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62章
兩人搖頭：“我們到山腳下的時候物資還是足夠的, 但是沒想到剛上山沒多久就碰上了下雪，我們沒辦法再繼續往前，隻能在這裏麵躲雪, 誰知道雪一直不停，我們就被困在了這裏。”
“不對啊。”小徐詫異的看過去, “你們被困幾天了？”
“不知道。”兩人茫然，“物資都消耗完了，差不多半個月有了。”
“半個月？”小徐扭頭看向老李。
老李這時候才出聲：“這半個月的天氣我不清楚, 但至少前幾天是沒有下雪的, 這兩天也沒有下雪, 你們為什麽不走？”
按照他們自己的說法，是前天把物資給消耗完的，那前幾天沒有下雪的時候如果他們就下山回去，路上省著點用物資, 隻要堅持到了第一座矮山那裏就可以聯係救援隊了，也不是沒有一線生機。
為什麽就放棄了，選擇留在這裏等死呢？
小徐覺得奇怪。
對麵兩人的反應卻更加奇怪：“不可能, 在你們來之前外麵還下著大雪呢，根本看不清，也沒法走，不然我們早就走了。”
“如果按照你們你說的，外麵一直在下大雪，那我們是怎麽過來的？”小徐反問, “難不成我們是頂著大雪從外麵進來？”
他本來想說那不是找死嗎？
話都已經到嘴邊了，他反應過來, 他就是來找死的, 所以把話又給咽了回去。
“如果外麵一直在下大雪, 我們根本就不會出發。”小徐道。
顯然對麵兩個人也覺得小徐說的對，一時之間互相看著，好幾次張嘴也不沒有發出聲音。
他們神情疑惑，已經開始自我懷疑起來，明明這段時間他們每天都會在入口處確認雪停了沒有，甚至一天會確認好幾次，也確實沒有見到雪停過。
明明外麵雪大到根本沒辦法行走，出去就是自找死路。
可現在，有人從外麵來了，而且還告訴他們中間確實有下過大雪，但也停了，後麵幾天都沒有再下過那麽大的雪，根本就不影響行走。
“難道是被困在這裏太久，你們出現幻覺了？”小徐猜測。
“有……有可能。”兩人哆嗦著嘴唇道。
他們寧願相信自己是因為被困在這裏太久所以出現了幻覺，也不願意往另外一個方向去想。
“還好……還好遇到了你們，不然我們真的要被困死在這裏。”兩人當中那個瘦高個子道，他的聲音還是有點虛弱，但是在說話的時候眼裏明顯多了精氣神，不再像小徐他們剛看見時那樣眼神渾濁，看不見光。
休整的時候小徐有點犯愁，趁著老胡去外麵的時候他也跟了出去，回頭看了一眼山洞，確認沒有人再跟出來了，他才把那個問題給說了出來。
“這兩個人怎麽辦？不管他們是打算跟著我們一起上山，還是說他們現在轉身下山，我們都不可能再勻出來兩個人的物資給他們了。”小徐皺著眉頭道。
可是讓他對這兩個人什麽也不管，他又有點於心不忍。
畢竟是兩條生命。
老胡又在喝酒，仰頭看了看遠處，目光在某處山坳停頓了一下，他道：“也不是沒有辦法。”
“嗯？你有別的辦法？”小徐追問，也有點期待，希望老胡能拿出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老胡道：“我們現在全部轉身下山，剩下的物資就差不多夠我們幾個人回去了。”
“那你們回去吧，我不回去。”小徐想也不想道，“我要繼續走，但是我可以勻出來一部分物資給你們。”
“可以啊。”老胡點頭，“我去找老李說說，看他願不願意轉頭下山。”
說完他就轉身回去了。
