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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太監是真太監23

  「父皇,你還在等什麼?難道是想等林將軍來救你?」定王見皇帝遲遲不願動,忽然滿面笑意的問。


  皇帝表情一變,「林戧已經被你殺了?」


  定王搖了搖頭,「林將軍可不是我殺的,也用不著我親自動手。」說完他摸了摸身下的馬頭,語氣涼涼的說:「行了,就算再拖延時間,也不會有人來救你,現在整個宮中都在我的控制之下,父皇,你就別再執迷不悟了,趕緊寫了傳位詔書,說不定兒子還能好好送你養老。」


  皇帝氣的渾身顫抖,怒目圓睜,忽然猛地一抓胸口,吐出一口血來。


  定王眉頭一挑,抓著馬鞭從馬上跳下,大步靠近皇帝。攔在皇帝身前的那二十幾個衛兵都是精銳,面對著這麼多的敵人虎視眈眈,也頑強的沒有退後一步。


  定王不耐煩的嘖了一聲,就想讓身後的手下上前來把這些統統殺了,可他還沒動手,皇帝就斷斷續續的說:「朕……朕答應你。」


  然後他扭過頭,要往殿里走。季和攙扶著搖搖欲墜的皇帝往延慶宮內走,他的手臂被皇帝重重的攥著,能清晰的感覺到皇帝此刻的憤怒。


  忽然,皇帝用一種只有他們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輕聲對他說:「季和,朕床邊暗格里,有留下的詔諭,第三格那個寫著傳位平王。如果你這次能逃出去,告訴丞相,讓他尋機會將東西拿出來,昭告天下,務必不能讓定王這狼子野心的東西奪了朕這皇位!」


  季和心臟劇烈跳動了起來,他察覺到扶著皇帝的那隻手中,被塞進來一把鑰匙似的硬物。只不過一瞬間,他就讓自己平靜起來,將鑰匙一轉塞進了袖中,若無其事的垂著頭將腳步沉重的皇帝攙扶著往前走。


  定王也跟著走了進來,只不過中間還隔著那二十幾個忠心耿耿的衛兵。定王根本不將這些人放在眼裡,像是在看著什麼垂死掙扎的東西,儼然一副勝券在握的架勢。他沒注意到皇帝和季和的小動作,一邊往延慶宮裡面走,一邊背著手打量這個最高統治者擁有的居所,眼中對於權力的渴望清楚明白的表現出來。


  很快,這裡就將是他的了,他再也不用被這個日漸蒼老多疑的皇帝所掌控,唯一能主宰自己生死的,只有他自己。


  季和將皇帝攙扶到書案前,拿來了聖旨鋪到了皇帝面前,自己則在一旁磨墨。皇帝提著筆,青筋暴突的手顫抖的厲害,才落下一個字,黑色的墨團就暈染了紙張絹帛。


  定王這時候又不急了,他站在不遠處,看著被衛兵包圍保護起來的皇帝,看著皇帝那不協調的動作,臉上竟然露出了可以稱為愉悅的笑容,他似乎是因為見到曾經高高在上的父皇露出這種弱態,感到有趣。


  一轉眼,他又看到站在皇帝身前的季和,便開口說:「季司公,你說,仗人勢的那條狗,要是失去了主人,會是個什麼下場?」


  定王自己說完呵呵呵的笑了起來,「所有讓本王不痛快的,本王最後都得清算,你區區一條閹狗,算不上什麼像樣的東西,本來也不能勞動本王親自動手,不過本王最討厭有人跟本王搶東西,所以本王會親自告訴你,敢跟本王搶東西的人,會是什麼下場。」


  他又瞟了一眼被人撿起放在一邊的太子頭顱。眼裡滿是高傲和不屑。


  季和卻是默默鬆了一口氣,聽定王的語氣,找他算賬那也得等到今夜過去,既然這樣,他就更不用擔心檀綉了,定王現在肯定是沒空去找檀綉麻煩。只要不遇上定王把控宮中的叛軍,檀綉就沒事。


  等到明天……定王也沒法再猖狂了,平王已經布置好,等到定王逼宮已成定局,讓皇帝寒了心,平王就會出現來坐收這漁翁之利。原本平王還想著要打算好讓皇帝徹底對定王失望,最後才好鬆口傳位給他,可現在,季和清楚皇帝已經不必要了,因為他已經留下了傳位平王的詔諭,這無疑為他們省了許多事。


