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離開
於嘉澤躺在自家阿爸的腿上,享受自家阿爸的洗頭服務,雖然姿勢不怎麼舒服。你可以想象仰躺在人腿上,只有頭垂下去,有多難受。於嘉澤在古代生活之後才真的明白,一個小小的個人衛生想要保持有多不容易,更何況還是在鄉下。每日土裡來灰里去,比不得現代的農村舒適方便,和城市更是沒得比。於嘉澤花了很長時間來忍受這種種不便。
於嘉澤已經五天沒洗頭了,放在現代一個農村糙漢子也不是不能忍受,但是誰讓這是古代呢誰讓古代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是頂著滿頭長發呢?於嘉澤現在勉強算是垂髫小兒,頭髮蓋過耳朵和後頸,半長不短的紮起來之後碎頭髮亂鑽,既愛遮住眼睛又是扎的脖子痒痒。每當這時候於嘉澤就無比懷念自己在現代利乾脆落的板寸頭,可惜這輩子是別想了。
於家連日忙亂,氣氛僵硬,於嘉澤沒必要為了自己的頭髮,打擾自家阿爸和爹爹。距離那日已經兩天了,於家眾人看似已經恢復了以往的忙碌和寧靜。可所有人心裡都明白,於嘉澤一家三口在十里村待不長久了。
於文禮已經不去縣裡的書塾了,他明白在沈柏一定會帶自己一家人去定陽。現在不過是寬限幾天,讓自己梳理好情緒,安排好手頭的事情,向親朋好友告別而已。
於文禮第一次府試落榜之後,便在書塾里兼任教初入門的學生識字讀書,賺的銀錢雖少,好歹也能減輕一些家裡的負擔。自從落榜之後,家裡就只給一半學費。剩下的一半就是靠自己和子君辛苦抄書積攢的銀錢了,日常用度偶爾還需要哥哥的資助。有了孩子之後,就更是度日艱難了,家裡吃穿雖不會短些什麼,但是東西王氏絕不會多給一分,好東西他們一家更是摸不著了。本想著今年中舉之後,日子定會好起來,誰能想到……想到這裡,於文禮摸摸額頭,昨日的酒勁還沒下去,頭可真是疼得厲害!
於嘉澤忍到今天,實在是忍不下去了。一早起來看著天氣不錯,晴空萬里,陽光燦爛,又不起風,真真的適合洗刷洗刷自己,去去自己身上的泥。趁著午飯的時候,於嘉澤點亮不了撒嬌賣萌的技能,就只能厚著臉皮磨著林子君給自己洗頭。倒不是於嘉澤不想自己動手,實在是現在的身高能力不允許啊,要是讓於嘉澤自己來洗,腳下一個不穩,就會倒栽進水盆里,這裡可沒有淋浴噴頭,可以讓你站著洗。
再者說這裡大人可不會任由孩子自己洗頭的。這裡的村子或者大多數地方的習慣就是如此,不興給孩子勤洗頭,甚至大人也是如此。倒不是鄉下人粗俗不講究乾淨,而是這時候條件實在太差,不僅是房子保暖功能差,而且冬天取暖更是不容易,最主要的是醫療條件差,很多病治不了或者來不及醫治,再者還有窮人看不起病。因而多數人只能按著前人的風俗平時多注意預防。很多人都認為小孩濕著頭髮,容易著風落下頭疼的毛病,天冷的時候還容易的著涼得風寒。在這裡一場風寒可能會要人命的,於嘉澤的四叔就是一場風寒的送了性命的。現下人們都是長頭髮,平時的清潔都是用梳子先把頭髮梳透捋順了,再用篦子清除髒東西和頭皮屑。
不過於文禮夫夫倆都是讀書識字的人,比村中人多幾分講究,也更愛打理自己。當然也會好好打理自家孩子。所以於嘉澤比別人家的孩子要乾淨許多。只不過最近家中忙亂,誰也沒這個心情和時間收拾自己和孩子。
林子君經孩子一磨,也發現連日忙亂,有些疏忽了孩子。今天看著天氣好,日頭足,就答應給於嘉澤洗頭,順便一齊再洗個澡,再過上一段時日天氣轉涼,洗澡就不這麼方便了。
午後的正是陽光最好,溫度最高的時候。林子君將洗大件衣服的大木盆擺出來,放在日頭底下晃一晃。再倒上涼水,燒好熱水對好溫度,將白白嫩嫩的兒子剝光了放進去,下手好好揉搓一番。於嘉澤的內心是崩潰的,可恨現在自己無力反抗,只好忍著羞赧任自家阿爸擺弄。好不容易洗完了澡,擦乾淨身上的水,套上了衣服。林子君又將於嘉澤撈起來,放在自己腿上換了小盆來洗頭。雖說這個姿勢有些難受,可當熱水濕了頭皮的時候,於嘉澤還是感覺十分舒服的,閉上眼任阿爸的動作揉搓。
林子君用晒乾的皂夾泡在水裡,給兒子洗頭,又用了些頭膏搓了搓兒子的頭髮。他的手指穿過頭髮,輕輕揉了揉兒子的頭皮,於嘉澤忍不住舒服的輕哼了一聲。林子君聽了,也忍不住笑了出來。這樣的時光真是溫馨又美好。
林子君抬頭看向坐在門口的夫君,卻看到他正在捏著眉心。不由得開口道,「明知你一喝酒就頭疼,還喝那麼多酒做什麼?現在頭痛的受不了了吧。」雖然嘴上這麼說,手上的動作卻加快了幾分。
