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當斷則斷
陸離是真急了。
三天前蔣十方離家,陸離拚命說服自己,他肯定是因為不良居心被自己當場戳破,心虛氣短才跑掉的,他這麼狗的人,肯定是想要吊自己胃口。
後來他又聽到花栗病重的消息,他就強行把蔣十方拋到腦後,跑來醫院守著小花花。
然而,就從那天起,他徹底失去了和蔣十方的聯繫。
他開始想東想西,常常和花栗說著話,思緒就飄到了蔣十方那裡去。
那夜他醉得一塌糊塗,根本不記得出了酒吧后發生了什麼,只記得和蔣十方耳鬢廝磨了許久,氣氛和動作殊為香艷,他當時以為是在做夢,迷糊中還腹誹了幾句:
老子長這麼大,難得做個春/夢,主角竟然還是蔣十方。
所以,第二天看到*的蔣十方躺在自己身下時,他覺得自己要窒息了。
蔣十方走了,不該是一件很讓人高興的事情嗎?總算沒有人用浪蕩輕浮的口吻叫他honey了,沒有人厚顏無恥地湊上來說不管怎麼樣我都喜歡你了,他再也不用發愁,自己還不起這傢伙的人情債了。
只是陸離總會忍不住想起蔣十方站在自己卧室門口的模樣,還有他那聲悲傷的笑。
……難道自己真的誤會了什麼?
他今天早上一覺睡醒過來,習慣性地躺在床上放空,一邊擼著小崽兒一邊天馬行空地想著什麼,一片漿糊的腦海又閃現起了那天蔣十方離開前的畫面。在畫面閃爍中,他突然冒出了一個奇怪的念頭:
說起來,蔣十方的腿和腰其實都蠻細蠻白的……
陸離想著想著就入了神,等到他察覺到自己的情況不大妙時,一股血直接衝到了天靈蓋,情緒激動到差點把小崽兒的一撮毛給薅下來。
……扶著牆從廁所里出來,陸離把自己丟到沙發上,團成一團,不想說話,玩命給自己洗腦。
這只是生理反應而已!正常男人早晨都會有的那種生理反應!
想是這麼想,陸離還是不由自主地拿起了手機,撥通了蔣十方的電話。
再問問看那天發生了什麼好了,搞不好……搞不好真的是誤會而已,畢竟……
他剛想到一半,希望就被機械的女聲擊了個粉碎:「對不起,您所撥打的號碼是空號。」
……空號?
捏著手機,陸離蒙了頭。
以前……他什麼時候都能聯絡上蔣十方,所以他覺得蔣十方很好找,可事到臨頭,他才恍然發現,他不知道蔣十方的家,不知道他的工作單位,不知道任何能和他發生聯繫的現實場所。
維繫他們兩個關係的,全是虛擬的數字、賬號、手機號碼。
他一骨碌爬起來,登陸上了□□,蔣十方的頭像是灰著的。
他不死心,又登陸了dnf賬號,幾天不登陸,公會裡的信息簡直是鋪天蓋地,叮叮滴滴的提示音響得他心浮氣躁,他根本無暇理會這些,在冗雜的信息中搜索一圈后,他驚喜地發現,【十方來朝】在線。
他巴巴兒地發了私聊過去:「你坐標哪裡?我找你去。」
沒人應答。
陸離著急了,進了伺服器,按照記憶里最後一次和蔣十方照面的地方摸了過去,沒想到,遠遠地他就在神之都根特工坊街的入口看到了【十方來朝】那一身金閃閃的裝備。
以前他總吐槽蔣十方這身純金的裝備,走在大街上就是一面迎風招展、人形自走的暴發戶flag,別人看你這麼騷包,不搶你搶誰。
蔣十方聽陸離這麼說,也不惱,樂呵呵地帶他去了一片峽谷,在一條小裂縫前站定,把裂縫指給他看。
陸離蹲下來,看著裡面黑黢黢的一片,好奇道:「這什麼玩意兒?」
蔣十方蹲下來,勾著他的肩膀,說,你聽裡面。
沒過一會兒,就有一個男人的叫罵聲傳了上來,基本上已經處在半抓狂狀態,噼里啪啦地罵得花樣百出,「十方來朝我艹你大爺」這種話已經算得上很小清新的內容了,可蔣十方就是不生氣,抱著胳膊向陸離解釋來龍去脈:「這裡是個bug區域,附了魔,掉進去的人靠武器、技能根本跳不上來,除了脫掉所有的裝備才能跳上來。所以,一般說來,誰搶我的裝備我就把誰丟到這裡來咯。」
陸離:……媽/的變態。
dnf里所有的職業都只能被動自殺,他這麼搞,明擺著就是要逼搶劫裝備的人割自己的肉放自己的血,對方得有多心疼,可想而知。
現在在深淵底下關著的人估計身上帶著什麼寶貝裝備,還捨不得丟,只能叫罵:「十方來朝你給老子等著!老子砍死你丫的!」
陸離聽著這聲音熟悉,一時間也想不起來是誰,而蔣十方氣定神閑地表示:「那你脫了裝備上來啊。放心,我是個君子,不動手。」
看著蔣十方那把已經扛在肩膀上的黃金巨劍,陸離表示,他以後寧可相信這世上有鬼都不能信蔣十方這張破嘴。
蔣十方蹲在縫隙邊緣,對陸離說:「其實這還不算什麼。你可以開你那個彈藥專家的號來,往下砸僵直彈,冰凍彈什麼的。」
陸離:「……一直砸死么?」
蔣十方微笑:「不,砸到還有一絲血的時候,你就可以走了。」
陸離腦補了一下,覺得如果自己被這麼毆打和羞辱,估計早就半瘋了,如果有幸能出來肯定要找蔣十方拚命,有一條拼一條,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陸離感嘆道:「他到底是搶了你的裝備還是搶了你老婆啊?」
