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賀英柏這次十分不幸地墊底了。
因為爬著爬著, 他就感覺到了上麵祝延冷冰冰的視線,於是手指發麻,四肢僵硬, 踩空了好幾次。
連帶著舒明悠也差點給他扔下去。
舒明悠灰頭土臉——
看看祝延看看賀英柏,感覺人鬼有別。
但是仿佛僅僅是一個開始。賀英柏爬得意外頻出就算了, 中間還繩索差點裂開一次, 好不容易上來了,他的衣服就撕拉一聲, 被山崖給掛爛了。
一抬頭, 還下雨了。
完美複刻那次舒棠的遭遇,而且他還是被全網轉播的,肉眼可見即將被做成表情包傳遍大江南北。
他也不明白,為什麽今天能夠這麽倒黴呢?
彈幕上嘲笑了一會兒賀英柏, 有開始討論海棠花cp:
【這是保安麽,這是特工吧?】
【嘿嘿嘿, 體型差, 體力差嘿嘿】
……
他們還抽空給賀英柏取了一個外號:愛情保鏢。
指在別人的愛情裏麵發揮不怕苦不怕累的精神,為別人的愛情保駕護航。
舒棠看了看狼狽的賀英柏,感覺人果然是要有夢想的, 你看, 她當時想要日他祖宗,這夢想不就快要實現了麽?
於是幸災樂禍毫不掩飾的舒棠, 高高興興地和神揚長而去。
這天夜裏,賀英柏下了直播, 發現自己更倒黴了。
他鬱悶至極之時, 接到了一個電話。
賀英柏雖然出身賀家, 卻很少和本家的人有聯係, 所以當賀英基聯係他的時候,賀英柏很是受寵若驚。
賀英基年紀輕輕就接手了家業,如今不過三十歲,可是同輩看見他,都要恭恭敬敬叫一聲大哥。
這樣的大家長接班人,對於家族中人而言,地位是遠遠淩駕於其他成員的。
所以賀英柏有些受寵若驚。
賀英基發過來了一張照片。
照片上,有一個有點模糊的側臉。很奇怪,你明明看見那五官,卻像是腦海裏有雲霧遮罩,讓你無法辨認、無法識記,隻是依稀知道,這照片上的人長得十分好看。
賀英基:“我聽說你現在a國這邊的海島上拍節目?”
賀家自從幾十年前一場海嘯將神廟衝毀之後,一直在孜孜不倦地尋找那座神像。重新將神供奉在賀家的神廟裏。
乃至於到了賀英基這一代,他的使命就剩下了一條:不擇手段、不計代價,一定要找到神、侍奉神。
但是大海又是何其遼闊?
這任務如同海底撈針一般艱難。
唯一值得安慰的就是,賀家供奉的那位神,已經蘇醒。那張模糊的照片,就是唯一的希望了。
賀家耗費了巨大的心血去尋找海神,請了無數專家,複刻當時海嘯的場景、計算海神像可能出現的地方。
好巧不巧,正是賀英柏所在的a國孤島一帶。
本來,賀英基完全沒有必要聯係賀英柏,可是來不及了。
今天不一樣——
這是幾十年裏,第一個滿月的潮汐之夜。
“你可知道上任家主的弟弟,在海難中去世?你就以替家族尋找小叔叔的名義,去尋找照片上的人。”
這也是他們多年來尋找海神的借口。
賀英基道,“今天夜裏,去找,我會派人派飛機過來配合你,但是今天夜裏,你必須出現!”
他的語氣突然間空前地變得嚴肅莊重起來,
“祂名義上是你的小叔叔,但是若是真的見到了祂,要叫祂先生!一定要足夠恭敬、足夠謙卑。”
賀英柏聽得雲裏霧裏:怎麽找個小叔回來,感覺像是請了一尊神回去?
“祂喜怒無常,最厭惡人欺騙與隱瞞,若是你做出了讓祂不喜的事,祂會隨時要了你的性命。”
賀英柏脖頸一涼,聽起來這個小叔叔像個黑手黨/教父之類的狠角色,他懵了,“現在這是法治社會……”
賀英基極為輕地,笑了一聲,像是自嘲。
其實某種意義上,他們和普通的信徒不一樣,他們是主動成為神的“家臣”的。
幾十年前,賀家家主賀海翔企圖將神廟私藏,惹得海神發怒了,當時進了神廟、跟著賀海翔動了手的人,全都無一例外死於心髒病發作。
僥幸活下來的幾個人,此生都不敢提起“海神”二字。
當看見那些詭異無比的記錄的時候,賀英基都一陣發涼。
賀英基生怕毛小子不知輕重,開始和賀英柏談起那些侍奉神的注意事項。
賀英柏本來還是提心吊膽的,但是越聽越不對勁。
比方說侍奉祂需要露水或者純淨的雪水;
比方說給祂的食物,要焚香沐浴之後才能夠烹飪,送上去的時候要心中虔誠;
聽完之後的賀英柏:……
這還是人麽?這是什麽古墓派出來的仙男?
“要是你侍奉得好,可以趁機與他拉近關係,若是可以的話,你可以叫他一聲……”
“叔叔?”
賀英基恨鐵不成鋼:“叫爺爺啊!”
“叫他一聲爺爺是你的福氣!”
