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家(家)發(發)表(表)
室內的兩人原本沒聽見敲門聲,只是那聲音不停,隔一會兒敲一下,蜷縮在沙發上的蘇幕遮推了推江南憶,聲音微顫:「你聽,是不是有人?」
江南憶咬著唇,不滿地輕哼幾聲,實在不願意就這麼放過她,卻不得不去開門:「誰啊?」門一開,她沒看到人,反倒是一個東西滾到她腳上。江南憶愣愣地低頭,只瞧見一個小孩的後腦勺。
穿好衣服的蘇幕遮過來蹲下,把地上的孩子抱起來:「怎麼回事?」
「不清楚,一開門就這樣了。」江南憶伸手把小孩的臉扳過來,仔細看了看,沉吟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應該是雲霧斂的弟弟。不是從沒出過門嗎?怎麼爬上十層找到我們這了?」
說這話時,她眼中帶著些懷疑。不怪她警惕,雲霧斂的事發生在前,她不得不懷疑這個小孩也有點「不同」。
「先別管那個了,好像發燒了,送醫院吧。」蘇幕遮摸著他的額頭,燙得驚人,這熱度不由得讓她心慌。
江南憶沒再說什麼,拿了鑰匙和一起她出了門。
路上堵車,蘇幕遮焦急得時不時望窗外。江南憶若有所思地側目,沉聲問道:「蘇蘇,你為什麼對這個孩子這麼在意?就因為他是雲霧斂的弟弟?」
蘇幕遮訝然,似乎是驚訝她會問這個問題,隨即還是認認真真地回答:「因為他燒得厲害啊,這讓我想起以前養著阿念的時候,唔,就是我名義上的孩子,他也時不時發燒,好幾次太醫都說撐不過去了,可他還是活下來了。同樣的情景,總不免會聯想吧。」
她換了個姿勢抱著懷裡的小孩,歪著頭看了眼外面,繼續說道:「雲霧斂那件事我已經想開了,她不說我就不知道罷了。我以前錯了,總以為一個人給了他吃穿,就已經是很大的恩惠了,之後他做的所有都是理所當然的。其實不然,人心裡總會有越來越高的期望的,我卻把她帶入了深宮,應該問問她的。她想要什麼,願不願意,我都不知道。」
「嗯哼……」小孩皺了皺眉,難受地出聲,掀開沉重的眼皮,看不清抱著自己的人面容,只覺得舒服極了。長久被綁著,早就習慣了硬硬的地面和床板,早就忘了被抱著是什麼感覺了。
注意到小孩醒了,蘇幕遮把他身上裹著的大衣扯緊了些,細聲細氣地安撫著:「別擔心,等會就到醫院了,找醫生看病了就不難受了。」輕輕地拍著他的背,沒多久,懷裡的小孩又陷入了熟睡,緊皺的眉頭也舒展了許多。
江南憶一邊開著車,一邊留意著身側的人,心頭柔*軟一片,這是她放在心頭上的姑娘,善良而固執,天真又有些小聰明,明明自己都像個孩子……想到這,她發怔了一會兒,猶豫了半天才哽出一句:「蘇蘇……你想要自己的孩子嗎?」
天知道她說這話多麼艱難!她們在一起本就不會有自己的孩子,除非……她不願意!不願意養著一個蘇蘇和別的男人的孩子!江南憶緊盯著前方的雙眼中閃過陰鷙,瞬間散去,不願意?如果蘇蘇堅持呢?該怎麼辦?
