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五章 何為真情，何為假意
伏凌死了，眾目睽睽之下，身首異處。如今伏光被禁足府中，想要給他收屍，也要長跪不起，只求皇上一個恩典。
伏凌本是伏光的嫡子，少年有成，在軍中也很有聲望，一直是伏氏一族的驕傲和希望。自他出事以來，伏氏一族就一直想盡辦法保他攖。
「可他終究還是自己葬送了自己。」上官愛站在窗前，一隻手扶著香案，看著窗外細雨綿綿。
「他死也想不到，你只是稍微放出了點消息，他就迫不及待的出來送死了。」身後慕容沖嗅著杯中的茶香，淡淡道：「你是沒瞧見，他死的時候伏悅就跪在一旁看著，那雙嗜血的眸子，跟瘋了一樣。」
上官愛抬手輕輕的撫著肩膀的傷口，喃喃道：「那日斷日崖上的一刀，我算是還給他了。」
慕容沖抬眸靜靜地的看著她，他心中明白，上官愛這樣說，但是她對伏氏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他。
「真是可惜了。」女子看著細雨綿綿，攏了攏身上的披風，「聽說她冬至之後就要離開靈都了。」
「流放關外，永世不得回朝。」男子放下杯子，走過來牽著她的手，「你想如何。」
「聽說伏皇后自伏凌死後便一病不起了。」
慕容沖眸子微微一沉：「暫時還死不了。償」
女子淺淺一笑，看著雨幕的眸子深了深：「這可怎麼是好呢，為了我一介臣子叫一國之後纏綿病榻，真是罪過。」
慕容沖聞言，微微挑眉看她：「你想繞過伏悅。」
「繞過？」上官愛輕聲道，「畢竟傷我的也不是她，我為何不去做一回好人呢。」
慕容沖攬她入懷：「那就讓她多活一陣子，不過這個情你是要賣給誰呢。」
「自然是慕容霄了。」女子嘴角的笑意淺淺，「我這個未婚妻為了他還真是煞費苦心呢。」
「說了我不愛聽。」
上官愛輕輕一笑：「故意說給你聽的，誰讓你拿燕姐姐氣我。」
男子一怔，垂眸看她，笑道：「你還記仇呢。」
「可不是么。」
慕容沖寵溺的吻她的額頭：「記仇好，我喜歡你記仇的樣子。」
「……」
「對了，那個池氏……」
「如今她病著，府中上下交給大嫂打理，曉兒和子衛也被抱去了竹園，這樣很好。」上官愛看著窗外細雨，眸子微微一黯，「她還是侯府的夫人，父親為了大局也不會跟她撕破臉。無論如何，這件事最終我們是受益的，她，以後再說。」
慕容沖垂眸看著她，無奈道：「好。」
女子抬眸，正好對上他不舍的目光，溫柔一笑：「我不委屈，很快這一切就能結束了。」
男子聞言，輕輕的應了一聲，含笑看著窗外細雨紛飛，若有所思。
雨從清晨一直下到傍晚，慕容沖一襲漆黑的斗篷，悄然出了梅園。
侯府一側偏僻的小巷，細雨將傍晚的青石板洗刷的發亮。
「主子。」女子的聲音和著細雨，格外婉轉動聽，「您還沒有告訴她么。」
慕容沖一雙星眸沉了沉：「沒有說得必要，本王已經決定了，帶她遠走高飛。」
「主子，就算你不在意，但是她是皇上親自封的公主，世襲一品軍侯，真的能說走就走么。」
「朵蓉。」
紫衣女子裹著寬大的披風，站在細雨之中，那雙美麗的眸子里彷彿有千言萬語，最終說出的只有一句：「是，屬下知道了。」
終究，自己只是一個殺手，不管有多少理由，都左右不了慕容沖的決定。
慕容沖看著細雨紛飛，低聲道：「去池府找到慕容珝所謂的證據，本王要萬無一失。」
「是。」
朵蓉悄然的消失在了雨幕之中，慕容沖仰著頭，看見一隻白鴿從梅園飛了出來，在這樣雨天里也絲毫沒有阻礙。他知道，是燕氏一族的軍鴿。燕允珏作為燕氏嫡子，手中也只有三隻，其中竟然有兩隻都留給了他的愛兒。
真是……不知該對這位無微不至的燕公子說什麼好了。
慕容沖嘴角的笑意慵懶，垂著眸子匆匆的走進了雨中。
梅園。
上官愛站在廊下，看著白鴿漸漸飛遠，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深不見底。
辛姑姑他們站在她身後，有些擔憂的看著她：「公主，黃大人說，您不能受涼。」
「嗯。」上官愛輕輕應了一聲，在轉身間便看見了站在院外的男子，一身湛藍的長袍，執傘而立，那雙深邃的眸子正靜靜地看著她，那容色竟然如此憔悴。
女子嘴角的笑意淺淺，沖著他微微頷首。男子握著傘的指尖微微一緊，踏著細雨，大步而來。
「好久不見。」
男子撐著傘站在雨中，抬手輕撫她的臉頰，看見她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終於心安：「是啊，好久不見。」彷彿一輩子那麼漫長。
上官愛一雙清澈的眸子靜靜的看著他，不再說話。
聽見辛姑姑說道：「慶王殿下，公主能久站，請進屋說話吧。」