蔣十方笑而不語。
兩人和和美美地圍觀了半天那人的垂死掙扎,就離開了,十幾分鐘后,世界頻道上有人買了二百多個喇叭,狂罵【十方來朝】這個損色兒,利用遊戲bug坑人,臭不要臉,其中有條內容,陸離記憶猶新:
「冊那我就fu/ck了,不就是爆了你老婆一個銀裝護甲么,各憑本事!你搞什麼秋後算賬!」
之前那些謾罵,蔣十方都沒接腔,由得下面人議論紛紛,然而,發完這條后,【十方來朝】的id跳了出來。
【十方來朝】那我讓你自己扒了你自己全部的裝備裸/奔,也是憑我的本事。
那人本來已經半瘋了,被蔣十方這麼一撩,直接全瘋,抓狂地刷屏、遛三字經,蔣十方也沒再回復,明擺著是要把他當豬處理了。
陸離一看到這消息,就想起幾天前自己跟別人組隊打boss時不小心被陰死了,爆了個高級護甲出去,心疼得他要命,怏怏不樂了兩三天,今天才緩過勁兒來。
他馬上去找蔣十方,開口就說:「太過分了!你居然不告訴我他就是爆我裝備的那個,不然我肯定開彈藥專家的號來一點點弄死他啊!」
蔣十方笑著說,下次,下次再說。
想到這兒,陸離的心軟得跟什麼似的。
以前的他,很少……或者說從來沒有留意過這些細節,他真的以為蔣十方就是講哥們兒義氣而已。
想想看,蔣十方對自己是真的不錯,自己前些日子對他橫挑鼻子豎挑眼的,的確過分了點兒。
他迎了上去,繞著那站在樹下的【十方來朝】走了兩圈,用劍柄捅捅他,也沒有反應,陸離就發了個文字泡出去:「私聊怎麼不回啊?」
對方沒有回應。
陸離繞著他又走了一圈:「你身體好點沒有?……」
想想他覺得這話不對,立刻打了個補丁上去:「不是,我是問,那天我們到底有沒有……我記不得了,真的。」
「蔣十方?老蔣?小方方?」
「……」
「卧槽你究竟要怎樣啊?我知道錯了行不行?那天我不該說那樣的話行不行?」
「我……」
陸離急得抓耳撓腮,人明明就在,為什麼不說話?
他也不知道怎麼跟蔣十方直接開口說話交流,打字還能自然些。他的手速飛快,想說的話又多,很快就掛了一身的文字泡。
終於,那人物動了一下,發了個文字泡:「……什麼情況???我去上了個廁所而已啊。」
陸離大大地舒了一口氣,剛準備追問他這幾天為什麼聯繫不上,就聽耳機里傳來了一個蠻嫩的少年音:「……你是誰啊?」
陸離的雙手僵死在了鍵盤上。
半晌后,他點開了語音,扶著麥克風的手著急地問:「你是誰?他呢?蔣十方……十方來朝呢?」
少年顯然被嚇到了:「……你……我就是十方來朝啊。這個號是他讓給我的。」
……讓?
陸離感覺自己的心已經跳到喉嚨口了,胸腔難受得慌,像是有團破棉絮堵塞在那裡似的:「不可能,他這個號很值錢的!他不可能隨便轉給別人!」
少年:「我不是別人。那個……你認識我哥?我是蔣十方的表弟,我叫蔣羽。」
陸離捏著麥克風,渾身冰涼:「……他在哪裡?」
少年唔了一聲,說:「我哥不讓我說啊,他說不管什麼人來找他,都別說他要去哪裡。」
……自己那句「你是不是故意的」,真的有這麼傷人?他真的就跟自己這麼絕交了?
陸離眼窩發了熱,悶悶地趴在桌子上,不再言語,一條條把公會和好友發來的雜七雜八的信息點掉,但點到一半,他的手頓住了。
他看到了一條系統提示。
愣了半晌,陸離瘋狂點開了好友的信息。
三天前,所有人都在問他一個問題。
三天前,在他不知道的時候,世界里鬧翻了天。
高玩【十方來朝】與高玩【六六】離婚。
【十方來朝】用了五十萬金幣,強制離婚,根本不需要【六六】的同意。
一時間,整個世界都炸了鍋,陸離再登陸的時候,這波熱潮才剛剛消下去。
面對著電腦,陸離都傻了。
為什麼……
為什麼能斷得這麼乾脆?為什麼連道歉的機會都不給我?
陸離捏著滑鼠,無意識中越來越用力,直到快把滑鼠捏炸,腦海中才突然跳出了個人名來——
顧嶺!顧嶺說不定知道他在哪兒!
……
面對著陸離殷殷的小眼神,顧嶺平靜地給出了答覆:「他沒來過這兒。你很關心他?」
陸離一下緊張起來,瞟了下花栗,壓低聲音:「別亂說!……你……你知道他去哪裡了嗎?」
顧嶺靠著門邊,微微勾起嘴角,說,「你放心。他不會怎麼樣的。」眼看著陸離的表情有所鬆弛,他才慢悠悠地補了一記刀,「……但據我所知,他們單位有個赴法的交流學習計劃,三年。」
……三……
看陸離一副要哭的樣子,花栗都看不下去了,有點責備地叫了一聲:「……顧嶺。」
花栗突然叫了自己一聲,雖然是出自對陸離的關心,顧嶺的表情還是瞬間柔和了下來,回頭,放柔了聲音,盯著花栗問:「……需要我告訴你他現在的住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