她忽然發現自己給自己挖了個坑,她現在就在坑底,苦苦地等待著那個讓她為難的答案。
好在蘇幕遮沒讓她等多久:「不想,你看,我平時演戲的時間都不夠,還要騰出些留給你,再來個孩子,肯定沒法親自照顧了。」蘇幕遮認認真真地扳著手指頭,給她算時間,早上幹嘛上午幹嘛晚上……這一通算下來,勉強擠出來分給江南憶的時間少得可憐,讓她心底生出些愧疚。
面上通紅一片的蘇幕遮不禁坐端正了些,眼巴巴地瞧著江南憶,活像犯錯被抓的小學生等罰:「對不起啊……我以後少接點戲,好好陪你。」
這個話題走向突如其來地迎來了急轉彎,江南憶沒想到問個孩子的問題,都能被蘇蘇喂口糖,這糖吃得她猝不及防地呆住,回過神來,心裡更塗了一層蜜一樣甜,忍不住添了句:「不用以後,現在就可以了。我聽南渡說,打算給你接真人秀,最近有個真人秀第一期好像是允許帶親朋好友的……」
「啊?還有這個,她沒告訴我,晚上回去再問問。」想到又完成了工作,又能陪阿南,蘇幕遮不禁笑出了聲。
堵車沒堵太久,兩人到了醫院,急忙給小孩掛了號看病。
「你們這當人家長的怎麼回事!這孩子又發燒又有胃病,要不是原來身體底子不錯,早就給你們整垮了。」看病的醫生是個老先生,看胸*前的牌子還是個專家。
自從同性婚姻合法后,很多同性戀人結婚後,會□□或者自己生個孩子,因而,帶孩子上醫院的同性戀人並不稀奇。兩人行為舉止頗為親密,老先生顯然是誤會了。
老先生目光在她們之間逡巡著,再開口時帶了點懷疑:「不是親生的孩子吧,親生的能這麼虐待?身上大大小小的傷痕,又是捏又是掐的。我說你們這些年輕人,圖個新鮮也不能拿孩子玩啊!」說著,他表情嚴肅,正襟危坐:「你們要是再這樣,我就打電話報警了啊!」
蘇幕遮和江南憶出門急,沒帶口罩墨鏡之類的做掩飾。老先生平時就看看新聞聯播,也很少上網,不怎麼清楚她們。蘇幕遮被訓得啞口無言,半天才紅著臉為自己解釋:「不是,這不是我們的孩子,就是偶然看到的……」
合著不是自家孩子啊,難怪,看著不像是虐待孩子的人。老先生恍然,一張老臉上浮現尷尬的神色:「是這樣啊!你們都是好人啊,我為我之前的話道歉!現在這社會上,冷漠的人太多了,我也是見多了才沒往那邊想,不好意思啊,年輕人……」
兩人帶著雲念離開時,老醫生還在連連感嘆。
蘇幕遮輕輕撫平小孩蹙起的眉頭,眉眼間閃過一絲疑慮:「這孩子叫雲念吧,為什麼待在家還會受傷呢?雲霧斂就沒有發現嗎?」
「別想這麼多了,明天讓人找個保姆,這幾天我們休息好說。過幾天忙起來,誰還能顧得上一個小孩子?」江南憶心知答案就只剩一個了,不過蘇蘇把人當故人,豈知故人易變!人變了,什麼做不出來?
蘇幕遮目光落在揪著她袖子的小孩身上,輕聲應道:「嗯。」
下車時,江南憶彎腰把雲念抱過來,趁機落下一吻:「我來吧,這麼久,手不酸嗎?等會還指望你做飯呢。」
「還好。」蘇幕遮活動了下手腕,抬眼便看見幾個警/察出來。幾人看見她們,突然快步走過來:「蘇小姐,江小姐,很抱歉打擾了,請問你們有看到有可疑人員出沒嗎?」
江南憶轉身望去,看到他們身上的制服,不掩厭惡地蹙眉:「你們不就是嗎?」
詹羽瞪大雙眼看著她抱著的小孩:「是他!就是他!」語氣急*促地念著腦海中記得滾瓜爛熟的資料,「雲念,和嫌疑犯雲霧斂是姐弟關係,六歲,患有自閉症,少與人交流……」
「停!」一旁的警察擺手打斷他,對上江南憶不耐煩的神色,轉而問蘇幕遮:「請問一下蘇小姐,知道這孩子什麼情況嗎?我們剛剛才去雲家搜查,沒想到門開著……」
蘇幕遮回道:「這孩子現在還燒著,剛去醫院打針了。」
瞧著對面的人疑慮重重的表情,江南憶一手抱著懷裡的小孩,一手牽著蘇幕遮,側身走過:「救人還要遭警察排查!呵!警察有這工夫倒不如去搜集證據!」
詹羽急了,跟上她,飛快地解釋:「江小姐,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們懷疑雲霧斂有虐待未成年人的傾向,房間里有繩索……」
「我並不想了解這些!這孩子現在還沒退燒,等他好了,你們再來吧。孩子先放我們這照顧著。」江南憶加快步子離開。
回到家,看著她幫雲念清理身體,蘇幕遮默聲換了床單和新被子。停下來后,她才開口說道:「我早猜到了,只是不願意相信罷了,這孩子才這麼小。」說著,她替雲念掖好被角。
江南憶注視著她,不想給她留下心結,轉了話題:「要不收養他?收養的話……媒體和他的身世有點難辦。」
「收養?」蘇幕遮不是沒過這個想法,但她們太忙了,至少這幾年閑下來的時間很少,這孩子又有自閉症,不太適合。她低著頭想了想:「不適合吧,我不是考慮媒體和身世的問題,而是我們都沒時間陪他,而且自閉症不大好辦,還是需要一個大人都不忙的家庭。」
