


  丹青子旁邊一人勸導:「摯友,莫要聽信這魔頭的胡話,咱們快些將這魔頭抓住就地□□!」


  想必他就是丹青子那個摯友了。


  杜尋凝想了想,的確是有這麼一號人物——不過此人與丹青子從不來往,原來從前竟然是摯友嗎?

  看來何簫所說的,也不一定是假的。


  但是此刻丹青子卻似乎並不相信何簫所說的話,反而一口咬定何簫殺害了她的未婚妻,一定要何簫血債血償。


  何簫見丹青子如此,也只是嘲弄一笑:「好吧,就算那女人是我殺的,那我和你們無冤無仇的,你們為什麼要一路追殺我?」


  「你無惡不作,自然人人得而誅之!」一個年輕一些的弟子慷慨激昂地說道。


  何簫怒極反笑:「好啊,你們說我無惡不作,可是有證據了?不過是見我身懷我師尊的異寶,人人想要得到,好藉此飛升,我告訴你們,就憑你們這群偽君子,就算是我死了,你們得到了,也必定被九霄雷劫劈死,萬劫不復!」


  「你犯下惡果累累,還敢在這裡狡辯——各位,不必多說,今日便將這個魔女就地□□吧!」


  這話一喊出,似乎起到了領頭的作用,一瞬間,一群人朝著何簫撲過去,好似一群飢餓至極的野狼猛地見到了一隻羚羊。


  他們像是要吸干最後一滴血液一般,紛紛露出了貪婪的獠牙。


  何簫卻一動也不動,就連後退,也不曾退過一步。


  她祭出長劍——便是後來到了杜尋凝手中的月秋浦,與眾人廝殺起來。


  那並不是單單的顫抖廝殺,這好似一場博弈,誰輸了,誰就下場。


  何簫似乎越戰越勇,魔修的本性如此,嗜血。


  她整個人像是沐浴在腥風血雨之中,再也不看清楚她白色長裙本來的顏色,長發也在往下滴落鮮血。


  她一個人殺了一群人,她整個人都不大正常了——雙目赤紅,渾身被鮮血染透,如同地獄之中爬出來的惡鬼。


  就連雙目之中,也慢慢流下血淚。


  她問:「我不過是想守護著她留下來的最後一點東西,為什麼你們連這一點也要剝奪?」


  但是她的問題沒能夠得到解答。


  「撲哧」一聲,是刀劍刺入**的聲音,何簫喉嚨里發出古怪的一聲,隨即脖子慢慢扭動,朝著身後的人露出一個詭異至極的笑容。


  那人心性堅定,見何簫如此,也是面無表情地將手中長劍拔出,在何簫因為慣性要往前撲的時候,又刺上了一劍。


  何簫的大眼睛滿是血淚,可是曾經閃亮的眼睛已經漸漸看不到瞳孔了。


  她的雙手還在顫動,似乎是想要在地上寫些什麼。


  覺察到了她這個意圖,方才捅她兩劍的人隨即上前,一腳踩在了何簫手上。


  何簫已經痛得叫不出聲音來了,她只能依靠喉嚨里發出的古怪聲響來緩解自己的痛苦——但那其實還是無用功。


  她用盡最後一絲氣力抬起頭,看著面前這個男人。


  杜尋凝也見過他,他是三清宗的掌門,印象之中,他很喜歡小孩子,有一個貌美的妻子和兒子,不論見了誰,都是一副和顏悅色的模樣,他的兒子很是調皮,總是見他四處去賠罪,完全是懼內寵兒子的樣子,一點都不像是一宗之主。


  何簫望著他,慢慢露出一絲獰笑,她的嘴裡全是鮮血,卻是沒有力氣再說話了。


  三清宗的宗主慢慢低下頭去,目光彷彿看什麼髒東西一樣,他聲音低沉,問道:「現在你說出素昔道人遺落的法器在哪裡,我還能留你一口氣。」


  何簫卻只是笑,什麼也不說。


  「賤人!」三清宗宗主一個耳光甩過,何簫被她打得匍匐在地,再也沒了動靜。


  三清宗宗主旁邊一個年輕修士大膽上前一探靈脈,咽了咽口水,道:「宗主,已經死了。」


  「哼,」這個素以仁善為名的三清宗宗主冷哼一聲,面上露出一絲陰鷙,低聲道:「不就是死了,還沒灰飛煙滅,給我搜魂,一定要知道素昔道人的遺物在哪。」


  那人點點頭。


  杜尋凝便看見三清宗的宗主,忽然轉過身,將劍用力插在地上,正義凜然道:「魔頭已經伏誅! 修真界將再復安寧!」


  一時間,歡呼聲響成一片。


  而何簫的屍體就靜靜地卧在地上,就像是被人隨處丟棄的垃圾,她的身下漸漸形成一個小小的血泊,整個人遠遠望去已經看不出樣子了,只有兩隻血紅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副死不瞑目的樣子。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凌風晨曦的地雷


  aaliyah的手榴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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