留下小徐站在原地，看了看四周，神情有點茫然，又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他忍不住嘀咕：“連點場麵話都不願意說。”
勸他一句都不願意。
等小徐從外麵進來的時候，老胡已經跟老李說完了，他朝老胡看去，想問問結果，老胡一聳肩，拿著酒壺喝了一口：“老李也不願意現在轉身下山。”
“都已經走到這裏了，我看你們物資也足夠，就這麽轉身下山確實可惜了。”那兩人中的另一個人道。
這兩人裏除了一個瘦高個，還有一個是個看起來四五十歲的男人，話很少，像個老頭，也很瘦，中等身高，但他不是那種瘦弱的瘦，是精瘦，雖然他在幾個人裏看起來年紀最大，但小徐總覺得他可能是他們這幾個人裏除了老胡以外身體素質最好的人。
瘦高個點頭表示讚同，又有點不好意思：“實話說，我也想繼續往前走，既然回去的可能性不大，那好歹也去登頂吧，這樣死也瞑目。”
“葬在雪山之巔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老頭也跟著點頭，“反正我出來這麽久，家裏人估計也已經當我死了。”
兩人一副將生死置之度外的態度，老李幾人也就沒有多說什麽。
他們算了一下，剩下的物資倒是可以勻出來一部分讓這兩個人跟著一起登頂，但卻沒有多餘的物資足夠支撐帶著他們一起返程了。
這就意味著，登頂以後，他們也和小徐一起留在山頂上，不會再下來了。
小徐想了想，覺得也不錯：“反正我們幾個作伴也不怕孤單，對了，你下山的時候記得把那副撲克燒給我們，我們以後就在山頂上鬥地主。”
他朝胡子道。
胡子點頭：“好。”
瘦高個和老頭有點詫異的看了小徐一眼，最後也沒有多問。
休整夠了，一行人再出發的時候，原本的四人小隊又變成了六人小隊。
六個人悶頭朝山上走，倒是一直沒有下大雪，偶爾下的小雪也並不影響他們行進。
到第十二天的時候，小徐看了看山頂的位置，臉上露出了笑：“我覺得我們最遲明天上午就能登頂，要是走得快一點，今天晚上也能登頂，不知道山頂上有沒有夠休息的地方，我指的是給你們休息的地方。”
他還不忘在後麵補充一句，像是時刻在提醒著自己馬上就要到目的地了，而他也不打算再回去了。
就是不知道他是在提醒自己還是在提醒別人。
天黑的時候，六個人終於到達了雪山之巔，所有人臉上都有著興奮，這一刻將所有事情都拋在了腦後，小徐拿出了他的相機，打算拍照留念。
老胡看了看，朝他道：“還是明天早上再拍吧，太黑了。”
實際上今晚的月亮很圓，再加上白雪一片，四周還是很亮的。
不過老胡這麽一說，小徐心裏也高興，點頭同意了：“那先找個地方休息吧，今天晚上什麽都不要管，大家好好的睡一覺，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說！”
離山頂不遠的地方就有一個可以用來休整的地方，六個人還是按照之前那樣分成三組，兩兩一組守夜，瘦高個跟老頭率先表示想守第一輪。
“我們睡不著，沒想過還能走到這裏來。”瘦高個笑笑，眼裏帶著光，看得出來他是真的激動。
其他人對此沒有什麽意見，雖然他們也未必睡得著。
等吃完了飯，除了守夜的人，其他人就都躺進了睡袋裏麵，一開始睡不著，小徐翻了個身麵朝向老李那邊，問他：“李哥，你找到你姐姐了嗎？”
“沒有。”老李的聲音有點沙啞。
