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十三
阿巴特人對在波拿最時新的兩齣戲, 尤其是《錯姻緣》的評價,悄悄地流到了波拿。
一石激起千層浪。
一座舊貴族宅邸。
「管家!管家!」
一位叛逆的貴族少爺吼著,將一張報紙撕成了兩半, 恨恨丟在了地上。
管家被他叫過來的時候,往地上看了一眼, 少爺撕了的這張報紙上寫著:
【劇評:一如既往的低俗——以紅妹為例, 論喜劇里以其粗俗無禮擔當笑點的下等人角色。】
「噢,我再也無法忍受了。」貴族少爺問:「發表這個劇評的文人,屬於的這家阿巴特紳士劇院,似乎是我家的產業, 對不對?」
「是的。少爺。」
「去通知他們, 馬上!開了他!」貴族少爺吼道:「請這位愚蠢少見識的先生離開我們的劇院!」
管家離去之後,這位少爺仍舊憤憤不平:
阿巴特的外省人們竟然指手畫腳,說我的親愛的夜鶯小姐是無恥的,沒有教養,不知順從男子, 私下定情的□□女子!說是一出下流喜劇!
想起故事中的夜鶯小姐, 他一時心醉神迷,頓時更加憤恨:不行,不能就這麼算了。
噢,對!他在阿巴特還有一位表舅!
某沙龍。
【震驚!不倫之劇、男女淫奔之劇作者竟是女性!】
「少見識。」
在陰盛陽衰,通常由貴婦, 小姐們做主導的文學沙龍里, 一位主持沙龍的貴婦看完這篇文章, 目露不屑:「女性又怎樣?哼,也就是這種晚宴之中沒怎麼受到衝擊的地方,才如此小家子氣了。」
文人們紛紛附和。
貴婦看著這些大多弱不禁風的文人,心中不禁一嘆。對劇中文武雙全,痴情不渝的西奧多爵士更加神往。
某閨房。
「小姐!」、「小姐!」女僕反覆敲門。
小姐已將這劇本反覆讀了幾遍,坐在鏡子前,喃喃念道:
「看他們追腥逐臭,見富貴眼珠兒紅,
啊,勝過我蔑視門庭、心底一線傲氣存!」
她終於下定了決心。
女僕再推門的時候,門開了。
小姐深深望她一眼:「我們從小的情誼,你幫我個忙罷。」
小報被不屑地丟棄在一邊,夾著冷雨的風從窗戶里吹進來,吹得它翻了一頁,打濕了上面的字跡:
【劇評:男女私情之劇。】
街頭。
一輛馬車咕嚕嚕駛過一出街頭舞劇,圍繞著這出舞劇的平民嘻嘻哈哈地議論著扮演夜鶯的舞女那雪白的腰肢和大膽奔放的動作,品評扮演西奧多的演員的肌肉。他們心滿意足地看著正經劇院里決不會有的夜鶯與西奧多半夜私會的「細節」。
「哎,你聽說了沒?」
「我聽說了。哎喲,你說阿巴特人別不是傻子吧。這樣解悶的好劇也要罵?」
安娜托著臉,在馬車裡聽著這些議論聲漸漸遠了,嘻嘻一笑:
阿巴特人不是傻子。只是迂腐而已。就像晚宴革命前,她篤信神教戒律的爹媽一樣。
*
阿巴特人不是傻子。
隨著七月之都傳來的消息,一向盲目崇拜波拿文藝的阿巴特人,蜂擁而出去買《錯姻緣》的場次。
繼《牡丹夫人》之後,《錯姻緣》在一夕之間,轟動了整個阿巴特。
「安娜」這個筆名也火遍了阿巴特。
「以從前喜劇的眼光看待《錯姻緣》,是不公平的。也是低級的。我們習慣了從古希臘時代開始的舊範式:以個別狡黠、機敏或者愚蠢可笑粗俗的人物為笑點,以他們浮誇諷的動作,構成喜劇中心的形式。這樣的形式,不可否認,容易淪為下流,許多塑造得過度誇張而浮誇的角色,使全劇變得粗淺。
然而,《錯姻緣》帶來的是一種全新的模式,足以革新喜劇。許多人看到紅妹這個角色,變固執地認定《錯姻緣》也是因循守舊,靠個別誇張人物構成喜劇中心笑點的舊喜劇。將其斥之為下流之戲。
