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八章 請你自重
「大公子……」
上官璟一襲青色的長袍,披了一件灰色的披風,含愁看著她:「你怎麼獨自站在這裡。」
蓮心回過神,這才發現自己停在了小池塘邊的小橋上,身後便是黃仁傑住的廂房。
「奴婢是去竹園給少夫人傳話的,正要回去。」蓮心說著,心慌意亂的福了福身子,「奴婢告退。」轉身想要繞過上官璟。
男子手心微微一緊,在她走過身畔的瞬間,忽然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感覺到女子輕輕一顫,抬眸驚愕的看著他償。
上官璟握著傘柄的手一緊,低聲道:「我剛才去梅園找你,單嵐說你去了竹園。」微微一頓,「我是問你,為什麼獨自站在這裡。」
「我……我歇一歇罷了。攖」
「他不過離開兩日,你就如此思念他了么。」手心一緊。
「……」蓮心掙脫了一下,發現掙脫不了,「公子想多了,我並未發覺自己站在這裡,只是隨意停下,想了一下事情。」
「什麼事情。」
「奴婢的私事,與大公子無關。」蓮心微微的撇開了眸子,看著天地之間雨幕纏綿,她的手臂被上官璟抓著,露在雨中,雨水冰涼,「請公子鬆手。」
「好,我鬆手,但是我有話要跟你說。」上官璟說著便鬆開了她,一雙鷹眸看著她心緒翻湧,「如今你可還願意……」
「不願意。」蓮心驟然想起了柳明月的話,匆匆的打斷了他,「大公子不必再說了,奴婢不願意。」
「你都沒有聽我說完。」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蓮心垂眸道,「時至今日,你再說這些又有什麼用呢。」看見雨水沾濕了她的裙擺和鞋面。
「為什麼會沒有用!」上官璟猛然扔了手中的雨傘,抬手緊緊地握住了她的肩膀,也抖落了她手中的傘。
蓮心暮然抬頭便對上了他受傷的眸子,瞬間一怔。這眼神她見過,曾經的自己對鏡憔悴,也是這樣不甘和難過的神情。
「公子,你一早已經選擇了夫人,我們之間早就結束了……不,根本就沒有開始過。」蓮心看著他,雨水模糊了她的視線,「如今這樣執著又是為什麼。」
「因為我發現我後悔了。」上官璟握著她肩膀的手心一緊,「在當日我看你那麼傷心我便後悔了,如今看你跟那個黃仁傑你儂我儂,我便更加後悔了!」
「上官璟!」蓮心暮然吼道,「你我之間的事情只在你我之間,不管是誰傷了誰,誰負了誰,只在你我之間,跟別人有什麼關係。」
上官璟看著她如此,微微一怔:「你跟著三妹久了,還真有點兒像她。」
「什麼……」
「你像她……」上官璟喃喃道。蓮心心中劇震,一時不可置信的看著他:「你這樣說我倒是不明白了,究竟是你放不開我,還是放不開我有點兒像小姐?」語氣里有刺骨的冰涼。
「不,不是的,蓮心我知道我喜歡你,我不想你嫁給別人。」
「當初小姐也說的很清楚了,公子一旦選擇了,奴婢嫁給誰不加給誰,都跟公子沒關係了。」蓮心不想多言,不想過去的一切美好就這樣崩裂,抬手按住了上官璟的手背:「請公子放手。」
上官璟緊緊地看著她,忽然抬手拉住了她的手腕,大步往黃仁傑的廂房走去,一邊走一邊說道:「你說這些還不都是因為他,他到底有哪裡好,你這樣快就全心全意在他身上了么!」驚了一地的雨水。
蓮心慌張的被他扯著跟在身後,跌跌撞撞道:「公子你要做什麼……」這樣的上官璟她從未見過,完全失去了以往的沉著和風度。
上官璟一言不發的拉著她到了門前,抬腳就踢開了黃仁傑的門,裡面一片漆黑。蓮心的心也跟著一驚,下意識的就抓住了門框。
「公子,這是黃大人的客居,你這樣於理不合。」
「你跟他卿卿我我的時候可有想過於理不合。」上官璟扯著她就要進屋。
雨水已經濕了兩人的衣服,寒風習習,涼了蓮心的心。
「上官璟,你醒一醒!我不愛你了,與他人無關!」女子驟然一聲,在綿綿細雨中格外清晰。
上官璟身子一怔,回眸看她,看見她的淚水和著臉上的雨水,哽咽道:「我們之間本就是錯的,我已經收了心,請你也放下吧,給我……給我留下一點美好的回憶……也是好的……」
「蓮心……」上官璟眸子一緊,暮然回身將她按在了門框上,俯身帶著風雨的濕氣吻住了她。蓮心一瞬間心頭巨震,下一刻便手腳並用的想要推開他。
無奈上官璟的力氣頗大,此刻帶著最後的一絲掙扎,口中喃喃的喚著她的名字。
蓮心,蓮心……
女子被他死死地禁錮在懷中,掙脫不開,眼角的淚水簌簌落下。曾經她最愛的人在吻著她,可是為什麼她的心裡會這樣難過,難過到窒息。
她不記得自己喜歡了他有多久了,三年,五年,或許更久。記憶中,上官璟一直是武平侯府最沉著穩重的大公子。拉弓策馬,煮酒賦詩。他不比靈都里任何一個公子哥差,但是他知道收斂。
他是長子卻是庶出,二夫人許氏懦弱無能,譚氏當時一手遮天。上官璟很早就已經知道,如何做一個本分的長公子。
蓮心至今還記得,彼時年幼的她站在譚氏身後,彼時年少的他踏著晨光而來,暖暖的眸子里有著淡淡的笑意,一眼便能看進她的心裡。
可是此時……蓮心淚眼朦朧的看著廊外陰雨綿綿:為什麼,為什麼你要親手毀了這一切。
「放開她!」
夜色中,驟然一聲,兩人都還沒來得及反應,就有人一把扯開了上官璟,然後一拳狠狠的打在了他的臉上。
蓮心一個踉蹌,抬眸驟然看見了憤怒異常的黃仁傑,心中一驚。那個文質彬彬的黃太醫居然動手打了侯府長子!