  見季和彎著腰站在那一句都說不出來,定王覺得他是被自己的話嚇成那樣,不由得嘲諷的嗤了一聲,隨即不再理會這麼一個小人物。


  他站在那鎏金的瑞獸香爐前,瞧著皇帝磕磕絆絆差不多寫完了一張聖旨,忽然出聲故意為難道,「給父皇換一張重寫,這可是傳位詔書,必須好好寫才行,對吧父皇?」


  皇帝忍無可忍,一把將手中的筆砸向定王,他這輩子還未曾被人這麼逼迫過。定王歪頭躲閃那砸過來的毛筆,只是最終還是被兩點墨水灑在了臉上。他感覺臉上一涼,眼中凶光一盛,一把抽出腰間的劍就往身前的桌子上砍了下去,厚重的檀木書桌被他砍出了一個深深的痕迹。


  「父皇,你最好現在別惹怒我。」定王的表情十分猙獰,連眼睛里都是血絲。


  他這個樣子怎麼看都不正常,季和忽然腦中靈光一閃,定王莫不是被人用藥物影響了神智?會做這種事,有理由這麼做的,最大的可能就是平王。


  那無害閑人般的平王,遠不是表面上那麼簡單,季和這幾年已經明白了這一點。雖然心中有猜測,但他準備將這猜測藏在心裡,藏到爛進土裡。許多事,他不清楚不明白,才是最好的。


  皇帝被定王這模樣嚇得不輕,駭然的又吐出了一口血來。不過他到底是皇帝,很快心裡就出現了和季和一樣的懷疑,於是眼帶疑惑的問:「你什麼時候變成這樣了,你從前不是這樣的!」


  定王扯了扯嘴角,眼睛發紅的盯著他,語氣不耐煩,「別廢話,趕緊寫!」


  皇帝吸了一口氣,不再說什麼,扶著顫抖的手,重寫了一張。這不過這回,還沒等他蓋上印,外頭忽然想起了震天的喊殺聲。


  定王表情一變,怒聲對皇帝說:「快蓋上印!」


  被二十幾個衛兵護衛在後的皇帝一聽外頭似乎出了什麼變故,哪裡還肯乖乖聽定王威脅,那手裡的印就是不蓋下去。


  定王也不費話了,舉著劍刺死了攔在面前的一個衛兵,他這一下就彷彿一個訊號,跟隨他一同進來的叛軍和那二十幾個衛兵一時之間打在了一處。畢竟是人少,這二十幾個衛兵沒能支撐多久,眼看著他們步步後退,幾聲慘叫又死了幾個,皇帝被季和拖著往後退去。


  鮮血的腥味瀰漫在殿中,定王紅著眼睛舉著劍,不再管手下的叛軍和那十幾個拖延時間的衛兵,徑自朝著皇帝和季和追去。


  除了皇帝和季和,與他們一起退的還有兩個衛兵,那兩個衛兵見到定王追了上來,互看一眼,舉刀迎了上去。


  季和攙著皇帝從前殿跑向後殿,皇帝急促的喘息著,剛才已經吐了兩口血,這會兒臉色灰敗下去,腳步也越來越慢。


  呼呼的冷風從猩紅的門窗縫隙吹進來,從一扇開著的窗戶,季和看到外頭下雪了。這場醞釀了許久的大雪,悄然的從鉛灰色厚重雲層中落了下來。前殿喊殺的嘈雜聲響漸漸散去,只有追擊而來的腳步聲越來越清晰。


  季和心底不斷往下沉,定王追上來了。


  皇帝已經跑不動了,他們也已經無處可逃,可這個快要死掉的皇帝是那麼畏懼著眼前的死亡,他忽然變得瘋狂起來,死死拉著季和,「季和,你快去攔住定王!攔住這要弒父的畜生,你快去!」


  季和手無寸鐵,但他別無選擇,只能攔在了皇帝面前。


  定王大步走過來,劍尖朝下,新鮮的血液順著劍身滑下,滴落在地。


  「反正就剩一個印沒蓋,本王自己蓋也沒什麼,父皇你說對吧。」定王面無表情舉起了劍,毫不猶豫的對著兩人刺下。


  季和眼前看到的,是那閃動的雪亮劍光,隨即他胸口一涼,劍尖被拉扯出來的時候,才後知後覺的察覺到那撕裂的痛感。


  倒在地上的時候,季和見到定王又是一劍,刺進了皇帝的胸口,隨後他拿出了皇帝懷中的印章,哈哈大笑起來。


  「父親啊父親,我想要的你不肯給我,最後呢?還不是被我自己搶到了!」


  平王姍姍來遲,帶著一群盔甲染血的護城衛趕到,將這裡重重包圍。定王手中還拿著皇帝的私印,見到來人是平王,他微微睜大了一下眼睛,然後突然又笑起來。


  「沒想到啊沒想到,二哥你平時表現的那麼淡泊名利的,原來也想要父皇這位置,藏得可真是深,這麼多年,我與太子,竟然都被你騙過了。」他的目光緩緩掠過包圍住自己的士兵,「你早就知道我要逼宮?故意等到這個時候,你一定有個厲害的內應,是誰?」