持如此看法之輩,自身便是頭一號蠢才。
紅妹的角色,固然塑造的十分機敏有趣,但她只是《錯姻緣》諸多角色中必要的一員,並不是整齣戲的笑點中心。
《錯姻緣》並不系舊式的以滑稽人物為中心,而以故事發展,情節展開為核心,在故事的發展中,自然而然使讀者感到有趣幽默或者驚心動魄。
它的幽默也絕不僅僅在於人物的行動,而是深入了人物的心靈。
……
《錯姻緣》的創新是方方面面的。
過去的喜劇與悲劇分離的情況,在《錯姻緣》中早已不見,甚至,我們已經分不清它到底是喜劇還是悲劇。
從只關注人物的行動幽默,到關注人物的心靈變化帶來的幽默。
從角色的笑點,到故事發展帶來的整體性幽默氛圍。
從單純的喜劇到錯綜複雜的悲喜交加,喜中藏悲。
我可以說,從《錯姻緣》這齣戲之後,喜劇要變天了。
鑒於此前並沒有出現過這種喜劇,我在此竊以自己新造的一個詞予它名姓:『悲喜劇』。
《談談「下流喜劇」》———著名作者、出版社主編:奧科特.馬策拉特」
黛玉一口氣讀完了近期小報上、沙龍里,轟轟烈烈的論戰□□——奧科特.馬拉策特的一篇文章。
「安娜小姐,您的意見如何?」庫克爵士坐立不安,直往她跟前覷。
「你是說馬策拉特先生想見我?」
「是的。」庫克爵士小心翼翼地賠笑,「只是我想,您畢竟是位未婚小姐,恐怕有所不便。所以.……」
恐怕有所不便?
怕不便是假,怕他們將她挖走是真。
林黛玉闔上小報:「爵士,你放心。無論怎麼樣,你對我有恩,我答應過你的,至少要為庫克劇院寫完下一部作品。在那之前,我都不會離開阿巴特。」
在那之後呢?庫克爵士不敢多問,只好笑道:「那麼,我這便引見你們雙方。」
過了片刻,進來了一位先生。
黛玉抬頭,和他的視線對上,微一怔:
她沒有料到,這位大作家、大出版社的主編,竟然這樣的年輕俊秀,和她年齡似乎彷彿。
克雷夢特也怔住了,他的綠眼睛里彷彿化開了薄霧,湖水清晰地倒映出了她的形容。
大多數盧士特人對於東方的美,總是隔著一層。
克雷夢特卻最擅長捕捉獨特的美。
他是最挑剔的審美者,也是最寬容的審美者。
所謂絕代佳人,便如眼前人。即使靜靜地收斂了光華,衣著樸素,卻仍舊由內而外,舉手投足間,都堪稱風華絕代。
他想到了一句小詩:
神愛我,心湖風和日麗時,教我遭逢至美。
「安娜小姐。」他微微垂下眼帘,不敢直視她,輕輕地,似乎極靦腆地叫了一聲。
「馬拉策特先生。」林黛玉回了一禮。
庫克爵士愣了愣,一拍腦袋,正想解釋,綠眼睛的美少年已經溫和柔軟地說了:
「您錯認了,小姐。我不是奧科特。」
「瞧我這記性。」庫克爵士連忙笑道:「之前馬策拉特先生收到了波拿來的急信,連忙趕回波拿去了,叫我向您致歉。這位是克雷夢特.拉辛先生,是馬策拉特先生的好友,也是一位作家。他代表馬策拉特先生,與您商談一些事宜。」
*
迷濛的雨絲飄著,
瑪佩爾渾身濕透地藏在劇院轉角雜物堆的縫隙里,茫然地抱著膝蓋。
雜物堆上邊有一扇窗,半開著,裡面傳出演員高昂的聲音。
「媽媽!他打跑了海盜,救了我們!救了我們整個家族!他也是位貴族!」年輕女演員的聲音尖細到近乎尖利。
「夜鶯小姐。」年長的女演員嚴厲地說:「這位先生,要真是第三等級的紳士,我們還能心平氣和地坐下拒絕他。但是,他姓拉馬丁,他叫做西奧多.德.拉馬丁!而你,你是狄德羅家的女兒!