小徐有點替他遺憾：“那怎麽辦？你打算去哪裏找？”
這裏這麽大，誰也不知道老李的姐姐當時是怎麽遇難的，也更加不知道她如今被埋在這深雪之下的哪個地方。
找不到的。
小徐心想，朝老李道：“那要不你把你姐夫留在這裏，我想你姐夫肯定會去找到你姐姐的。”
“嗯。”老李應了一聲，也不知道有沒有把小徐的話給聽進去。
小徐也不確定他明不明白自己的意思，於是問他：“那你回去之後打算去幹什麽？”
“不知道。”老李還是搖頭，“如果能回去，可能會去找一份工作吧，能糊口就行了，攢點錢更好，以後說不定還能到處走走。”
頓了一下，他又道：“你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來的路上我碰見了小十，她說這世間的風景是看不完的，我也覺得。”
“如果沒來這一趟，說不定我們以後還是能碰見。”小徐笑了笑，“我沒跟你說過吧，其實我從小就跟著我爺爺奶奶住在山裏，我沒見過我爸媽，我爺爺奶奶也從來不提，他們供我讀書上了大學，我一直都想著等我工作了有錢了，就把他們接到城裏來住，後來我才明白他們根本就不缺錢。”
“怎麽說？”守夜的瘦高個突然出聲搭話，“你爺爺奶奶是幹什麽的？”
“我也不知道。”小徐歎了口氣，“反正從我有記憶開始我們一家三口就住在那個山裏了，也算是吃喝不愁吧，我也不知道他們的錢是哪來的，可能是我爸媽留下的？也可能是他們自己攢的，反正他們過世以後吧，我拿到存折的時候也嚇了一大跳，那筆錢是我以前根本想都不敢想的一個數字。”
“多少？”瘦高個追問，“一百萬？一千萬？”
小徐卻沒有回答他。
瘦高個有點不甘心，還想再問，老頭拉了他一把，他才打消這個念頭。
山洞裏安靜了一瞬，老李突然道：“你之前騙我們。”
“啊……對。”小徐點頭，“我確實是騙你們來著，其實我根本就沒有爸媽，我壓根就沒有見過他們，我也沒有什麽朋友，我窮的隻剩下錢了。”
說完最後一句話的時候他還笑了起來，笑的有點停不下來，瘦高個跟老頭附和著一起笑。
老李沒有笑。
胡子跟阿風不知道是不是睡著了，一直就沒有什麽動靜。
“你那麽有錢為什麽還想不開？”老李問。
小徐的笑聲停了，這是第一次有人主動問起這個問題。
這個問題的答案他其實已經在心裏想了很久了，以至於被老李問起的時候，他都沒有遲疑，立刻給出了答案：“就是覺得沒意思，在拿到這筆錢之前，我的人生目標就是好好工作，以後在大城市裏安家，然後把我爺爺奶奶接過來一起過日子。”
可他剛畢業，爺爺奶奶就相繼去世了。
然後他就被告知，兩位老人給他留下了一筆不菲的財產，這筆財產足夠他這一輩子都不工作，隻要不去接觸違法亂紀的事情，他能很舒服的過完這一生。
“剛拿到錢的時候我就買了一套房子，A市市中心的大平層，我還買了車，大學室友經常在宿舍裏麵嚎的那輛豪車，然後請身邊的朋友同學吃了個飯，他們都羨慕，他們還想找我借錢……”
“一夜之間，我的微信就收到了無數條好友申請，好多我壓根就不記得的人來加我，說是我的同學，還說和我一起打過球的，一起吃過飯的……他們的目的隻有一個，來找我借錢。”
小徐歎了口氣。
瘦高個問他：“那你借了嗎？”
“沒有。”小徐道，“我不借，一毛錢都不借，這件事情很快就傳開了，還是有人來巴結我，也有人在背後罵我，還有來找我投資公司的，我都覺得每意思，然後想起來有個學長來爬這座雪山，而且還登頂成功了，我就也來了。”
