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章 廢后
日暮黃昏,祈祥宮裡一片混亂。
池賢妃已經快六個月的身孕了,驟然落紅,血崩小產。楚院判探脈,孩子已經沒有了脈息,胎死腹中。
此刻東殿,上官蕙妃昏迷不醒。西殿,池賢妃性命垂危。而這一切的矛頭,都直指此刻幽閉鳳陽宮的那位伏皇后。
寢殿外,慕容淵負手而立,目光深沉。一旁慕容珝已經暗自垂淚,泣不成聲:「父皇,事到如今,您還要庇護母后么,這一切難道還不夠么。」
「珝兒。」慕容淵沉聲喚道,「你究竟想說什麼。」
慕容珝含淚看著他,驟然跪了下去:「兒臣想說,九年前她就是如此害死了燕母后,如今又故技重施,這樣心狠手辣的女子怎麼值得父皇一再維護!償」
一語驚了眾人。
燕貴妃一個踉蹌差點兒摔倒,簌簌落淚:「姐姐……」
慕容玉蹙眉看著慕容珝,不知所想。
聽見上官愛說道:「皇上,且不說這些往事,眼下蕙妃娘娘中毒未醒,只此一條,臣妾請求皇上傳皇後娘娘來,給一個說法。」說著便緩緩地跪了下去。她出來許久,面色不好,此刻眉心輕蹙,臉色也略顯蒼白。
慕容淵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慕容珝,聽見西殿里穩婆驚呼一聲:「不好了,賢妃娘娘暈過去了!」
手心一緊,終於說道:「高豐,傳皇後過來。」
「是。」高豐也是面露郁色,垂首匆匆去了。
慕容霄看著他離開的身影,心中明白,今日,伏皇后沒那麼容易脫身了。想到此處,目光又落在了上官愛的身上,深不見底。
伏曦來的時候,夕陽已經落幕。祈祥宮的宮人正在掌燈,大殿里正一點點亮起燭光。
「臣妾參見皇上,皇上萬福金安。」伏皇后脫簪素錦,沒有了往日的華光,卻依舊高貴典雅。
「兒臣參見父皇。」慕容瑤居然也一道來了,往日里活潑俏麗的,如今看上去卻憔悴了不少。
「瑤兒怎麼也來了。」慕容淵眉心微微一動,不可察覺。
慕容瑤聞言,俯首道:「母后病中見駕,兒臣不放心,所以一道來了。」
「如今倒是懂事了。」慕容淵說了一句,目光便落在了伏曦的身上:「今日叫皇後來,是想讓皇后看看,這香是不是出自皇后的手筆。」
慕容淵話音剛落,便見高豐將兩份香粉遞到了伏曦的面前。伏曦一雙鳳目微微的垂著,看見香粉,沉吟片刻,說道:「是出自臣妾之手。」
「你可看清楚了。」慕容淵一雙深邃的眸子看著伏曦,深不見底。
伏曦抬眸,一雙鳳眸迎著燭火,微光流轉:「臣妾看清楚了,是臣妾的香。」
「你好大的膽子!」慕容淵一拍桌案,怒目而視。
眾人一驚,全都跪了下去,齊聲道:「皇上息怒。」
「伏曦,你可知罪。」慕容淵卻一點兒也沒有息怒的意思,「你毒害賢妃和皇子,禍及蕙妃,好歹毒的心思!」
「皇上,這香是臣妾的,但是毒不是臣妾的。臣妾沒有毒害賢妃,更加不會禍及蕙妃。」伏皇后跪在那裡,不卑不亢道。
「母后。」慕容珝跪在那裡,含淚看著伏皇后,哽咽道,「母后還要害多少人才會承認呢?這香兒臣記得,兒臣一直都記得,這是當年您用在燕皇後身上的香。當年母后已經用這種害人的東西葬送了燕皇後母子,如今又害了賢妃和蕙妃,還不夠么。」
伏曦聞言,終於抬眸看向慕容珝。聽見慕容瑤怒道:「皇姐這樣污衊母后,難道全然不顧母后那些年來的養育之恩了么。」
「六妹,若是說養育之恩,難道當年燕母后對我就沒有教養之恩么。」
慕容瑤一怔,她當然知道燕皇後進宮那兩年隨慕容珝是有多好,可是……可是要說她的母后害了燕母妃,她不相信,從前不信,現在也不信!
