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三章 光與暗（一）
「毫無疑問，那位腳踏異鳥、手執聖矛、周身散發著令全部邪惡污穢無所遁形的威嚴氣息的神官才是距離真神最近的男人。」
——《歷史正文·下卷·第三章·六神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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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露恩有時候會在想，那個名為威薩的男子是否就是真神專門創造出來給自己添麻煩的傢伙。從初次見面之時就是這樣了，那個傲慢而自我主義的傢伙從來都不會考慮自己的行為將會帶來怎樣的嚴重後果。
「不過，你的存在對於西露恩而言是必要的，而你的追求也將會為西露恩開啟全新的道路，這雙眼中曾經所看到的模糊一切也終會因你而逐漸清晰的吧……」
——今夜註定是一個不眠之夜。
威薩的火焰令整個魔法學園都變得喧鬧起來了，並非只是尋常意義上的「吵鬧」，隨著那映紅夜空的燎原烈焰蔓延開來的還有在這所完全不像是「學校」的「學園」內潛藏已久的「黑暗」。
魔法學園就像是這個世界的縮影，既然有比任何存在都閃亮的光明——火焰——存在，那麼，比任何事物都陰沉的黑暗也必定會在這溫暖之下滋生。
可笑但值得思索的事情則是：這片土地上的黑暗總是會掩蓋住光。一如虛假的謊言總會掩蓋住真相。
然後，更加可笑也更加值得思索，但是恐怕永遠也難以理清的事情則是：黑暗與光明，這兩者到底何者才是本源？
就好像世人永遠也搞不清楚什麼才是謊言，哪些才是真相。
窗外，彷彿是感應到了什麼的到來而要為其讓出道路，夜幕中的漫天光點突然間朝著兩側飄散開來了。
「……」
這種反常的景象並不能讓她露出什麼別的表情。立於窗前的神之女沉默著，思考著，用自己能夠洞穿未來的雙眼確認著這世上即將發生的一切。
「太安靜了，安靜過頭了，和我所想象的完全不同。」
不知從什麼時候，越來越多的人開始相信神之女隨口編造出的謊言了，他們真的認為昔日料事如神的「預言者」已經沒辦法再看到未來將會發生的一切，那雙洞悉未來的雙眸能夠映出的東西真的已變得模糊了。
他們將這當成是一種預兆，一種有什麼「不好的事情」即將發生的預兆。那些既有能力，又有野心的人會讓這原本微不足道的東西成為他們值得利用的籌碼，從而在愚昧的世人之中掀起或大或小的波瀾。
這種情況則是西露恩希望看到的。一個不為人知的事實是，在他人眼中致力於維護和平與安寧的神之女竟然會殷切地盼望著爭亂與混沌的到來，而原因則更加沒人能夠知曉。
要她自己來說的話，人類實在是太過愚蠢的生物了，愚蠢到會那麼輕易地相信「別人」的話，當然，這個「別人」必須具備足夠的「權勢」或者「威望」。
「太慢了，我還以為你會來得更快些。在這雙眼睛所看到的景象之中，你可是該在威薩降下『審判之火』的下一秒就出現在這裡，並且朝我質問才對……但是，未來不出所料地發生了改變，畢竟無論是你還是威薩，兩人都是有能力改變既定進程，也就是改變『真神』劃下的軌跡的存在……」
與傳聞之中的「星星」頗有些相似之處的光點此刻已然在夜幕徹底為某位大人物的到來讓開了道路。「神之女」的低聲言語理論上不會讓任何人聽到，然而，她知曉對方絕對能夠聽到自己在說什麼，也絕對會明白自己是刻意這樣做的。
目的就只是為了激怒他而已。
「說來十分可笑不是嗎？『真神最珍重的孩子』和『真神最為虔誠的信徒』反而是最有能力破壞『真神』所書寫的這個『美妙』世界的兩人……喂，您不這麼覺得嗎？令人敬愛的『六神官』第一柱，『天空之鵬騎士』的馮茲大人？」
此刻，凝立於窗前的少女並非是「神之女」，卻也不是「西露恩」。她的聲調比任何時候都更要有抑揚頓挫，更極盡諷刺之能事。
一切就只是為了讓即將駕臨此地的男人那張似乎永遠都只會皺眉的臉上露出其它的表情，哪怕任何一種都好。
但她失敗了。
「汝最好將自己聲音再放輕些。看在汝也曾恭敬地服侍過真神的份上，吾或許會酌情輕判汝之罪責。」
冰冷而熟悉，西露恩的耳邊迴響起了一如既往的漠然話語。還是老樣子，哪怕過了這許多年，哪怕外界傳言中他的形象已與曾經判若兩人，但是，單從他的話語中來看，那個男人還是未曾改變半分，仍是那麼地死板刻薄，不但三句話離不開真神而且還容不得半分……
——但我還是特別的。
「你們神官從來都不喜歡走門的嗎？」
這樣想著——安慰著自己的西露恩嘴角輕輕上揚，朝著遠處那個逐漸清晰的身影欠身鞠了一躬，口中卻依然不乏輕佻。
他已經來了。
是的，那個名為馮茲的男人已經來到了這個如果放任不管就必定會被暗影化為人間煉獄的魔法學園。
……
……
……
「嗷嗚嗚——」
一聲響亮，但絲毫不會讓人感覺尖厲刺耳的獸鳴自那呼嘯間轟然墜落的火球之後再一次為這個夜晚的不平凡添上了濃墨重彩的一筆。這個聲音會讓人聯想到某些溫馴的野獸，然而，令人驚愕訝異的事情則是它竟然來自高空之中。
「嗖——嗡！！！」
倏地，一道比屠龍者的魔力色澤更多了幾分莊重威嚴的金色身影自夜幕正中宛若閃電般降臨，停息之時卻掀起了本應摧枯拉朽般破壞一切的強烈旋流。「本應」的意思正是並非發生，隨著滿布華麗金色羽毛的翅膀盤旋而揮灑出的無形波紋不但沒有如同尋常的衝擊那般對建築物造成任何傷害，更是讓被這些氣息穿身而過的「幸運兒」們驅散了一切的困頓與疲勞。
氣息聖潔、面容威儀金色的大鵬鳥在魔法學園的中央塔頂層顯露出了它傳說之中的超然外貌，就在此刻，另一個「傳說」緩緩從大鵬鳥的背上緩步而下，手中無鋒長矛輕揮間便令房間的窗戶自然地打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