拉馬丁家,和狄德羅家,世世代代為仇敵!」
瑪佩爾的注意力慢慢被戲劇吸引了。
她從小因為家裡負擔不起幾個女兒嫁妝和按人頭算的香火錢的緣故,被送到修道院里去。整天除了祈禱,就是勞作,學習神教經書,三規九律。連枯燥的宗教劇,都是機械麻木的生活里,偶爾才能得到的獎賞。
她從來沒有聽過戲,她作為一個修女,從小受著傳統的教育,也不能進劇院,「和男人坐在一塊平起平坐看戲」。
實在抑制不住好奇心,悄悄地,她從雜物堆里,站起來,扒在牆上往裡看。
夜鶯的母親,為了阻止小兒女往來,要將夜鶯帶走。而夜鶯的家族為了讓夜鶯放棄西奧多,也為了富貴,決定將她嫁給一個年老的好色貴族。
「樹的年輪人的歲,他年輪圈圈樹皮皺!女兒今年一十六,難道夫婿六十一?
攀龍附鳳不可取,今生誓嫁知心人。」
小姐的唱詞句句凄慘情,卻仍舊在連連的高呼情人「西奧多」里,被強硬地綁回了家去。
瑪佩爾怔怔地看著,忽然滴下了眼淚。
她想起,爹媽在七歲的時候,掉著眼淚送她去修道院時候說的話:
「兒啊,我們實在是再也出不起一個女兒的嫁妝了。你去吧,去侍奉神,仁慈的神會保佑你,寬恕你。神寬恕一切,寬恕你的貧窮,免除我們名下的香火錢。等我們攢夠了錢,就贖你出來。」
狗叫響起來了。
瑪佩爾還在痴痴地看著窗戶里的表演。
西奧多也被自己家裡人鎖了起來,不得不遠離了自己心愛的家人。當他從好友嘴裡得知夜鶯被帶走的消息時,正在痛哭流涕地發誓:「他們帶走了她!他們使她遠離了一個愛她,且永生愛她的真心人!我要去救她!」
在修道院里的日子是怎麼樣的呢?
