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五章 我們，不死不休
雷雨中，慕容沖俯身緊緊地抱著上官愛止不住輕顫的身子，他還是做不到，做不到看見她難過，受傷，哪怕一點點，哪怕他再生氣攖。
「對不起……」上官愛被他擁在懷中，明明還在顫抖，卻攥緊了手心，給他道歉，「真的對不起……」
慕容衝心尖一顫：「是我不好，是我亂髮脾氣。」說著埋首在她頸窩，悶聲道，「我只是太害怕了，害怕……」
「我知道……」女子漸漸止住了顫抖，「我沒想到京兆尹來晚了一些，也沒想到他們會在這雨天里用火油。」
「以後不會了。」上官愛輕聲保證，「我不想讓你牽扯進來，沒想過有什麼瞞著你……不過以後不會了。」
慕容沖看著她，滿臉的雨水有些狼狽，聽見她說：「因為，你會生氣。」
他從未見過她如此乖巧的樣子，心中的恐懼和氣憤在那一刻竟然煙消雲散了。不禁低聲輕笑：「看來我要多生氣，這樣你才會聽話。」
「……同一招在我這兒是不好使的。」
「是么。」慕容沖抱著她無奈一嘆，「我原本想悄悄地跟著你混進軍營的，反正慕容淵已經下旨叫我不日回雁州去了。」
「回去？」
「他說雁地不能長久的無主，我真想問他何時把我真的當做那裡的主人，又何時開始不再把我當做那裡的主人。」慕容沖說著微微鬆開她，「我都安排妥當了，舒玉傾會冒充我回去，我這般的美貌給他用幾個月真是便宜他了。償」
上官愛無奈一笑，想要起身才發現手臂有些痛，不禁蹙了蹙眉，垂眸看去。
慕容沖見狀，也才發現，她受傷了。
「應該是剛才我想衝出去的時候，被箭羽划傷的。」上官愛抬手捂住了傷口。
慕容沖的眸子又沉了下來，撕了衣角想要給她包紮。上官愛卻制止了他的動作，「眼下你先去軍營等我，我處理好這邊再與你回合，我們從長計議。」他從來都甚是愛惜自己的衣服，竟然就這樣撕了給她。
心中不由得一暖。
「可是……」
上官愛溫柔一笑，在他唇角印上一吻：「他們既然沒能殺的了我，之後的一切便都是我做主了。」
慕容沖聞言，深深的看著她，伸手留戀的撫過她的臉頰：「我知道了，你要小心。」
「嗯。」
雨中傳來呼喊的聲音，有人漸漸的往這邊找來了，慕容沖站起身，抬眸望去。那一刻，上官愛仰視著他的容顏，竟有一瞬間覺得他眉宇間有不可言說的霸氣。
阿緋率先找來了，看見慕容沖的時候微微一怔：「王爺。」
「照顧好你家主子。」慕容沖說著，匆匆看了一眼上官愛，然後銷匿了蹤跡。
阿緋俯身扶起上官愛，看見她捂著傷口，衣服也因為衝出火海燒焦了一些，又跌坐在泥水裡，狼狽極了。
「阿緋無能。」
上官愛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微微一斂：「人呢。」
「抓住了，活的。」
女子輕輕一笑：「慕容霄呢。」
「已經來了。」阿緋一手扶著上官愛，女子全身都濕透了，此刻定了心便有些瑟瑟發抖。
下一刻，上官愛便聽見來匆匆而來的腳步聲，有些慌亂。再抬眸，隔著大雨，她的臉上只有狼狽和驚嚇。
「愛兒。」慕容霄看見她的一剎那，一顆懸著的心終於是落定了。疾步走來，上官愛便雙腿一軟倒在了他懷中，「你沒事吧，嚇到了還是受傷了？」剛才他看見她的馬車已經燒毀，嚇得魂飛魄散，還以為……
上官愛虛弱的搖了搖頭，卻是冷聲問道：「是誰要殺我。」
慕容霄身子一怔，剛才他來的著急，匆匆的看了一眼那個蒙面的黑衣人，一眼便看出了是慕容亮。
上官愛見他不說話，抬頭難過的看著他，那雙清澈的眸子此刻染上的霧氣叫人心疼：「我就那麼該死么？」輕輕一句，和著雨聲，驚了他的心。
慕容霄驀然緊緊地抱著她，沉聲道：「沒有人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這樣傷你，誰也不行。」
上官愛定定的看著他，終究什麼都沒有說，緩緩的垂下了眸子。
「你受傷了。」男子一把抱起她，往車隊那邊走去，一張臉沉著，緊繃著下巴，一言不發。
上官愛無力的靠在他的胸前，胳膊上的傷口隱隱作痛，初夏的雨水浸透了身體，一陣一陣的涼。
遠遠地，就看見了跪了一地的黑衣人。她的那輛馬車上的火已經被熄滅了，但是外架子已經燒的面目全非了。
慕容霄一步步踏來，地上的泥水和著血水，斷了的箭羽插的到處都是，一片狼藉。