於文禮聽了夫郎的抱怨,也忍不住苦笑道,「這哪裡是好推脫的呢?我要離開書塾,總得跟師長朋友告別一番,誰成想大家一起灌我酒,一不小心就喝多了。我怎麼會不知道自己的酒後頭疼的毛病呢?實在是禁不住他們歪纏。」
於文禮不能喝酒,只能淺飲幾杯。多喝一點,當下不覺得怎麼樣,過後就會頭疼的厲害。喝解酒茶、解酒湯都不管用,只能生生忍著,時間長了才會沒事。倒比旁人大醉一場之後,還受罪的多。平日里林子君時常叮囑,自己也多注意,不會多喝。昨日去縣裡向書塾的師長和朋友話別,朋友多灌了幾杯,就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林子君快手快腳的給兒子洗完了頭,用棉布巾仔細的吸水擦乾,又換了一條包住兒子的頭。起身一手抱著兒子,走過去拉起還在門口揉眉心的於文禮,把他拖進屋裡。把洗的乾乾淨淨的兒子放到床上,又讓夫君躺在外側,上手給他揉太陽穴,手指□□頭髮里,鬆鬆緊繃的頭皮。
經林子君的按摩,於文禮緊皺的眉心舒展開了,臉上的表情也輕鬆了許多。於文禮閉上眼,舒服的嘆了口氣。
過了會兒,於文禮突然開口道,「子君,我們要走了。也不知定陽那邊是個什麼情形。府城的花費定要比縣裡貴上許多,去了之後,我能不能養活你和孩子。我不過一個秀才功名,放在縣裡還有幾分看頭,到了府城就什麼都不是了。」
林子君聞言,手上的力氣輕了幾分,回道,「你急也沒用。到時候看看再說。不管怎樣咱們一家人還會活不下去不成。」說到這兒,林子君停了一下,方繼續說道,「有些話,可能不太入耳,你要不要聽?」
於文禮聞言睜開眼,向上瞅了瞅,說道,「我們一家人有什麼不可說的。說來聽聽,不中聽也沒關係。不入耳的話,才是實話。你不必怕傷我面子。說吧。」
林子君停下手中的動作,將於文禮拉起來。說道,「去了府城,我們一家定是要住到秦家的,你改姓之後就算是秦家的少爺,舅舅的嗣子了。若不出意外,以後我們會一直住在秦家。舅舅自然不會餓著我們,衣食住行一應舅舅都會負責。你也不要氣短,事實便是如此。到了府城旁的都不必管,也不用插手秦府的事物,當然我們也不能被下頭的人欺負了。
子熙,你最該做的就是就是好好讀書,見識見識府城的風光。我們一家都得開開眼界,去去身上的土氣。有機會可以託大哥為你尋府城的好書院,看一下裡邊讀書人的本領有幾分,補足你的不足之處。三年之內,把考中的幾率提到十成十。三年之後博一個好名次。方不辜負大哥的期待,也為秦家和舅舅增光。這之後再談別的。是繼續再進一步,還是做別的,到時候舅舅回來了,也可以請舅舅幫忙參謀參謀。」
「子君你說的對,是我魔怔了。一心想著以後只有我們了……我聽你的,我得好好定定心神,想清楚了。」於文禮嘆道。
「子熙,你不是魔怔。我知道你是擔心不能照顧好我們,怕拖累大哥,也怕舅舅不喜歡你。離開自己熟悉的家鄉,到陌生的地方,和未見過的親人在一起,人都會有幾分忐忑。
我知道你不熱衷名利,也不想做官。我知道你的打算,你一直想有了功名之後,有了世人眼中的認可,開個書院教書育人,繼續做學問。而且你的脾性也不適合為官。
你是擔心舅舅不滿意嗎?現在想這些都沒用,到時候你可以直接和舅舅說啊,舅舅也不一定強求你為官。親人之間彼此敞開心胸,互相坦白也是一個好的開始。我們是小輩,你就當像兒子一樣向舅舅撒嬌好了。」說道這兒,林子君也笑了出來。
聽到這裡於文禮也禁不住笑起來,說道,「你把我當小野哄了嗎?我這個年紀,如何能撒嬌?你說的很對,我們既然要與舅舅成為一家人,早些說開了才好。一直瞞著反倒沒什麼好處,也讓舅舅早些做盤算。
再不濟,就把小野送給舅舅□□去,看舅舅能不能教個合心意的人來?」
林子君聽了,反倒止住笑,看了看已經迷迷糊糊的兒子。說道,「那怕是行不通了。三歲看老,咱們兒子可是個散漫人,性子恐怕比你強不了幾分?也不知能不能教出來?」
「呵呵,如果真是不行,也不強求孩子。小野不行,我們就再生幾個。舅舅還不到四十,有的是時間。多生幾個總有一個能入得了舅舅的眼。」於文禮忽然壞笑一下,說道。
林子君也不臉紅,坐在那裡坦然說道,「這樣也不錯啊!」說完,兩人相視大笑起來。
兩人不知道的是,今天的談話一語成真,在今後變成了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