那些家庭豪富的修女,交夠了每年入院的聖費。到了高級的修道院去了。
她們穿著修女服,每日只需要祈禱、讀寫神教經文,接受□□,以及少量的勞作,接受傳統的女子教育。
她們的旁的勞作,都是她們這些交不起勞作費的修女代勞的。
就如瑪佩爾的生活,是當天蒙蒙亮時候被兇惡地喊起來勞作。一直到太陽都落下去了,才有幾片薄薄的黑麵包,一杯清水。
稍有不慎,就是鞭打與刑罰。
剩餘的時間,都是在神像前,無窮無盡的清冷渡過的。瑪佩爾那時候,最渴望的,就是在神像前的時間,因為可以叫勒出血痕的雙手休息片刻。
她那時候,多渴望,也有一個人,對她說:我要救你。
她對神每天都祈禱三十遍。早起的時候十遍,晚餐的時候十遍,睡前的時候十遍。
最終等來的,卻是來修道院里拿修女們尋歡作樂的高級教士、貴族。
凄風苦雨里,管理她的「姊妹」頭人,露著笑容,叫著「兄弟」:輕點輕點。這姊妹還小。
壓在她身上的那個六十多歲的教士,嘴裡喊著:「孩子,孩子,姊妹,乖一點。」
她望著窗戶里,舞台上的西奧多拿起劍,劈碎鎖,騎上馬,孤身一人,去闖世仇的狄德羅家,便不禁在大大的眼睛里盈滿了淚水,小姑娘在垃圾堆里,真誠無比地向她的神祈禱:
「神保佑你,神寬恕你。叫他成功罷。叫他成功罷。他這樣勇敢,他是要去救一個可憐的女孩子呢!」
汪汪汪。
「在這裡!」黑衣教士的聲音伴隨著她哥哥的喊聲。
瑪佩爾驚慌失措地從雜物堆跌跌撞撞跑出來,她的肚子日益大了,在她日益面黃肌瘦的身材上,顯得格外畸形。
她慌不擇路,不分辨東西南北地亂竄。
終於,狗不叫了。
雨似乎下得大了一點,蒙蒙地,更看不清前路了。
她喘的厲害,又挺著肚子,艱難地,悄悄摸回了劇院邊,把耳朵貼在牆上,想聽聽戲里的結局,似乎好像在聆聽神下的旨意。
西奧多已經站在狄德羅家裡了,他闖過了一關又一關。
他所面對的全是仇恨的眼睛。他拔出劍,他拔出心中愛意鑄造的劍,無畏地宣告:
「仇恨代代如火焰,愛情洶湧似甘霖。我願意以愛情的甘霖,澆滅這不息的火焰。」
歌聲在雨里有點縹緲了,她貼的越發近了。
西奧多在一場又一場戰鬥里,負傷越來越重,狄德羅家的人一個接一個被他打敗,他最終打敗了夜鶯的哥哥后,放下了劍,自願認輸,叫來好友互為隊長,在他的見證下,高喊著夜鶯的名字,言明今天願為夜鶯而死,贖兩方家族的罪孽,平息世仇。
狄德羅家答應了。西奧多喝下了□□。
天旋地轉,阿波羅殞命。夜鶯奔出來,看見死去的西奧多,伏在他的屍身上痛哭,母親勸說她:「孩兒啊,一個拉馬丁送了命。你違背常理的愛,今日隕落。以命消仇恨,我們從此不再仇視拉馬丁。你也當,遵從親命成婚姻。」
夜鶯漸漸止住了哭泣。有什麼力量,使她抬起了頭,這個柔弱的女子,身上卻有了超過一般人的膽量與勇氣。
她取了情人跌落在身側的寶劍,對護衛隊長說:「請你轉託拉馬丁家:君子以情解仇怨,淑女以命換冥伴。」
她舉起寶劍,深深地望了一眼死去的情人的面容,又環視一圈四周,聲音如寒風凜冽,卻又熾熱得叫人發冷,唱道:
「生時我倆分離久,死後泉台永相守。活人的婚姻我倆無份,死後的婚姻,願在同墳。」
劍光閃,落紅亂,海棠枯。
她與西奧多倒在了一起。
兇惡的狗叫聲又響起來了。
黑袍在陰沉沉的雨天里越逼越近。
瑪佩爾回望了那對倒在地上的情人一眼,只能再次逃走。
這一次,她耗盡剩下的所有力氣,卻再也不能回劇院旁邊了。他們發現了她兩次,肯定會在那圍堵她的。
蒙蒙的雨霧越來越大,漸漸變作了打在屋子頂上霖霖的冷雨。