慕容霄聞言，這才回過神來，點了點頭，收了手中的雨傘：「好。」
窗外細雨霏霏，屋內香煙裊裊。
上官愛已經坐在了床上，一旁蓮子拿了手爐遞給她：「小姐，快捂一捂，不然一會兒黃大人發現手涼，又要嘮叨了。」
「知道了，倒是叫你操心了。」
蓮子嗔笑道：「奴婢還不是操心自己，他那張婆婆嘴奴婢可受不了。」
「好了，我們出去候著吧，讓王爺和公主說會兒話。」辛姑姑淺淺一笑，便拉著蓮子出去了。
慕容霄坐在那裡，垂眸看著手邊的蓮花香爐，說道：「這香味倒是有些熟悉。」
「約莫是因為好聞，所以王爺才會覺得熟悉吧。」
「是么。」慕容霄抬眸看她，良久才說道：「看見你安然無恙，我便覺得安心了，其他的，都無所謂了。」
「安然無恙？」上官愛抬手捋了捋耳畔的碎發，一隻手輕輕的捂著自己的肚子，喃喃道，「王爺真的覺得我如今已經安然無恙了么。」
「我知道，是她傷了你。」
「不僅僅是她，而是他們。」上官愛抬眸，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含著淺淺的笑意，「王爺應該還記得，我跟伏氏只能是對立的。」
慕容霄手心一緊：「記得。」
「王爺可還記得，你選擇的是我。」
「記得。」
「如今，伏氏一族搖搖欲墜，王爺的日子也不好過吧。」
慕容霄看著她，忽然起身緩緩走來，沉聲道：「是不好過，但是不僅僅是因為伏氏。」說著坐在了上官愛的床邊，輕輕的握住了她的手，「更加是因為你。」
女子微微垂著眸子，看著他的握著自己的手，一言不發。
「他們兄妹是自作自受，死不足惜。伏氏一族不安於室，牽連本王被父皇疑心，不足以相護。」慕容霄握著她的手心一緊，「那日你倒在血泊之中，雷雨交加，我忽然就有些明白了，明白你為什麼會害怕雷雨，明白了你的那些難以言說的恐懼。」
上官愛長長的睫毛微微一顫，還是沒有說話。
「那種恐懼，我親身體會到了，如果你真的死了，恐怕從今以後我也會驚懼那樣的雨夜了。」
他的聲音很輕很沉，落在上官愛的心中，一字一句。聽見他說：「朝堂勢力，兩方相爭，雖然是此消彼長，但是失了伏氏一族的力量我還可以再花時間和精力去培植其他的。但是你，這天地之間，上官愛只有一個，僅此而已。」
那一刻，上官愛肩頭的傷口驟然一痛，眉心一蹙，咬唇不語。
天地之間僅有一個。這句話我等了一輩子，慕容霄，這句話也害了我一輩子，你知不知道。
「王爺。」女子終於開口，輕聲道，「我知你的心意，這幾日我醒來，想了很多，忽然覺得，如果我死了，便什麼也沒有了，還爭什麼呢。」
慕容霄不知道她要說什麼，一時疑惑的看她，卻看不清她的神情。
「王爺這次因為我被夾在中間，即不能念伏皇后的教養之恩，也不能全你我的夫妻之情。終究是為難你了。」
聽見那句「夫妻之情」男子的心暮然一動，深深看她。
女子抬眸，眼中有淺淺的溫柔：「如今，我算是醒了，太醫說也沒有大礙了，你便去幫我向皇上求個恩旨吧。」
「什麼？」
「免了伏悅的流放之刑吧。」上官愛平靜道，「伏凌已死，伏氏嫡出就剩下這麼一個女兒了，伏皇后一直是視如己出，六公主又情同姐妹，放她一馬，也算是我成全了王爺的一點孝心了。」
慕容霄身子一怔，不可置信的看著她：「你說真的？」
女子抿唇一笑：「自然是在真的，王爺不相信？」
「信。」慕容霄一把將她攬入懷中，柔聲道，「我終究是等到了，等到你的心中有我，哪怕一絲一毫。」
上官愛伏在他的胸口，眼中的笑意越發的溫柔：你終究還是你，為了自己的目的，總有辦法叫人自己開口。你若真心愛我，一心護我，什麼進退兩難，不都是假仁假義。
慕容霄，你的愛終究只有這樣。
篤篤篤……
門扉輕扣，聽見辛姑姑在門外說道：「公主，黃大人來了。」
聞言，慕容霄戀戀不捨的鬆開了上官愛，女子理了理耳畔的發，說道：「進來吧。」說著便看見慕容霄理了理她的被子。
「下官參見王爺，公主。」
「黃大人無需多禮。」慕容霄的神色看上去輕鬆了一些，「這些日子有勞大人了。」
「王爺言重了。」
「本王已經備了厚禮送到府上，令尊入冬以來身子似乎不適，倒是為難黃大人只能在侯府盡職了。」
那一刻，上官愛心中微微一動，抬眸悄然的看著慕容霄的側臉，不知為何，那種有一股難以言說的情緒。
為什麼？女子的眼中閃過一絲疑惑：慕容霄，為什麼這一刻我竟然有些看不清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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題外話-——丁丁：今天還有一更，晚點上~~~今天下雪了，好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