“萬一我也能登頂成功呢？就算沒有成功，死在這裏也很不錯嘛。”
很長一段時間裏，山洞裏都隻有小徐的聲音響起，沒有人出聲，大家好像在安靜的聽著，又好像睡著了。
小徐心想，他們肯定不能理解自己，不理解也沒有關係，因為他不需要理解，這就是他想做的事情。
大家都睡著了，等再醒過來的時候，天還沒有亮，小徐從捆了起來，被拖著靠坐在了山洞邊上，他還茫茫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的時候，就先看見了阿風跟胡子的睡袋。
兩人的睡袋亂七八糟的，最重要的是，睡袋上全是雪。
兩人的身體被從睡袋裏麵拖拽了出來，臉上也是血，身上也是血，閉著眼睛躺在那裏沒有一點生息。
小徐呆愣愣的看著這一幕，他下意識的認為自己是在做夢，於是又閉上了眼睛，嘴裏念叨著：“又做噩夢了又做噩夢了……”
可下一刻他就被人扇了一巴掌。
“啪”的一聲，小徐被扇的臉側向了一邊，額角也碰撞在了山壁上麵，腦袋一下就嗡嗡作響，好不容易緩和一點，他就感覺額角有溫熱流淌了下來。
他眨了眨眼睛，迷迷糊糊看向麵前蹲著的男人，嘴唇動了幾下，憋出一句：“為什麽？”
“你是來找死的，我們可不是。”蹲在他麵前的瘦高個道。
而老頭正蹲在老李的旁邊，手裏拿著一把刀，他的手上都是血，刀子上麵也是血，顯然就在小徐醒過來之前，老頭剛剛用這把刀解決了胡子跟阿風。
而他現在就蹲在老李的旁邊，意思不言而喻，下一個就是老李。
但老頭並沒有急著下手，他似乎在等待著什麽。
“你有多少錢？”瘦高個一把抓住小徐前麵的頭發，逼得他不得不抬起頭麵向對方。
小徐覺得自己頭皮都要被拉扯下來了，也感覺額角的傷口好像也被拉扯的更嚴重，疼的他兩眼發黑，眼淚就不受控製的流了下來。
“喲？不是不怕死嗎？怎麽嚇哭了？”瘦高個一看見他流眼淚，立刻輕嘖了一聲，嘲諷起來。
“問正事。”老頭有點不耐煩的出聲。
瘦高個一聽，也不再多耽擱，用手背拍了拍小徐的臉，又重複了一遍剛剛的問題：“我問你，你有多少錢？”
“我有很多錢……”小徐低聲喃喃，臉色蒼白，不知道是因為疼痛還是因為失血的原因，他在顫抖，“有……有幾個億。”
“多少？”瘦高個的聲音陡然拔高。
就連那邊的老頭都死死盯著小徐。
小徐咧了咧嘴：“我有幾個億，我還有一套大房子，有豪車，我都給你們……但……但是我有個要求。”
“什麽要求？你說。”瘦高個聲音都開始顫抖起來，他壓下興奮跟老頭對視了一眼，也鬆開了抓著小徐頭發的手，身後替他把頭發撥好，笑嘻嘻的，“你說，隻要你把這些都給我們，我們就當是最後做件好事，幫你辦件事情。”
“放了他。”小徐看了老李那邊一眼。
老李是醒著的，神情平靜的看著這一切，沒有害怕，即便是在聽見小徐這麽說的時候，他也隻是看向小徐，道：“你給了他們他們也不會放過我的，反正都是死，死在這裏也正好合了我們一開始的想法，別告訴他們。”
他語氣平靜的跟小徐說著。
剛說完就挨了一下。
老頭下手比瘦高個要狠，一圈砸上去老李半邊臉都腫了起來，眼角開裂，眼球充血。
小徐看著，懷疑老李的眼球都被砸爛了。
他張了張嘴，被瘦高個又拽住了頭發。
“你說不說？”瘦高個神情陰狠的看著他，“你要知道，這個世界上想讓一個人生不如死的辦法還是很多的。”