她縮在一戶人家的屋檐下。她只有十三歲,挺著個大肚子,足足半個月有一頓沒一頓,又跑了一路,力氣就像溫度一樣從身上溜走,身上越來越冷,肚子一陣陣地作痛。
她獃獃地想著死去的西奧多與夜鶯,忍著痛苦、飢餓、寒冷,向神再次為這對被逼到絕路的有情人祈禱:
「神保佑你,神寬恕你。」
祈禱聲似乎驚動了她呆著的這戶人家,一個頑童開了門,見到她那張慘白凹陷,眼睛顯得幽幽深黑的面孔,驚嚇得叫了起來,他的爹媽趕來,拿起掃帚直扑打:
「走開,不詳悖德的女人!」
一如此前所有驅趕她的人那樣。
嘩嘩的雨聲里,頭髮一條條濕透了,黏在臉上。雨幕茫茫,擋住了視線,天地間灰濛濛的,陰雲一眼看不到邊。
似乎東邊有狗叫聲。
西邊細聽,也有狗叫聲。
北邊隱隱綽綽地,她總是聽見「走開」。
南邊……南邊是媽媽的聲音:「瑪佩爾……瑪佩爾.……」
媽媽!她想叫喚,忽然停住腳。想起了她在好心人的幫助下,興高采烈回到家的時候,爹媽看著她的肚子,驚恐的眼神。
家裡是神的忠實信徒。
父親說:你褻瀆了神明。
哥哥說:你違反了戒律。
姐姐們只知道遠遠地低著頭,悄悄地流眼淚,看著她流。
媽媽溫柔地拿了一杯葯,告訴她:你有罪孽。喝吧。這是清洗罪孽的葯。喝了之後,便不再玷污神明與家族了。
可是,葯不小心灑出來之後,舔了葯的狗,抽搐著,最後一動也不動了。
瑪佩爾的身上漸漸沒有知覺了,似乎耳朵里聽到鐘聲一聲聲地敲響了。縹緲的歌聲越來越近。
……
這是,聖歌?
「神寬恕你,
神庇佑你,
一切罪孽消在虔誠
一切原罪消在神恩。」
*
死去的情人被葬在了一起,悲痛萬分的兩家人,在子女的墳墓前,就著淋漓的親人的鮮血,從此盟誓,化干戈於玉帛。。
場內的啜泣聲一聲接一聲。
薄薄的土漸漸蓋住了擁抱著死去的年輕情侶俊美的的面龐。
正在此時,觀眾都都愣了一愣,聖歌聲似乎從窗戶里傳進了劇院。
已經到這個時間點了?
「快看!」忽然有人驚呼起來,叫人們看舞台上。
當二人棺槨並排入土時,墳前漸漸生長了一棵樹,合抱連枝,天上飛來了許多安琪兒,停歇在了樹上。
神光降下,人們聽到一聲嘆息。
「神注視一切,
神寬恕你,
一切罪孽消在虔誠
一切原罪消在神恩。」
趕來的衛隊長連忙潑灑聖水。
墳墓里的青年男女,臉色從青色變得紅潤了。
神被他們的愛情所感動,寬恕了他們。
掌聲雷動,在場內震天的歡呼聲中,看完這一出離場的黛玉,呼出一口氣。
庫克爵士、克雷夢特跟著她一起走出來,綠眼睛的美少年溫柔地對她說:「小姐,您看。確實成功了。」
下了一整天的雨慢慢小下去了,烏雲消散,金色的陽光似乎要出來了。
黛玉吐出一口氣:「謝謝您。」她張口,正欲說答應他們想在波拿和阿巴特兩地同時開演她下一出新戲的合作請求,忽然街上爆發出一陣尖叫,打斷了她想說出口的話語。
她怔了一怔,一眼看去,只見見許多黑袍教士匆匆往教堂方向趕去。遠處,一大群人圍在教堂附近。
她一眼看到,趕過去的人群當中,竟然有一個她眼熟的青年。
克雷夢特體貼地問她:「小姐,我們過去看看么?」
她道了謝,幾人便往神教教堂那邊去了。
越走越近,她越走越慢。
她看到了一雙小小的,上邊滿是瑣碎的傷口,□□的腳,盪在教堂的樑柱下。
象徵著神的恩賜的修女服隨著身軀的搖晃在空中飄飄蕩蕩。
黃昏的聖歌依舊在響著:
「神注視一切,
神寬恕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