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69章

    第二天, 秀蓮興衝衝地喊小茉莉提了熱水,沐浴敷麵,梳了個嫵媚的墮馬髻, 叫了柳黃在衣櫃中挑衣裳, 試了又試, 才選定一件淡紫色的春衫,藕荷色的裙子。


    萬事俱備, 隻欠東風。


    午飯有蔥爆羊肉, 她嫌腥膻,一筷子沒動,分給柳黃和小茉莉,隻吃了兩塊桂花糕,一碗紅棗羹。


    過了晌午, 秀蓮打開首飾匣子,挑選要戴的首飾:平日總戴馬麗娘賞的赤金簪子,去年年底, 孔連捷給了她一根珍珠步搖,一根水晶發釵, 忽然覺得身上不對,去了趟淨房,被衣裳上的痕跡驚呆了:她的月事來了。


    上月明明在三十號, 今天才二十四日!

    自從喝了避子湯, 她的小日子就不準了, 忽前忽後的, 停了半年藥, 依然沒調理過來。


    平日倒也罷了, 今天晚上孔連捷過來, 可怎麽好!

    秀蓮欲哭無淚:若是掃了孔連捷的興,不用說,這位爺大失所望,必定拂袖而去,找別的姨娘丫鬟瀉火,不但如此,多半再也不來她的院子了。


    這半年來,她一直盯著蘇氏院子的動靜,好不容易找個空兒,把孔連捷堵在書房裏,怎麽這麽倒黴,彩燕給李老三的兒子李大吉添了個兒子,

    秀蓮像熱鍋上的螞蟻,在淨房團團亂轉。


    外麵傳來小茉莉的叫聲,秀蓮扶著牆壁,有氣無力地走出淨房。柳黃捏著個繡花繃子,擔心地望過來:“怎麽,掉進馬桶裏了?”


    秀蓮目光落在柳黃身上:大眼睛尖下巴,皮膚白皙透亮,細細的腰身。


    “柳黃,你替我。”秀蓮想也不想,話便脫口而出:“替我服侍二爺。”


    柳黃驚訝地張大嘴巴:時隔半年,秀蓮才把孔連捷勾引過來,肯讓給別人?


    很快,她醒悟過來,打量秀蓮周身。“你?”


    “我月事來了。”秀蓮壓低聲音,恨恨地跺跺腳,“二爺今晚來了,你替我留住二爺。”


    柳黃低下頭,盯著手裏沒繡完的衣裳。


    秀蓮定定神,“你若不肯,二爺必定生氣,拔腳走了,哪輩子回來還不知道,我沒了體麵,院子裏誰都好不了。你年紀也不小了,最多今年,就該指出去。那天孟媽媽過來,問我你的事,我看,新夫人打算把你指到外院,配給誰就不知道了。”


    蘇氏一進門,就看過院子裏的大丫鬟,幾個年輕貌美的記在心裏,得空指出去,一來空出位子,給蘇氏自己的人,二來省得招惹孔連捷。


    “你這樣的人才,到外麵做個小姐也使得,願意隨便嫁個打更的,掃地的,看大門的?”秀蓮像個媒婆一樣開始遊說:“真有好的小子,新夫人肯定留給自己的人,怎麽可能指給你?你這輩子豈不是毀了!”


    柳黃咬住嘴唇。


    秀蓮添一把火:“以二爺的人品,容貌,性情,配你也使得了,你看看我,這兩年吃的穿的用的,和小門小戶正經的奶奶也不差什麽,等過兩年,懷個哥兒姐兒,這輩子也不枉了。”


    柳黃欲言又止,“我可沒你的福氣。”


    外院的鶯哥幾個,蘇氏新開臉的春苗瑩兒,都是通房丫頭,沒能抬成姨娘。


    “傻妹妹,我和你一樣,是二夫人從外麵買進來的。一看見你,我就覺得投緣,否則,這麽多人,我怎麽就看重你呢?”秀蓮唉聲歎氣地,甩甩帕子:“說實話,若不是我身子不爭氣,二爺好不容易來一次,我還不願意讓呢,也就是你。隻要把二爺哄好了,我吹吹枕邊風,你敲敲邊鼓,讓二爺做主,給你提成姨娘,我和你互相扶持,還有什麽過不好的?”


    柳黃遲疑著,忽然站起身,跺跺腳:“算了吧,誰願意誰去,我是不去的。”


    秀蓮叉著腰,拍打她胳膊,“小蹄子,你敢說,你沒發過春?你沒動過心?上回二爺在我房裏,叫你進來送水,你做什麽跑得比兔子還快?做什麽見到二爺就躲!二爺賞我,哪次漏下了你!去年年底,二爺賞我幾匹宮裏出來的料子,兩根釵子,私下賞了你東西,當我不知道!”


    柳黃臉頰通紅,不說話了。


    “得得得,我就再大方點,以後每月月例,我分你一半,府裏發下的東西,我也勻給你。”秀蓮咬緊牙,決定先把今天的難關度過去,橫豎孔連捷賞了不少私房錢,“直到二爺把你也抬成姨娘!”


    柳黃一挑眉毛,“這可是你說的,若是賴賬,我可不依!”


    秀蓮鬆了口氣,“我的妹妹,我的祖宗,我的姨娘,以後我是姐姐你是妹妹,一條船上的,能飛上天去!”