“我沒錢。”小徐喃喃，“我的錢早就花光了，那麽多錢，我第一次看見那麽多錢，我興奮過了頭，我聽了那些朋友的忽悠，去投資，去玩，去賭，你能明白那種一夜之間就窮得身上連個硬幣都拿不出來的感覺嗎？”
“不然你們以為我為什麽要來這裏自殺？有那麽多的錢我為什麽要想不開？”
“因為我的錢沒了，全都沒了！我接受不了一下從天堂掉到了地獄的感覺，我想，這樣還不如死了算了……”
小徐說著說著，又哭又笑。
瘦高個跟老頭的臉色鐵青，就好像他們本來已經擁有了幾個億，卻突然有人把所有錢搶走扔進了海裏，他們撈都撈不上來，隻能看著幾個億打了水漂。
這種感覺激發了瘦高個跟老頭的怒火。
瘦高個神情猙獰：“你耍我們？行，那就別怪我們不客氣！”
他就要動手的時候，老頭拿著刀起身走了過來，神情陰鷙：“讓我來。”
瘦高個看了他一眼，突然笑了起來：“差點忘了，你以前是幹屠夫的，那就你來吧，把他的皮給剝了。”
“你很快就能體會到被剝了皮卻還活著的感覺。”瘦高個朝小徐道，緊接著鬆開了抓著小徐頭發的手，扭頭朝那邊的老李走去。
他也憋著一肚子火氣，尤其是在看見老李的時候。
他也有的是手段折磨對方。
小徐又看了老李一眼，緊接著閉上了眼睛，身體抖得更加厲害了。
他在害怕。
哪怕他不停的在心裏安慰自己，不就是死嗎？雖然死的過程中可能會痛苦一點，但最後還是要死的，死了就解脫了，正好合了他的意。
反正他已經登頂了，唯一遺憾的就是沒有留下一張合照。
“早知道昨晚上就不應該聽你的，拍張照再睡覺多好。”小徐喃喃道。
“天亮了再拍也不晚。”胡子的聲音響起。
小徐閉著眼睛，以為自己是出現了幻覺，直到疼痛也久久沒有落下，他才睜開眼睛，不可置信的看向胡子那邊。
原本躺在地上的胡子坐了起來，轉身從睡袋裏麵找出來自己的酒壺，他喝了一口酒，臉上的血和身上的血都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
這一幕嚇到了瘦高個跟老頭。
兩人也十分果斷，直接轉頭要朝外麵跑，可沒跑幾步就哆嗦著退了回來。
一個蒼白瘦削的男人從外麵走了進來，和地上阿風的屍體長得一模一樣。
“你……”小徐睜大了眼睛，看看男人又看看那邊阿風的屍體，卻發現阿風的屍體變成了一個雪人，地上的血也消失不見了。
小徐猛地看向老李：“李哥，你……”
“放心，我和你一樣是人。”老李的臉上也帶著震驚，在小徐看過來的時候還能很快回答他的疑問。
小徐看著他的表情就知道了，心裏鬆了口氣，好歹……好歹李哥跟他一樣是人。
胡子跟阿風都沒有朝瘦高個和老頭動手，但也沒有要放他們離開的意思。
山洞裏安靜了一瞬，瘦高個跟老頭“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張嘴就要求饒，阿風卻開口了：“你們看看我是誰。”
在他說話的時候，小徐就發現他的聲音變了，變成了一道粗獷的男聲，緊接著又變成一道溫和的聲音，再之後又發生了變化。
短短的一句話，阿風的嘴裏卻發出了至少三個人的聲音。
而他的臉也在發生變化。
小徐瞪大了眼睛看著，發現是一共有三個男人的臉，全都是他不認識的。
他猛地反應過來，朝瘦高個跟老頭那邊看去，看見他們恐懼的神情時，他就明白了。
他們認識這三個人，而且應該是他們進山時的隊友。
“你們殺了他們？”小徐出聲。
老頭沒有說話，瘦高個卻像是受到了很大的刺激，眼睛裏麵都是紅血絲，他道：“我沒有殺他們，我沒有！”