  他忽然看到兩個平王帶來的衛兵將倒在一邊的季和扶了起來,頓時明白了。


  「原來你是馴服了季和這條狗。」


  平王不見了平時的懶散,撥弄了一下腰間的劍,朗聲說:「定王逼宮弒兄弒父,我今日清君側,為父兄報仇。來人,將定王拿下。」


  定王被重甲衛兵攔在中間,掙扎一刻,最終還是失手被擒。他被按在地上依舊掙扎不停,眼睛死死盯著平王那邊看著,口中嘶吼道:「你與我有什麼不同!一樣都是亂臣賊子,你殺了我,一樣名不正言不順!哈哈哈,那老東西已經被我殺了,你從哪裡再去找一道聖旨!」


  平王這個時候走到皇帝面前,彎腰探了探他的鼻息,皇帝睜著眼睛已經沒有了聲息。平王臉上沒有半點哀慟的表情,收回手來到季和面前。


  「如何?」


  季和低聲將皇帝先前跟他說的話告知了平王,平王也不意外,只笑:「我就猜他一定會做好各種準備。跟我一起來吧,去看看我那父皇,給我留下了什麼東西。」


  季和被攙著,與平王一同來到皇帝寢宮,從床頭找到暗櫃打開,裡面有兩封詔令,一份是傳位於定王,一封是傳位於平王。


  平王拿著兩封詔令,忽然摸了摸額頭笑著感嘆了一句:「果然是這樣。」


  他拿著傳位給定王的那封詔令,來到殿中最大的那個熏爐前,讓人搬開蓋子,撥動裡面的炭火,將手中詔令扔了下去。「父皇的遺詔,只需要一封就夠了。」


  他看著那詔令燃燒起來,揮了揮手驅散面前的濃煙,「太嗆人了。」一轉頭見到季和面色慘白捂著傷口,便對他笑笑說:「這回辛苦季司公了。」


  「你們把季司公好好送回去,找兩個太醫為他治傷。」


  ——


  檀綉坐在廊下,心中無論如何都安定不下來,從剛才起,她心裡就惴惴不安,總覺得會發生什麼事,可季慎知趕過來特地囑咐她不能跑出去,檀綉也想著上輩子那意外,不敢跑出去給季和添麻煩,只能這麼煎熬的坐在這裡等待。


  肥貓小禾趴在她膝上,喵喵的軟軟叫了兩聲,檀綉摸摸它的腦袋,「會沒事的。」


  季嚴思頂著滿肩頭的雪匆匆穿過中庭來到檀綉面前,見她臉白的不像話,便勸道:「乾娘,這外頭風這樣大,您還是到屋裡去等著吧,要是被這風給吹病了,乾爹要責怪我們的。」


  檀綉搖搖頭,問他:「外面情況怎麼樣?」


  季嚴思見勸不動她,只好回答,「咱們這裡還好,沒有什麼人來攔,就是前頭那裡,我偷偷去看了一眼,那兒來來往往的都是衛兵,已經打起來了,我不敢多看,就趕緊回來了。」


  「那有沒有看到季和?」


  「乾爹這會兒肯定是和聖上在一起呢,聖上肯定沒事,乾爹也不會有事的,乾娘您就放心吧。」季嚴思雖說這麼輕鬆的安慰檀綉,但他自己心裡清楚,現在延慶宮那邊那麼亂,乾爹會怎麼樣,還真不好說。


  顯然,檀綉也不會被他這一句話安慰到,臉色依舊蒼白。季嚴思拍了拍肩上的雪花,忽然聽到院外喧鬧起來,不一會兒,有一群人進來了,他一眼就看到那被抬著的人,正是他乾爹季和,他閉著眼睛,衣服上的血刺眼極了。


  季嚴思瞪大了眼睛還沒反應過來,眼角餘光見到身邊乾娘已經跑了過去。


  「季和!」


  檀綉心裡一片冰冷。已經改變了這麼多,難道季和還是沒有逃過這一劫?是她的錯嗎?是她不應該改變這一切嗎?如果她沒有摻和這些事,本來季和還能再活幾年的,真的是她錯了嗎?

  「……檀綉?」


  被抬著的季和忽然睜開了眼睛,看著她的目光滿是安撫,「你……別怕,我沒事。」


  檀綉提在半空中的心緩緩落了下來,她幾乎想哭出來,然而她忍住了。不等季和說完,檀綉對抬著季和的人道:「快,把他抬進那個房間。」然後對後頭提著藥箱的兩個太醫行了一禮,「李大人宋大人,季和就拜託你們了。」


  見季嚴思還愣愣站在那,她接著道:「季嚴思,你讓米大尤那邊打好熱水,切了庫里的老參片送來。還有把後頭季慎知叫過來,讓他去外頭聽聽情況。」


  「哦,哦好的乾娘,這就去!」季嚴思一拍腦門趕緊去幹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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