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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三途川(一)

  杜尋凝憂慮道:「大師兄, 為了千綾,不論是哪裡, 我都願意去, 但是, 容昔仙子到底在哪裡呢?」


  修真界這麼大, 難道一處一處找嗎?

  杜尋凝可以找,她也願意去找,但是她怕,明千綾卻是等不得的。


  藍朔卻道:「並非讓你這樣去找,你還記得那時候的瑤華會在何地舉辦的?」


  杜尋凝想了想,「似乎是在伊祺島?」


  「不錯,伊祺島環水而立, 除了瑤華會, 平時少有人跡,去那兒,或許會有什麼線索。」


  伊祺島在修真大陸的正中央,介於東西大陸之間, 是個中中間的地方,不過之前西方大陸的魔修活動頻繁,伊祺島附近經常聽說有道修或是魔修死亡失蹤的事情,為了不讓喜事成為悲劇,瑤華會也就改成在別的地方舉行了。


  杜尋凝毫不遲疑道:「好,我這就準備去伊祺島一趟。」


  藍朔卻忽然道:「尋凝,我同茗兒和你一起去。」


  杜尋凝一愣。


  藍朔依舊是冷漠到不近人情的表情,他的聲音依舊是那樣毫無溫度。


  但他說:「你帶著千綾,想必一路辛苦,路途遙遠,路上說不定還會撞見魔修,若是再遇見一個螣鼠魔,你也不知該如何應付。」


  杜尋凝心中一暖,竟覺得自己鼻子一酸,竟是要落下淚來。


  她摸了摸臉,深深吸了一口氣道:「既然如此,那就勞煩你們與我同去一趟。」


  之後,王思思與司茗便回來了,溫蓮也恰好捧著練好的丹藥來了。


  溫蓮的煉丹技術其實並不怎麼樣,但藍朔看她這一次煉的丹,卻是精純無比。


  想來小姑娘是為了自己師姐牟足了氣力。


  杜尋凝將丹藥給明千綾餵了,見她蒼白的臉色漸漸有了血色,這才心裡好過些。


  藍朔見人都到齊了,便將要去尋那容昔仙子的事情說了,溫蓮一聽又不帶自己,卻沒有生氣,只是死死咬著下唇,不吭一聲。


  藍朔見她這樣,就知道她心裡想什麼,他拍拍溫蓮的腦袋道:「蓮兒,辰川現今還下落不明,我想請王道友和你一起去尋他的下落,王道友是元嬰後期修為,你們又是兩個女孩兒,也能夠相互照應。」


  王思思其實是很想跟在明大大身邊的,她原本想說那個伊祺島是在大陸中間,那兒有很多魔修,自己說不定能夠幫上什麼忙,但是她扭頭一看溫蓮,卻是什麼話都沒說。


  溫蓮雙手緊緊握拳,低著頭,額前的碎發耷拉著,遮住了眼睛。


  看起來就像是被拋棄的小貓一樣,明明被拋棄了,卻還要逞強。


  王思思也學著藍朔那樣輕輕拍了拍溫蓮的腦袋,說道:「放心啦小蓮,我會好好照顧你的。」


  溫蓮一聽就生氣了,她一把甩開王思思的手怒道:「誰要你照顧,我自己能夠照顧自己——大師兄,你放心吧,等我們找到了二師兄,就馬上去伊祺島會找你們。」


  藍朔點點頭,道:「蓮兒,你也長大了。」


  溫蓮眼眶一紅,藍朔卻又道:「先休整,明日再出發。」
——

  杜尋凝送走師兄弟妹們,又慢慢走到明千綾床邊,她看著睡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明千綾,心中苦澀難言,恨不得現在躺著睡不醒的人是自己,可是轉念一想,若是自己不醒了,師妹也一定會如同自己這飽受煎熬吧,難受的感覺,自己一個人承受就夠了。