“你是沒有殺我們，你們隻是拿走了我們所有的物資，害我們被困在雪地裏。”那三道聲音再度響了起來。
控訴著瘦高個跟老頭對他們做過的事情。
他們也是一個六人小隊，和小徐老李他們的小隊一樣兩兩一組，本來他們都已經翻過了前麵兩座矮山，眼看著就要到雪山的山腳下了，有一個隊友卻出了意外。
六人小隊變成了五人小隊，這本來也沒什麽，五個人可以繼續一起往前走。
可是在清點物資的時候他們發現，物資少了很大一部分，他們在那個隊友出意外的時候，驚慌失措下不但沒有救到人，還把自己的物資給弄丟了。
剩下的物資已經不足夠支撐他們五個人登頂再返回了，商量過後最終決定轉身回去，隻有這樣，他們才有可能回到能夠聯係上救援隊的地方，才有可能活下來。
否則五個人都得永遠留在這裏。
瘦高個跟老頭都同意了回去，五個人沒有什麽意見，可是當天晚上夜裏休整的時候，瘦高個跟老頭帶著所有物資跑了。
是所有的物資，一點都沒有給另外三個人留下。
那三個人第二天早上醒過來以後才發現，再想去追也追不上了，最後也永遠留在了這片雪地裏。
“既然我們說好了要一起回去，你們怎麽能自己走了呢？”那三個人的聲音再一次從阿風口中響起。
瘦高個說不出話來。
老頭卻道：“你們要走，我不想走，我要登頂！如果當時我們兩個不同意往回走，那天晚上要帶著物資離開的就會是你們三個人了……”
“你以為人人都像你們這樣人麵獸心嗎？”小徐怒道，他都聽不下去了，破口大罵起來。
瘦高個跟老頭惡狠狠的瞪著他，想要對他動手，可一陣風雪刮來，吹的山洞裏的人都睜不開眼睛，等小徐好不容易重新睜開眼睛的時候，他發現瘦高個跟老頭不見了。
一起不見的還有阿風。
“他們……去哪了？”小徐愣了一下，連忙去看老李跟胡子，見他們兩個還在這才鬆了口氣。
胡子瞥了他一眼：“走了。”
“走了？”小徐不明白，“阿風……到底是什麽人？”
他這一問，胡子看著他的目光就更加奇怪了。
小徐被他的目光看得有點不明所以：“你幹嘛這樣看著我？”
“你自己說過的故事你不記得了？”胡子反問。
小徐更加茫然了，故事？什麽故事？
終於，他想起來了，自己說過一個故事，一個有關於雪山的故事。
老李也想了起來，有點不可思議：“你是說，阿風是雪女？”
“可他不是男的嗎？”小徐脫口而出。
胡子：“雪女是一種鬼怪，不是說一定得是女人，它是沒有性別的，”
“噢噢噢……”小徐恍恍惚惚點頭，感覺隱約明白了，又好像還有很多事情不明白。
不過，他大概能猜到阿風到底是怎麽回事了。
大概是那些在這片雪山裏死後的人，不管擁有什麽樣的執念和怨氣，這些東西匯聚到了一起，最終生出了雪女這樣的鬼怪。
而阿風就是雪女。
瘦高個跟老頭被困在山洞裏，說外麵一直在下雪，這也是雪女的手筆，因為它吞噬了瘦高個和老頭那三個隊友的怨氣，它要報複瘦高個和老頭，要讓他們也永遠留在這裏。
“其實你們早就見過它。”胡子突然笑嘻嘻道。
小徐和老李朝他看去，眼裏不約而同帶著詢問，就是前者一隻眼睛被糊了血，後者一隻眼球布滿紅血絲，看著都挺可怕的就是了。
胡子嘖了一聲，一副不忍多看的樣子撇開臉，道：“剛進山的時候，你們不是還叫它領隊？”
“我靠！”小徐脫口而出，一臉震驚，“你……你是說領……領隊就是阿風？”