房間的燈熄滅,江南憶拉著她出去:「這事不急。」
半夜裡,兩人忙碌一天,睡得深沉,卻還是被擾醒了。江南憶伸手開了床頭燈,擰著眉頭看著床邊站著難受地呻*吟的小孩,壓低聲音:「去睡覺,回你屋裡去。」
小孩明顯地瑟縮了下,渾身只穿了件比較大的襯衣,不知站了多久,凍得發抖。他執拗地低下頭,手心緊緊攥著被角。
聽到那點聲音,蘇幕遮還以為是幻覺,起起伏伏的夢境消散,她終於醒來,揉了揉眉心,睜著朦朧的雙眼看向江南憶:「怎麼了?」她這才聽到另一邊有聲音,轉過頭去才發現這孩子竟然赤腳站在地上,還穿得這麼單薄。
蘇幕遮忙把他抱上來,塞到兩人中間的被子里,給他搓了搓冰冷的手:「是不是不舒服了?肚子還疼嗎?阿念?」也不知道是哪句話觸及小孩脆弱的神經,他側身鑽進蘇幕遮懷裡,低聲嗚咽著。
看來得找個保姆了,江南憶無聲地嘆口氣,揉了揉她的頭:「睡吧,有什麼事明天再說。」關掉燈,離得近了些,把另一邊的兩人抱在懷裡。
然而,她們並沒有睡多久。一大早,南渡就打來了電話:「蘇蘇,你立馬告訴我那孩子是誰,和你什麼關係,快點!」
南渡的聲音十分急切,把蘇幕遮十分的睡衣擊退只剩三分:「哪個孩子?你說雲念?怎麼回事?」
「雲念?不會是……」南渡那邊停頓了下,「昨天你和江總帶著一個孩子出門,被人拍照了,現在外界說是你的私生子,因為全程都是你抱著的。蘇蘇,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私生子?蘇幕遮被網友們的想象力驚呆了:「可是,我怎麼可能生出這麼大的孩子?他六歲了啊!」饒是她以前,十六七歲時,皇帝和太后都推說年齡小,先等等再考慮孩子的事。
「蘇蘇,關於這點,我必須強調一下,十六七歲能生孩子。現在你還是先說說怎麼回事吧。」
蘇幕遮把事情快速簡潔地說了遍,南渡了解情況后囑咐她先別出門。
「被拍到了?」江南憶睜眼,眼中一派清明。
如果不是娛記們又開始作亂,就是有人故意針對她。蘇幕遮無奈地點點頭,正要說什麼,便瞧見被子下小孩的眼睛悄無聲息地睜開,專註地盯著自己,一雙清澈的眼睛略顯獃滯,睫毛彎起一個弧度,撲閃撲閃地眨著。
「醒了?醒了就起床吧,睡多了也不好。等會讓人送點衣服來吧,現在不方便出門。」後半句顯然是對江南憶說的,蘇幕遮便察覺手指被人虛虛抓住,驀地心裡泛起絲絲心疼,這孩子在試探。
上午,三人吃了飯,江南憶就出門了。外面的娛記們見了她跟見了鬼似的,跑得老遠才停下來。江南憶毫不理會他們,打了個電話,讓秦秘書購置一些六歲兒童衣物和玩具。
而此時,蘇家一群人浩浩蕩蕩地趕來了首都。儘管前幾天收到蘇蘇沒事的消息,蘇老夫人還是不安,恰巧大兒子公司出事一時走不開。老太太這下有了理由,非要過來,蘇青夫妻只好陪著。二兒子被老太太用拐杖趕了回去,老太太這是氣急了,硬是只要蘇青夫妻,這兩個沒心沒肺的不去,只怕蘇蘇又要難過。
江南憶鳳眼微挑,薄唇勾起淺淺的弧度,v字領口露出精緻的鎖骨和深深的溝*壑,儘管站姿隨性,無端的有種風*流的姿態。她抬眸望著對面的人,等著對方的答案。
陽光透過半開的門閃進來,照在地上,肉眼可見的塵埃在陽光下飄動。
雲霧斂大半個身子縮進黑暗裡,一雙眸子明明暗暗,泛著流光溢彩的光芒,使得那張平凡的面孔增生一股惑心的韻味。她惡意地笑了笑:「你想知道答案啊,可是你為什麼不問我要殺你這件事呢?這個才與你切身相關啊。」
江南憶屈起手指敲了敲桌面,略微沉思一下,糾正她的話:「你沒想殺我。你可以刺入我的心口,或者像對陳修文一樣刺入我的脖子,對了你可能不知道,陳修瑾真名是陳修文。」接著,她話音一轉,「不過你想殺我是真的,你的眼神中有殺意,臨時改了主意吧,是因為蘇蘇。」
聽她如此肯定的說出那個結論,雲霧斂默然承認,很久后,才說道:「他是二皇子的轉世,你或許不清楚,那孩子是養在她膝下的,也因此,占著嫡子的名頭,才給她招來了殺身之禍。所以……」具體怎麼發現的她沒說,憑藉敏銳的觀察力和日積月累的相處,觀察出來並不難,何況這孩子早在皇後宮里的時候,就是她看著長大的。
所以,這是報仇?替她報仇?江南憶快步離開警局,坐上車後半合著眼休息。
「你沒想過的是,她需不需要你報仇。她想要的,不過是你們都好好活著。她不恨,你卻恨,借著她的名義,發泄你心裡的陰暗面。說到底,這一切都是你的一廂情願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