「珝兒,你口口聲聲說當年是伏皇后害了姝兒可有人證物證。」慕容淵沉重眸子,看不清情緒。
慕容珝聞言,微微抬眸便看向了正在西殿璃忙碌的楚如相,眼中的淚水簌簌落下:「當年的香我一直收在府中,至於人證便是楚大人了。」
眾人一怔,伏曦的手心微微一緊,喃喃道:「珝兒,你終究還是在怪本宮么。」
慕容珝回過神道:「母后,兒臣若是真的怪你,當年父皇和太后查的天翻~地覆,兒臣就出來指證您了。何至於時過境遷,現在才說。」說著看向慕容淵,「父皇,兒臣句句屬實,今日賢妃娘娘驟然血崩小產,兒臣想起當年燕母妃也是現在這樣樣子在生死邊緣掙扎離世,兒臣心痛,父皇難道不心痛么!」
慕容淵深深地而看著慕容珝,說道:「來人,去池府取香來。」說著深深的看著伏曦,「皇后說這香沒有問題,如今太醫說有問題,皇後有何解釋。」
伏曦看著慕容淵,她自然是知道這香是有問題的,只是不知道是誰讓這香如當年一般出了問題。
一個個名字在腦海中掠過,最終她的目光落在了慕容淵的身上,回道:「臣妾不知。」
「好個一問三不知。」慕容淵怒目而視。
楚如相從裡面匆匆出來,回道:「皇上,賢妃娘娘暫且無虞了,只是孩子……微臣無能。」說著深深地俯首,
一時之間,偌大的宮殿安靜極了。
慕容淵的手心微微一緊,轉而問道:「當年,楚卿可知道燕皇后的死因。」
楚如相身子一怔,俯首在那裡,一言不發。
「楚大人,你的手上可還沾著血呢,事到如今還不肯說么。」慕容珝眼角的淚水已干,此刻看著楚如相的側影,帶著淡淡的怨。
楚如相聞言,無聲一嘆,終於說道:「當年微臣奉旨照顧長公主,時常一道去鳳陽宮請安,確實發覺過當時燕皇後用的安神香有問題。」
伏曦垂眸不語。
「當時為何不說。」燕貴妃急切道,「你可知道那香要了我姐姐的性命。」
「微臣該死。」楚如相沉聲道,「當時微臣把疑惑告訴了燕皇后的主治太醫,誰料德妃娘娘……也就是現在皇後娘娘忽然招臣密談,說那香並無問題。」
眾人都跪在那裡,聽楚如相娓娓道來:「臣分辨了兩句,皇後娘娘便說要是微臣再胡言亂語便將臣遣出太醫院。」
慕容珝微微垂下了眸子,她知道,在楚如相的世界里,最重要的莫過於這個太醫頭銜了。
「並且……」卻不想男子繼續說道,「即刻做主長公主的婚事,讓她遠嫁。」
什麼!慕容珝赫然抬頭,不可置信的看著楚如相。男子依舊俯首在那裡,語氣也聽不出過多的情緒。聽見他說:「微臣有罪,從前傾慕長公主,但是時過境遷,長公主如今已然安好,微臣死罪,願意作證當年伏皇后毒害燕皇后之事。」
「你血口噴人!」慕容瑤搶在所有人前面反應了過來,已經含淚跪過去抓住了慕容淵的龍袍:「父皇,母后不是這樣的,母后沒有做過,一定沒有。這個太醫……」說著含淚指著楚如相,「他一直對皇長姐有不軌之心,當初母后沒有同意他的請求,他便在這裡詆毀母后。」
慕容淵一雙漆黑的眸子看著慕容瑤,下一刻便落在了伏曦的身上。
女子跪在那裡,依舊垂著眸子,安靜的有些詭異。
「皇后,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有。」伏曦緩緩抬眸,對上了慕容淵的眸子,嘴角的笑意淺淺,慕容淵的心驟然一痛。聽見她輕聲說道:「臣妾從來都沒有想過姐姐死。」
上官愛跪在那裡,一直懸著的心,終於稍稍的鬆了些。
「皇上,姐姐當年腹中是男孩,臣妾也是。」伏曦輕聲道,「臣妾只是想要了那個孩子的命,從不曾想過要害死姐姐,請皇上明察。」說著深深一拜,再不言語。
慕容瑤含著淚,雙手還抓著皇帝的袍角,聞言不可置信的回首看著伏皇后,啞聲道:「母后?」
「皇后,你害死我姐姐,竟然真的是你害死我姐姐!」燕貴妃泣不成聲,一旁的慕容玉連忙扶住了她,柔聲安慰:「母妃,保重身子才是。」眉心深蹙。
慕容霄見此,深深的看了一眼上官愛,又復看向了伏曦,終於俯首道:「請父皇開恩,母后她……她只是一時糊塗。」
一直沉默的柳淑妃目光卻越過了兒子,落在了上官愛發間的金鳳釵上,一雙溫婉的眸子若有所思。
「請皇上三思,繞皇後娘娘一命。」
慕容淵一下拂開了慕容瑤的手,一步步向著伏曦走過去,俯身道:「皇后,朕再問你一遍,當真是你毒害了賢妃。」
女子望著他,彷彿要把他望進心裡去,生生世世。可是嘴角的笑容卻那樣的無奈和疲憊:「皇上,臣妾累了。當年的罪臣妾都承認了,眼下也事事指向臣妾,臣妾百口莫辯,認了又何方呢。」
「你……」慕容淵深深的看她,聽見太監進來報:「皇上,公主的香取來了。」
眾人聞言,看著那小小的銀盒子,現在還有再看的必要麼。
果真,聽見慕容淵說道:「皇后伏氏,毒害先皇后在先,加害妃嬪皇子在後,其心思歹毒,難為中宮所容。自今日起廢除皇後頭銜,收回鳳印,移居宮中清慈庵帶髮修行,只留章姓女官伺候,鳳陽宮其餘宮人由內庭再行分配,欽此。」
聞言,伏皇后緩緩的垂下了眸子,掩藏了眼中的淚水,緩緩俯身道:「謝主隆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