“那他為什麽要跟我們一起進山？不對，他為什麽要騙我們進山？難道他身上也有對我們誰的怨氣？想要把我們留在這裏？”小徐自顧自猜測著，說著說著就看向了老李。
畢竟在他的印象裏，他們這個小隊好像隻有老李有認識的人來過這裏。
但又覺得不可能。
“不對啊，那不是李哥的姐姐嗎？她肯定不會想要害李哥，那難道是……你？”小徐大膽猜測，“你也是什麽鬼怪吧？”
胡子輕嘶了一口，瞪著他：“我可不是鬼怪。”
“你不是鬼怪，那你是什麽？不對不對，你還是先告訴我們阿風為什麽要跟我們一起吧……”小徐瞅著他。
胡子倒是也沒有瞞著，道：“這裏的雪女已經成了氣候，它不但有了人形，而且能夠離開雪山，雖然不能離開太遠，但也足夠它在那片人群聚集的地方活動了。”
“你說雪女是由那些留在了這裏的人的怨念或者執念而生，那這些東西是不是越多越好？它把我們帶進來，讓我們永遠留在這裏，也能讓它變得更加強大。”老李順著胡子的話猜測。
胡子點頭：“它不會主動害人。”
“它隻是跟著我們，成為一個旁觀者，不……它不是隨便挑選的我們，它是選擇了最有可能留在這裏走不了的人成為隊友。”小徐也懂了。
在雪女眼裏，他們這個小隊很可能是會全軍覆沒的，結果沒想到出了意外，老劉那對兄弟倆那麽早就放棄了，而他……
小徐臉上出現了一瞬間的茫然，很快又清明起來。
胡子將這一幕看在眼裏，笑了笑。
“那你呢？你又是什麽？”小徐跟老李明白了阿風是怎麽回事，他們想知道胡子又是什麽。
總不可能，這裏有兩個雪女吧？
胡子沒有直接表明身份，而是看向小徐，朝他問道：“你真的不知道你爺爺奶奶在深山裏待了一輩子是為了什麽？”
小徐神情一僵，舔了舔幹裂的唇瓣，舔到了一點鹹腥味，是從他額角流淌下來的血。
他垂眸沉默了一瞬才道：“是一塊碑，一塊白色的石碑，上麵什麽也沒寫，我問過他們，他們也不知道那塊石碑是幹什麽的，他們隻知道，他們要守在那裏，一直守著，不能讓人把那塊石碑給破壞了。”
“我覺得很可笑。”小徐撇開臉嗤笑了一聲，“那樣的深山老林，根本就沒有人會去，誰會特意跑過去毀壞那塊石碑？”
“誰說不會？”胡子收斂了臉上的笑，他定定的看著小徐。
小徐和他對視了一眼就匆匆收回了視線：“誰？你說誰會去？”
“那可多了。”胡子臉上的神情一轉，又恢複了平常的樣子，他舉著酒壺喝了一口，“那塊石碑很重要，你得回去繼續守著。”
“你什麽意思？”小徐猛地看向他，“你來就是為了把我抓回去看著那塊石碑？我不去！”
他一說完又有點後悔，於是補充：“除非你告訴我那塊石碑到底是幹什麽的，不然我不回去，我還不如死在這裏。”
“好吧，那你就死在這裏吧。”胡子站起身，一句話都沒有多勸，還喊了老李一起走。
老李看了小徐一眼，起身跟著往外麵走，在從小徐麵前經過的時候他停了下來，扭頭看向小徐，對上小徐欣喜的目光。
老李：“走吧？”
小徐臉上的喜色一僵：“走……走哪去？”
別別扭扭的。
老李忍不住笑：“你不怕死？”
“我不——嘶！”小徐額角一疼，後麵的話說不出來了。
而老李也不多說，背著東西跟上了胡子。
沒多久，小徐也從山洞裏出來了，腳步飛快跟上老李，嘴裏嚷嚷：“你們慢點，我頭暈……”
“我好像有點失血過多，我不會死在這裏吧？等等！我們還沒有合照呢，對了，李哥，你打算把你姐夫的骨灰放在哪裏？就放在最高的地方怎麽樣？站得高看得遠，更好找你姐姐。”
小徐絮絮叨叨的。