賀英柏:……
這是祖宗吧?這是請了個祖宗回來吧?
賀英柏臨時受命,賀英基安排了直升飛機、還有當地附近的人去接應賀英柏,要在賀英柏的帶領下,展開地毯式的搜索。
聽著賀英基有條不紊地安排下去,身邊的小輩忍不住問道,
“為什麽是今天,為什麽一定要今天?”
——顯然是看不慣賀英柏這個在家族裏平平無奇的家夥出了風頭。
賀英基歎道,“天時地利人和,若是今天找不到,接下來我在家主位置上的幾十年,都可能找不到了。”
他攤開了一本厚厚的家史,手指點了點。
——因為幾十年難得一遇的滿月的潮汐之夜,是七百年前,虛弱的神上岸後,被囚禁的那天晚上。
潮汐之時,濁氣壯大。
神和家臣的關係,此消彼長——一方強大,便製約另外一方。
七百年前的那場家臣的反撲,不就是真實的寫照麽?
高高在上的神,竟然會被人類囚禁。
這仿佛是打開了潘多拉的魔盒,告訴了家臣們,還有另外一種可能。
年過三十的賀英基,仍然看上去年輕、有力,語氣柔和,卻有一種狂熱,“我們會找到神,對神虔誠、卑躬屈膝、獻上一切,絕對不會做出叛神的事。”
“但是神應該接受我們的供奉。”
“——隻接受我們的供奉。”
*
無形的貪欲,如同夜色,在不斷地滋長。
大海在無聲地漲潮,海水蔓延,而一輪巨大的月亮高高懸掛在了天際。
七百年前與七百年後,似乎也沒有任何區別。
今天的晚餐是靠著積分排名兌換的,這一部分作為彩蛋,是不會被直播的,所有的嘉賓們都顯得鬆弛了許多。
隻有賀英柏不知道去哪裏了。
因為攀岩拉高了積分,舒棠和祝延的晚餐是熏肉,還有葡萄酒。
他們在高懸的月光和花海中間吃完晚餐,遠遠地看著大海。舒棠想起來了那個久遠的故事,在記載裏,似乎也是這樣一個漲潮的天氣。
——還有一輪圓月。
海怪泛濫、大海驚濤駭浪,神明鎮壓邪祟,是個很圓滿的故事。
舒棠卻感覺到了祝延似乎不太對勁。
他仍然如同之前那樣,像是大貓貓吸貓薄荷似的吸她,舒棠也漸漸習慣了,而且還調整了一個姿勢,和他窩在吊椅上。
舒棠很慵懶地癱著,依稀間感覺自己變成了一隻散發著香氣的鹹魚,被一隻大貓貓在一邊垂涎三尺,一邊吸。
這不是錯覺,因為舒棠聽見了不正常的呼吸聲。
舒棠注意到了祝延的血管。
人魚的血液是藍色的,血管也是如此。此時正隨著大海的潮汐,血管張合、吐息著;而她依稀能夠聽見的心跳,也幾乎和大海是同一個頻率在跳動著。
舒棠從未這麽清晰地認識到了“海神”的存在。
她身後,仿佛就是一片廣袤的大海。
可是大海此時在急促地湧動著暗流,像是潮汐,急促地一浪浪打過來。
人魚的耳鰭幾乎都要冒了出來。
舒棠感覺到了不對勁,她想要去試探他的體溫,可是神睜開了眼睛,抓住了她的手。
神的眼裏仿佛藏著大海裏深深的暗湧和潮汐,手背上鼓起的藍色血管、渾身繃緊的肌肉全都在詮釋著這隻凶獸正在忍耐著極為巨大的痛苦。
這一切,都是從夜色降臨,潮汐蔓延開始。
可是這隻凶獸,卻極為克製。
用幾乎聽不出任何問題的聲音說道,“親愛的,我有些事要處理,要提前離開,你先回去睡覺,可好?”
——祝延從未說過這麽長的句子。
但是深海之主藍色的眼睛有種平靜的能力,讓小人類很容易就被安撫、相信了他。
郭導那邊已經在招呼著去補拍個小片段了。
小人類一步三回頭地,走到了一半,又跑回了神的麵前,把手機塞給他,叮囑了有事打她的電話。
深海之主目送她遠去,然後垂下了那雙藍色的眸子,消失在了深深的、仿佛是月光都照不見的黑夜裏。
仿佛再晚一步,漂亮的青年,就會露出近似怪物的模樣。
在月光下,地上殘留著一點點藍色的血液。
*
舒棠勉強被哄過去了。
可是她接下來的拍攝一直在看著月亮走神。
也許今天的月亮和潮汐太熟悉,她腦海裏總是會回憶起來那個從電腦上找到的,七百年前久遠的故事。
神說,故事就是記載上那樣的。
可是舒棠卻在此刻找到了一點的不同,那個故事,如果是圓滿的結局,為什麽強大的深海之主,大海意誌的化身,會是一開始她見到的模樣?
虛弱,奄奄一息,連人的形態都隻能借著大雨降臨?
舒棠想起了他不正常的呼吸,在所有人驚訝的目光當中,謔地站了起來——
“我有事,要回去一趟。”
作者有話說:
【小劇場】
舒棠:賀英柏,我要日你祖宗!聽見了麽!
於是賀英柏走到了海神的麵前,叫了一聲爺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