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五章 凈空之往事不堪回首(三)
「凈心!你幹什麼大驚小怪的?藏經閣的秘密我可沒說!我只是說和你回到了過去,是你建了這寺院,你是咱們這神龍寺的第一任方丈;也承認自己犯了色戒,孩子是我的。
師父問起你的去向,我說你結交了一位朋友,送朋友去東海了。」
「師父就沒問你怎麼回來的?」
「問了,我沒提燭龍,也沒提祭壇的事,古蜀國的事也沒提,只說抱著孩子跳井,本想一死了之,沒想到就回來了。」
聽他說完,氣得我瞪了他一眼,「師兄啊,你說話大喘氣呀?這也叫一五一十?」
凈空憨憨地看著我笑了,說:「我記得你說過不能讓別人知道那些事的。」
我白他一眼,嗔怪道:「虧您還記得。」
凈空笑笑,接著往下說:「不過,說完我就後悔了,因為師父聽了我說的這些后就兩眼發直,沉默不語了,弄得我心裡直忐忑,不知道是不是他老人家看出我沒全說實話,編瞎話騙他,傷心了。
你想啊,就我講的那些事,也太離奇古怪了,若不是親身經歷,誰不會認為是我胡編亂造的呢?
反正,我當時看著他老人家那個反應,心虛到不行,以為自己的話沒說圓,讓他看出了破綻,嚇得我趕緊給他跪下,說:「師父,弟子沒有說謊,沒有拿謊言來誑您,絕對句句實情……」
沒想到師父不但沒怪罪我,還雙手將我扶起,說:「放心,我並沒有懷疑你。凈心那孩子打小就與眾不同,不是個俗類;且聰明絕頂,我早就看出他不是個一般人,只是沒想到他和咱們神龍寺的淵源這麼深。」
我說:「對不起,師父,我沒能照顧好凈心,還凈讓他照顧我了,我還犯了戒,您就罰我吧,只要能讓我們父子留下,您怎麼罰我都認。」
師父當時嘆了口氣,說:「這都是命啊,我罰你又有何用?你們留下可以,只是不能說這孩子是你的,就說是撿來的吧。」
「謝師父。」
我忙給師父叩頭,他老人家宅心仁厚,當初救了我一命,現在等於又救了我父子兩條命,這大恩大德,真是讓我沒齒難忘啊。
師父這時長嘆道:「本來這方丈之位我是想等百年之後傳給凈心的,但凈心這一去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來,為師怕是等不及了。
凈空,你要多用些心,守著這神龍寺,什麼時候你師弟回來了,也好有個落腳的地兒。到時候,你就轉告他,說我沒辜負他當年的囑託,把寺院守得好好的。」
我覺著方丈的話說得怪怪的,似乎話裡有話,聽得我十分的迷糊,便問:「師父,您這話什麼意思?我沒大聽懂。」
方丈當時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說:「你不用懂,轉告凈心,他自會明白。」
「那,如果我也沒有等到他回來呢?」
方丈被我問得有些生氣,瞥了我一眼,口氣生硬地說:「那就讓你的兒子接著等!」
我看師父不高興了,就沒敢再問,好在師父也沒再說什麼,只是好象累極了似的,嘆了口氣,道:「我累了,想歇著了,你也下去休息吧。」
就這樣我們父子算是有了落腳的地兒,但第二天早飯剛過,就聽見外面亂了起來,原來是侍候方丈的小沙彌發現師父已經在禪房裡坐化了。
小沙彌哭著說,頭天晚上吃飯的時候看著方丈還好好的呢,比平日還多吃了半碗,沒想到早齋沒見方丈去吃,以為方丈睡得晚了沒起來,就把早飯送去禪房,打算侍候方丈用了齋飯,沒想到一進門,就見到方丈穿戴齊整,坐化在禪床上了。
在搬動遺體時,方丈身上掉下一封信。信是寫給大家的,信中說自己年事已高,自知命數已到,將方丈一職交由我來暫管,他日,凈心回來則把寺院交給凈心。
並交代說,他活得夠久了,已經很累了,不打算再轉世輪迴了,所以,要求我們將他的屍身火化,不要埋葬了,只將骨灰直接灑在這山林之中即可。
本來方丈無疾而終,一時間就已經夠讓大家難以接受的了,現在這封信更是讓人難以理解。
很多僧人心中不服,我是知道的,但師父的話,我必須聽。按照師父的吩咐將他火化后,我就接手了方丈的工作。
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啊。我當了方丈之後,才發現,這活真是一點都不輕鬆。」
我奇怪道:「寺里不是有執事幫著處理日常事務嗎?」
哪知凈空的臉色立時就不好看了,憤憤道:「你不提他們還好,一提他們我心都涼到底了。先前師父在時,大家都好得很,對我還算尊重。師父一沒,誰還把我當回事呀?
開始時表面上還應承著,漸漸的連面子都懶得給了,他們之間還明爭暗鬥,都藏了自己的心眼,暗中把寺里的財物轉移了,只留下一堆難題給我。等我想起查帳時,寺里帳目上已經虧空得很了,根本就沒有結餘。」
「你就沒有追究他們嗎?」
「有什麼用啊?人家成心做這事,早想好了一百個理由等著我,我這方丈只是個虛架子罷了。」
回想往事,凈空的臉上鬱悶難當,滿滿的都是怨憤哀愁。
「我當時那個愁啊,寺里大大小小百十來口每天都張嘴等著向你要飯吃,我什麼都沒有,拿什麼養活他們呀?難啊。」凈空說著長嘆了一聲。
「寺里不是有田產,能夠自給自足嗎?再說還有香客捐的香火錢呢?」
凈空苦笑一聲,「山上那點薄田哪夠那麼多人的開銷用度啊。原來寺院能撐得住是因為師父經常下山去做法事,掙得銀錢貼補寺里用度。師父他老人家德主望重,香客們也大多是沖著師父來的。自師父沒了以後,香客銳減,寺院冷清了很多,功德錢更是少得可憐了。」
凈空目光空洞地注視著前方不遠處的一塊空地,陷入了不堪回著的往事中,許久,才緩緩地說:「從前,眾僧人是往外攆都攆不走,後來倒好,一年下來,是留都留不住了。到最後,就剩下我和念慈在這兒守著了,我是不是特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