老李卻加快了腳步追上了前麵的胡子，他一張嘴，還沒來得及說話，胡子就已經知道他要說什麽了，道：“有人能幫你找到你姐姐，但那個人不是我。”
“那是誰？我要去哪裏找那個人？”老李愣了一下，難掩激動地詢問。
他確實是想著能不能從胡子這裏得到答案，沒想到真的會有。
胡子腳步一停，朝他道：“下山之後你往東走，走到你覺得差不多的時候就停下來，然後就從你腳底下的位置挖，你就能挖到了。”
“挖到什麽？李哥姐姐的骨灰嗎？”追上來的小徐擠到兩人中間，“還有什麽叫覺得差不多的時候就停下來？你這說了跟沒說一樣啊，最重要的是，你不跟我們一起下山？”
“他走他的，我們走我們的。”胡子道。
剛說完他腳步一頓，又扭頭看向小徐。
小徐連忙往後退：“不行！我不跟你去守那個什麽石碑，要守你自己去守，我要跟李哥一起走！”
“那就一起走吧。”胡子點頭。
小徐：“……？”
本來已經準備好了一肚子的話要說，結果就被胡子這一句話輕飄飄的噎住了。
他憤怒的瞪著胡子，氣得說不出話來。
三個人到底還是在山頂上拍了一張照片，小徐總算是心滿意足的，問了老李要一個地址和聯係方式，說等以後把照片寄給他或者發給他。
老李沒有拒絕。
“你……？”小徐又看向胡子。
胡子咧嘴笑：“我就算了，反正我們後麵得在一起的，我想看照片，直接問你要就行。”
“你什麽意思？你要和我一起去守石碑？”小徐眼皮跳了跳，帶著試探問。
胡子道：“我一直都在守著那塊石碑，哦，我還見過你穿開襠褲的時候呢……”
“我靠！”小徐氣得跳腳，可惜額頭上有傷，他又不敢動作太大，隻能瞪著胡子，指望用自己憤怒的目光殺死這個男人……也可能是男妖怪。
下山的過程比上山還要順利，小徐合理懷疑是因為胡子做了什麽。
不過到了山腳下以後他們就沒有再按照來時的路走了，而是朝胡子說的東邊走去。
小徐生怕自己打擾到了老李的第六感，緊閉著嘴巴不再吭聲，連腳步都盡量放輕了。
他很快發現，當自己閉嘴以後，隊伍裏可真安靜啊。
這是不是就說明這一路上之所以熱鬧全靠他在維持？他是這個小隊的氣氛擔當！小徐在心裏給自己頒了個獎。
緊接著就差點一腦袋撞在老李身上。
還好他及時穩住，然後用氣音朝老李問道“李哥，感覺到了嗎？”
老李應了一聲，直接蹲了下來，就在自己的腳邊挖了起來。
小徐想幫忙，但是又擔心自己貿然上前會不會影響到什麽，於是朝胡子擠眉弄眼的。
胡子站在一邊沒有要幫忙的意思，瞥了他一眼：“想挖就挖。”
小徐像是得到了聖旨，放心的蹲了下來，幫著老李一起挖了起來。
結果一直挖到了天黑也沒挖到什麽東西。
“我們到底在挖什麽？”小徐看著胡子，不禁發出疑問。
胡子卻不說話了。
小徐看看老李，見老李休息了一下後又繼續，於是他也繼續幫忙挖了起來。
挖到半夜的時候，小徐突然停了下來，聲音都在抖：“李李李哥，你有有沒有發現不對？”
“底下有東西。”老李也停了下來，看了一眼胡子。
胡子就在旁邊蹲著，也瞅了他們一眼，難得開口催促：“繼續啊。”
老李跟小徐對視了一眼，果斷繼續挖。
一邊挖小徐還是忍不住絮絮叨叨：“我怎麽感覺還是活的東西？李哥，你姐姐該不會還活著吧？活著也好……咦？”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瞪大了眼睛看著底下的東西：“這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