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八章 木石·電光石火
睜開眼睛的時候，朦朧中看到的陌生的天花板令我的身體在瞬間彈起。大概是這些年來訓練的結果吧。
「這裡是……不，比起這個，為什麼我會在這裡？」下意識地說著，努力整理自己的思路，卻無論如何都無法從混亂中清醒過來。
然而比起我的狀況，那位大人到底在哪裡？
「砰」地將橫在我眼前的木門撞開，下一步卻虛浮起來，險些跌倒。環視四周，大體可以看出這是在一間宿屋之內。
然後呢？
頭好痛，痛到什麼都無法想起。之前發生了什麼？只依稀記得和那位大人一起進入了酒館，然後……
似乎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被動聽的曲調所包裹著的彷佛飄在柔軟花田中的夢。
不對。
狠命搖了搖頭，強迫自己雙眼的焦點匯於正前方。
這些都不是我需要考慮的事情。現在的情況是，那位大人不在我身邊，最關鍵的是，由於這次外出的情況特殊，除了我之外，那位大人的身邊沒有任何人能夠保護他的安全，也就是說……
必須做好最壞的打算嗎？然後，這一切都是因為我的疏忽吧。不，不要驚慌，令呼吸保持均勻，做好最壞的打算只是第一步，接下來則是要冷靜的分析狀況，在不了解事態時儘可能地獲得情報，在那之後就完全要看自身的能力了。
那位大人，是這樣教導我的。
所以，沒錯，現在就是展現那個曾經無知而軟弱的孩子這三年來成長的時刻。
遲鈍的思緒漸漸清晰。利落的轉身，將身上沉重的銀質絲甲扔到屋中——此時此刻它只會阻礙到我的行動。
出發。
我可是……那位大人所選中的人啊，也是被那位大人賜予了名字，將要繼承那位大人的事業的人啊。
我是，維傑·修塔因。
將兩年前由那位大人賜予我的名字在心中暗暗念道，我開始向前走去。
……
……
……
「呼……好累。」洛耶將搬出的木桌排列整齊，然後身子整個癱倒在一旁的椅子上。
今天的自己有些奇怪，這樣想著的少女呆望著頭頂深褐色的木板，只覺得眼皮漸漸沉重起來。
無法冷靜下來，身體也全然提不起力氣，平日輕而易舉來回搬動的桌椅在今天彷佛沉重了十倍，一點一點地將自己剩下的體力榨乾。精神集中不起來，一想要開始思考問題，頭腦中原本散亂的各種場景便會交錯起來，形成一種謎樣氛圍的場景。
視線漸漸開始模糊，美好的夢境在向自己招手，要這樣睡下去嗎？工作已經完成了，今天也已經不再會有顧客了的樣子，連厄西卡大叔都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這樣睡著的話，應該沒有關係吧……
身體放鬆到極限，意識彷佛從肉體剝離，飄蕩在半空。
我……在哪裡？
如夢似幻，漆黑的視野中，隱隱浮現出兩個身影。伸出手去，想要抓住他們，想要大聲呼喊他們的名字，卻全然無用。
伸出手，距離卻越來越遠。
張開嘴，聲音卻幾不可聞。
不要離開我……不要留下我一個人……
我……喜歡雅修，喜歡永遠睿智機敏的雅修，喜歡那個總是在自己身邊開著輕佻玩笑，眼中總帶著洞悉的雅修。
我……喜歡楊大哥，喜歡永遠勤奮執著的楊大哥，喜歡那個總是在自己身前守護，踏實走出每一步堅定道路的楊大哥。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我會失去你們……
渴望有人能令自己依賴。悲傷，不安，疑惑交纏出的痛苦，填滿了少女小小的胸膛。黑暗伸出了銳爪，深深地刺痛了那顆原本無暇而單純的心靈。
「洛耶，洛耶。」然後，溫潤而熟悉的聲音呼喚著她的名字，遠遠的，如同驅散陰霾的光。「是睡著了嗎？真是的，在這種地方睡下的話，就算是洛耶也會著涼的啊。」腳步聲由遠及近，落地是刻意控制過的輕柔。
——光芒是微弱的，在黑暗面前是那樣的微不足道，然而，光芒存在的意義，就是令黑暗停下它的腳步。
「洛耶，我，我喜歡你，從……從見到你的第一眼開始！」意識模糊之中，少女忽然聽到了這樣的話。男子的話聲緊促，完全沒有平日的洒然，甚至反倒有點結巴，沒有自在與冷靜，反而是有些無可抑制的害羞。
聲音一點點地擴散，終於逐漸填滿了整個心房。有什麼東西，在緩緩靠近自己，那是，另一個生命的心跳。
洛耶已經恢復了意識，只是，那緊閉的雙眼仍未睜開，或許，是不願睜開。她可以感覺到，男性粗重的呼吸聲正在逐漸靠近她的臉頰。
如果就這樣被佔有的話……是不是就可以令一直以來的痛苦消失了呢？
已經……不想再做噩夢了……
洛耶的心，此時此刻是那麼地脆弱。它深深的沉下，等待著註定的命運的到來。
……
……
……
黑暗，以及月光。
光之下，影之中，便是維傑此刻的藏身之處。
棲身於近乎腐朽的古舊木桶之下，將自己的身體託付於視線無法捕捉到的黑暗之中，周身瀰漫的濃郁酒香令大腦近乎暈厥，他所做的事情，僅僅只是等待。
天色仍和自己記憶變得模糊之前一樣，未有任何改變。抬起頭，維傑仔細地確認著。
當無法弄清事件的情況與所在處所時，選擇有兩種。第一種是迅速逃離，盡一切可能逃脫當前所在的地域，思路很清晰，但風險也相對難以掌控。第二種則是停留在原地，隔絕一切想法，等待可能出現的任何一個細微的可乘之機。比如說……就是現在。
有些輕浮的腳步聲靠近了，或許是身體不佳，抑或是心情慌亂，不管怎樣，就這樣從身後「偷襲」的話，應該不會遭到多少反抗。當然，「偷襲」的目的不過是索取一些情報而已，並不會對那個人造成實質性的傷害，如果不反抗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