    又喊小茉莉:“去,再找廚房提些熱水來”,拉著柳黃就朝屋裏走:“挑一身衣裳。”


    夕陽西下,熱浪滾滾,天空被染成血紅色。


    孔連捷一進院子,就解開外衣,抖了抖被汗打濕的衣襟,“這天,熱死了!”


    小茉莉端著溫水過來,秀蓮花枝招展地,擰了把帕子替他擦汗,“剛切的甜瓜,井裏晾的綠豆湯,爺潤潤。”


    孔連捷一飲而盡,把碗往托盤一放,“怪甜的,讓爺嚐一嚐。”說著,摟著她親了一口。


    兩人親親熱熱進了正屋,秀蓮用銀叉子叉起甜瓜,一口口喂孔連捷,又服侍他換了衣裳。


    晚餐擺上來,清清爽爽的涼麵,雞絲、雞蛋絲、黃瓜絲、木耳絲、綠豆芽、蘿卜絲和花生米用小碗盛著,調好的麻醬、雞蛋醬、蒜蓉和油潑辣子,另有涼拌肘花、白斬雞、拌豌豆苗,唯一的熱菜是煎小黃魚。


    孔連捷累了一天,胃口大開地連吃三碗,用帕子擦擦嘴角:“還是你這裏的吃食爽利。”


    秀蓮笑道“爺的眼光高,奴婢可不敢當”,一邊說,一邊俯在他耳邊,低低說了句什麽。


    孔連捷微微一愣,頓時沒了興致,咳一聲,把帕子拋了,“既如此,你歇著吧。”


    “瞧爺說的,爺好不容易來一趟,奴婢自當盡心盡力,把爺伺候好。”秀蓮嫵媚地笑,攀住他肩膀撒嬌:“二爺,隻要您來了,奴婢什麽時候掃過您的興?”


    孔連捷打量她,一時沒吭聲:世人頗好男風,他沒興趣,隻喜愛女人,這丫頭剛說“月事來了”,現在吊他胃口,不由有些不悅。


    秀蓮忙道:“快,別讓二爺等。”


    簾子掀處,一個桃紅繡花夾襖,湖綠色百褶裙,鬢邊別著珠花的丫鬟端著一大碗桂花芝麻糊進來,俏生生立在桌前:“給二爺請安。”


    柳黃嘛。


    孔連捷眼前一亮,“還說今天沒看見你。”又斜眼看秀蓮,笑道“小醋壇子,今日這麽大方?”


    秀蓮抿嘴笑:“奴婢這院子裏,從奴婢到柳黃,都是二爺的人,有什麽醋不醋的?”又歉疚:“奴婢今日伺候不了二爺,還有柳黃,二爺既然來了,可不許走了。”


    孔連捷笑得十分得意,輕佻地摸一把柳黃的下巴:“你可願意?”


    柳黃低著頭,羞得說不出話。


    秀蓮笑道:“若是不願意,這丫頭怎麽肯來?不過,柳黃說到底是奴婢的人,奴婢鬥膽,替這丫頭討二爺一句話。”


    說著,她給孔連捷福了福身,情真意切地說:“二爺,柳黃是好人家出來的,家裏落魄,才賣到府裏,是原來二夫人看中的,抬成二等丫頭。柳黃也是仰慕二爺的人品,才心甘情願伺候二爺。二爺,奴婢們好生伺您,求二爺高抬貴手,抬舉抬舉柳黃,別讓柳黃日後受別人欺負。”


    舊人賢良,新人嬌俏,孔連捷不由心猿意馬,大馬金刀坐回椅中,笑道:“欺負?誰欺負你,說出來,爺給你們坐主。”


    秀蓮撅起嘴巴,“二爺,您是主子,是戲文裏的大英雄,在府裏說一不二,奴婢們是地裏的野草,院子裏一、二百人,誰不想伺候二爺?誰不嫉妒奴婢、想踩奴婢們一腳?爺,您一句話的事,就是奴婢們的生死攸關了。”


    聽到這裏,柳黃用袖子遮麵,嗚嗚哭了起來。


    孔連捷憐香惜玉,素來是個大方的,索性說:“怪可憐見的,起來吧,爺答應你們了。”


    柳黃滿臉驚喜,秀蓮又喜又醋,看來,孔連捷注意柳黃不是一兩天了,春苗瑩兒還沒抬舉呢。


    孔連捷又道:“不過,爺也不是好糊弄的:今晚你們兩個一起伺候爺,把爺伺候爽了,爺就如你們心意,怎麽樣?”


    柳黃粉麵低垂,不肯答話,秀蓮想也不想便應:“奴婢們有什麽不敢,二爺,可立軍令狀?”


    “還知道軍令狀。”孔連捷哈哈大笑,拎起梅花銀酒壺斟了兩杯酒,又拿過一個空碗斟滿,“來,喝個交杯!”


    秀蓮忙端一杯遞給柳黃,自己也端起一杯,嬌聲說:“奴婢們祝二爺福如東海,壽比青鬆。”


    孔連捷笑道“把爺說老了。”笑眯眯望著秀蓮,秀蓮臉如朝霞,吭吭哧哧半日,才說一句“二爺莫忘了奴婢和秀蓮姐姐”。


    孔連捷哈哈大笑,端起酒碗和兩人相碰,仰著脖子飲了,左擁右抱地進內室去了。


    當晚春色滿屋,被翻紅浪。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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