不知為何,那一瞬間蓮心看著黃仁傑氣喘吁吁,憤怒又倉皇的模樣,忽然好想笑。
「蓮……蓮心?」
下一刻,女子便含著淚水投進了他的懷抱。他回來了,終於回來了,真是……太好了。
「仁傑。」
黃仁傑揮拳的手還半舉著,一時愣愣的看著抱著自己的蓮心,心中的怒火一下子便化開了。他的雨傘還翻在雨中,狼狽不堪,像極了此刻捂著臉,扶著牆角的上官璟。
風雨之外,一片衣角轉身匆匆的隱匿了行蹤。
蓮心病了,是風寒。前天晚上看淋了雨,居然是被黃仁傑送回來的。兩人什麼也沒有說,上官愛便也什麼都沒有問。
「真是趕巧了,大公子也生病了。」辛姑姑在一旁磨墨,輕聲道。
今日上官愛精神好,便想起了提筆作畫了。
「姑姑,有些事情提點就好,何須過分關心。」上官愛看著枝頭綻放的紅梅,嘴角的笑意淺淺,「今天天氣晴朗,姑姑還不如叫下人把棉被棉衣都拿出去曬一曬,免得何時天氣又不好了。」
「是。」辛姑姑看著她畫的梅花,不禁贊道,「公主如今這梅花畫的甚好,不然也裱起來兩幅,年下了用來送人也是好的。」
上官愛聞言輕輕一笑,搖頭道:「姑姑就會打趣我,且不說我這畫兒送不送的出手,哪有人作畫沒有題字和款印的。」
「其實公主的字很好。」辛姑姑隨口接了一句,隨即淺淺一笑:「沒有字便沒有吧,這落款的印章可不簡單么,請位書法名仕給公主刻一枚就是了。」
上官愛想了想,筆頭微微抵在下唇,狡黠一笑:「如此也好,裱起來送給姑姑也是好的。」
「公主……」
「一大早的在說什麼這樣高興。」燕允珏一襲青石的竹紋長袍,裹了一件灰色的披風大步而來,眼中的笑意暖暖。
「原來是二哥來了。」上官愛含笑擱下了筆,「姑姑在打趣我,說要裱畫,又是題字又是刻章的。」
辛姑姑含笑走過去,給燕允珏拿下了披風,笑道:「奴婢只是看公主總是畫,卻不當回事一樣收著,覺得可惜罷了。」說著微微一福,「奴婢去給公子上茶。」
燕允珏點點頭,含笑走到案前,看著上官愛畫的那紅梅,似乎壓著積雪,不由得道:「題字就免了,若說這落款的印章,我倒是可以代勞。」
「二哥好興緻,正好我有一塊壽山石,不如就翻出來給二哥使了。」上官愛說著便抬手拿了手爐吩咐道:「蓮子,去庫房把皇上賞的壽山石翻出來。」
蓮子聞言應了一聲便去了。
燕允珏含笑道:「既然是皇上賞的,你就不怕我給你刻壞了。」
「不怕,刻壞了也是那石頭的福分,壓在那倉庫里也不過是塊普通的石頭。」上官愛說著垂眸看了一眼那雪中寒梅,「只是二哥覺得這雪景如何。」
燕允珏那雙溫潤的眸子深了深,笑意淺淺:「美則美矣,只是過則不妙了。」
「但是天意難違,我們也只能盡人事了。」女子一閃個黑白分明的眸子含著淡淡的笑意,指尖拂過還未全乾的血色花瓣,染了一點嫣紅在指尖,若有所思。
燕允珏看著她出神的側顏,溫柔繾綣,片刻,目光落在了外面,見辛姑姑已經端了茶水走在廊下,輕聲道:「你放心,該安排的都已經安排了。」
「二哥做事,我自然放心。」上官愛說著,抬眸看見辛姑姑進來了,指尖的一點紅有些無處安放。一旁燕允珏已經掏出了月白的帕子握住了她的指尖,輕輕拭去,一言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