  明千綾昏昏沉沉,卻是完全不知道杜尋凝這番心思,她自從被刺傷之後,整個人都感覺不大好了。


  但忽然有一刻,是忽然——


  她靈台之上好似有什麼光閃過,接著,她聽到一個聲音。


  好像是鈴鐺的聲音,叮叮噹噹的,清脆好聽。


  明千綾猛得睜開眼睛,只見四周一片霧氣。


  就像是小時候看過的那種乾冰造成的舞台效果,明千綾這麼想著,但隨即,自己又覺得大煞風景,因為這地方,當真是如同仙境一般。


  明千綾望去,只見不論是近處、還是遠處,都是這樣的景色。


  「有人……嗎?」明千綾忍不住出聲喊道。


  沒有人回應,她的聲音發出去,就好像沉入了水底,連迴音都沒有。


  「系統?」明千綾遲疑道,「這是哪裡?」


  然而,就連腦中那聒噪的、惹人討厭的系統也不再發聲了。


  明千綾眉頭一皺,心中卻沒有任何不安的情緒。


  「這真是奇怪了……」她小聲念叨著。


  忽然,她又聽見一陣「叮叮」的響聲。


  她仔細辨別了一陣,才分辨出聲音是從哪裡傳來的,連忙跑了過去。


  濃濃的霧氣之中,慢慢出現了一條河流。


  那是一條很遠很長的河流,不知道從哪兒來,也不知道從哪兒去,明千綾就站在岸邊,有些呆了。


  可是,那鈴鐺聲越來越近,明千綾忍不住眺望過去。


  約莫過了片刻,遠處濃霧盡頭,竟然慢慢出現了一個黑色的影子。


  那大概是船。


  明千綾似乎聽見隱隱約約的歌聲傳來,等到近了,她才聽清楚,那是個女人的歌聲。


  「切勿沉幻夢,亦勿常佐悲……」


  「垂手入流水,將心付長河……」1

  一葉扁舟,划船的人是個女人,她穿著一身黑色的斗篷,斗篷上綉著金色的彼岸花,袖口上掛著鈴鐺,倒也不顯得陰沉。


  真正吸引明千綾的,是小船船頭上懸挂的一盞燈。


  那是盞很美的六角琉璃燈,銀色的燈骨,覆著銀色的卷草紋,倒是有點像個銀色的小籠子,一粒藍紫色的螢火漂浮在燈盞中央,照亮了來路,有點說不上來是哪個時代的東西。


  小船慢慢停在明千綾面前。


  明千綾這才看清楚了那個女人的面容。


  那是個非常美麗的人,不同於杜尋凝的清冷出塵、溫蓮的嬌俏可人亦不是王思思那種張揚艷麗。


  她很冷。


  她面無表情,毫無生氣,好似一個沒有溫度的玩偶,但是她的確是會唱會動的。


  她問:「你要坐船嗎?」


  多麼冰冷的聲音,明千綾心想。


  她點點頭,又看見對方似乎是嗅了嗅,明千綾奇怪地問道:「你在嗅什麼?」


  「嗯。這裡好像有死亡的氣息。」


  對方認真作答。


  明千綾頓了頓,才後知後覺問道:「這兒到底是什麼地方?」


  她忽然看見面前的女子笑了,那笑容奇怪得很,好像是硬生生扯動了嘴唇,讓明千綾非常不舒服。


  「你瞧,」她避開這個問題不答,只是伸手指向遠方,「你要去那兒嗎?」


  明千綾問:「那兒是哪兒?」


  可是划船的女子總是答非所問,她忽然向明千綾伸出手,朝她攤開手心。


  她的手很白,白得像是瓷器。


  她說:「坐船的人啊,都是要交渡錢的,你有嗎?」


  「渡錢?」


  明千綾摸了摸自己的衣帶,空空如也。


  她道:「能不能先賒著,我找到了……咦?」


  她原本是想說,待她找到了人,便能夠還她渡錢,可是一下子明千綾就愣住了:她能找誰呢?

  似乎明白了明千綾的窘迫,那擺渡女子卻是又笑了。


  她說道:「那就用你最珍貴的東西來當做渡錢吧。」


  最珍貴的東西?

  什麼意思?難道她在暗示什麼嗎?


  明千綾滿心疑慮,卻沒有想到的是,她竟指了指自己的腰間。


  明千綾低頭一看,她的腰間系著一個香包,上頭綉著一朵金色的鳶尾花。


  那是一個綉工相當精湛的香包,明千綾將它取了下來,發現它正面綉著鳶尾花,反面還綉著一個「綾」字,顯然是表示東西主人正是自己。


  真是奇了怪了,自己又不會女紅,難道這是別人送的不成?


  可是誰會送這個東西給自己呢。


  或許只有等她離開這裡,找到回家的路,才能得知吧。


  她將那香包遞給女子,女子接過,道:「上船吧。」


  小船輕輕晃了晃,靠邊停了。


  明千綾踩了上去,只覺得這小船雖然小,但也算是平穩。


  明千綾坐了,問:「那是什麼燈?我從未見過。」


  那女子待明千綾坐好了,便輕輕一撥船槳,小船慢慢動了起來。


  良久,明千綾才聽見她說道:「那是鎮魂燈。」


  「鎮魂燈?」


  「是的。」女子背對著她,微微側了側臉,明千綾看見她慢慢露出一個笑容。


  她聽見對方說道:「你這個香包這麼沉,想必承情太多。」


  明千綾一頭霧水,卻聽對方又自古說道:「你現在大概是不太清楚的。」


  明千綾被的話攪得莫名其妙,只覺得對方古古怪怪,於是只好扯開話題:「我叫明千綾,你呢?你為何一個人在這兒划船呢,這兒到處都是霧氣,可真是古怪的很。」


  「我叫梨夏,冥梨夏。」


  她聲音有些含糊,明千綾還以為她跟自己一樣都是姓明,便覺得這女子親切幾分。


  可梨夏除了自報姓名,再也沒有說更多話。


  明千綾抬頭看天空,原本霧蒙蒙的天空,竟然慢慢變得昏黃起來。


  而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日落的照射,還是河水已經慢慢變質,明千綾只覺得身下的水越來越渾濁,像是黃色,又像是橙紅色。


  看來,日落了,天暗了。


  而梨夏的歌謠從一開始的冷清幽遠也慢慢變了一個調。


  那好像是哀怨凄婉的低訴。


  這調子幽沉,讓明千綾相當不舒服。


  可下一刻,她看見河岸兩旁視野之內,慢慢出現一片硃紅色。


  是大片大片的花朵,它們在兩岸輕輕搖曳。


  與此同時,明千綾聽見梨夏的歌謠再度響了起來。


  「彼岸花花葉不相逢


  那落迦 因果莫匆匆


  流啊 潸潸三途河

  盪啊 幽幽幽冥路


  聽啊 渺渺引魂鼓


  哀啊 塵夢空


  ……」2

  作者有話要說:  註:1《藍染》2《彼岸花》,都是引用的歌詞


  謝謝長孫師叔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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