那些黑衣人死的死傷的傷，被活著拿下的只有半數，而此刻，跪在最前面捂著胸口的，便是慕容亮。他臉上的面巾還在，一雙英武的眸子深深的向著上官愛看來，恨不得將她看出一個窟窿來。
上官愛微微垂著眸子，心中冷笑：還真是下了血本了。
「王爺，公主。」京兆尹今兒是親自來了，難為他是親自來了，還來晚了，差點還害的上官愛被活烤了。
京兆尹自東大街慕容玉被刺殺一事之後，一度偏向慕容玉。直到除夕夜皇帝忽然賜婚，他也沒有跟大多數人一樣調轉風向偏向慕容霄，倒是一直和武平侯府有些來往。這次上官愛提前得知了刺殺的消息，已經告知了京兆尹，對方也很是配合的掐准了上官愛他們出城的時辰，直到真的打的不可開交才趕來。
所謂證據確鑿，居心昭然若揭，就是這麼狀況。
只是此刻看見上官愛如此狼狽，京兆尹也不免戰戰兢兢：「是下官來晚了，叫公主受驚了。」
上官愛已經沒什麼力氣說話了，一雙眸子微微垂著，虛弱的看著跪在不遠處的慕容亮，吐出一個字：「誰。」
聞言，京兆尹下意識的看了一眼慕容霄，見他不說話，便一招手。下一刻便有衙役上前一把扯下了慕容亮臉上的面巾。
上官愛似乎一驚，然後就咳嗽了起來，越來越厲害。慕容霄心疼的看著她，一雙深邃的眸子深不見底，低聲道：「我先帶你回去。」
上官愛的手心緊緊地攥著他的衣襟，一言不發，臉頰因為咳嗽有些泛紅，卻襯得她此刻更加蒼白了。
「三哥，你今日不殺了她，他日必成大患！」慕容亮捂著胸前的傷口喊道。
「四弟，她是我的妻子。」慕容霄沒有看他，沉聲說道。
「哈哈哈……三哥，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她的心中何曾有過你。」慕容亮說著狠狠地看著上官愛，「你這個女人蛇蠍心腸，我慕容亮發誓，只要我活著，一定會殺了你！」
雨下的很大，上官愛抓著慕容霄的衣襟驀然一緊，把臉埋在她的胸前，一言不發。
慕容霄看著她，終於冷聲道：「本王先帶公主回去，你找人給秦王殿下包紮一下。」說著抬眸看著跪在雨中的慕容亮，「然後，進宮面聖吧。」
「三哥！」慕容亮心中巨震，看著慕容霄抱著上官愛越走越遠，忍不住踉蹌的站起身，凄厲的吼道：「三哥！」
慕容霄卻抱著上官愛翻身上馬，然後一拉韁繩，頭也不回的人走了。
上官愛靠在慕容霄的懷中昏昏沉沉的，但是她心中清楚，這個人的心一旦冷下來，便是無可挽回了。
慕容亮，你一定要等我。等我送你最後一程。
慶王府。
上官愛胳膊上的傷口並不深，但是挺長，乍一看，觸目驚醒。此刻慕容霄親自給她包紮好了，看著女子穿著自己的寢衣，長發還是濕的披在腦後，心情複雜。
「我應該送你出城的。」
「他要做，即便躲的了一時……也躲不過一世。」女子無力道，搖了搖頭，「你在與不在都是一樣。」
「愛兒。」
「我不難為你。」上官愛微微的垂著眸子，有氣無力的靠在床上，「皇上若是念在父子之情從輕處理，我也不會深究。」
「愛兒。」慕容霄抬手拂過她額前的發，低沉的聲音略顯沙啞，「我之前跟你說的話都是真的。」
上官愛沒有閃躲，依舊垂著眸子，一言不發。
「我選擇的是你，不管在你的對面站的是伏悅還是四弟。」
窗外雨聲淅淅瀝瀝的，陰沉的天氣，屋子裡要點著燈才能看清。
女子的睫毛輕輕一顫，終於說道：「我們的世界，不是你說選擇了我，就能相安無事的。」輕輕的咳嗽，「你還……不明白嗎。」
「我慕容霄要做的事情，沒有誰能阻止。」男子輕輕的握著她的肩膀，堅定道。
上官愛終於微微抬眸看他，唇畔有一抹淡淡的笑，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說了什麼，然後便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她只覺得腦袋很沉，身上很燙。或許慕容沖罵得對，她再怎麼聰明都只是一個人，不是神。生老病死，她上官愛一點兒辦法都沒有。
沖兒，這一次，或許又要讓你多等些日子了。
「愛兒……愛兒！」慕容霄驚惶的喊道，「雷長，快去請御醫！」
那個時候，慕容霄沒有聽到的是她說——我們，不死不休。
城郊的雨幕里，一路往軍營去的慕容沖，忽然心中一頓，轉身回眸，看了一眼靈都的方向。一雙星眸沉了沉，呢喃的喚道：「愛兒……」
淹沒在了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