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五章 犧牲（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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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什麼東西在支持著人們前進呢？有人回答說是信仰，有人回答說是利益。然而在我看來，人一生下來就具有一種無形的力量，它促使著我們不斷向前，也正是這種力量，令我們建設出美麗的城市，發展出燦爛的文化，推動著整個時代的前進。它不是一種具體而片面的東西，而是存在於每一個人心中的一道聖光。這也正是為什麼是人類，而不是其他生命成為這廣闊世界主宰的原因。」
——「光明神父」沃恩斯·布萊克
今天的月亮很漂亮。
身著一身黑白相間侍女服的少女邁著輕快的步伐，如是想到。和自己的故鄉貝史達不同，這裡的夜空，只有月亮高高的懸挂在那裡，散發出清冷幽深的光芒。而這微弱的光，在這偌大城市滿布的路燈之上，卻顯得可有可無。
你，一定很孤獨吧，和我一樣。
不過，一定要樂觀起來啊，一定……很快就能和他們團聚的。
少女的俏臉上露出陽光般燦爛的笑容，她一蹦一跳的穿梭在這極富盛名的「酒吧走廊」上，黑色的長馬尾躍動出青春的活力。哼起故鄉輕快的小調，左手中的巨大包裹也跟隨那纖細的胳臂而前後抖動著。
那裡最少裝著三個壯漢都抬不起來的金黃色小麥。
兩旁的行人相視無奈一笑，幾名剛剛還放肆地高談狂笑的醉鬼卻灰溜溜的躲到角落去，少女用人們全然聽不懂的語言哼出動聽的旋律，不時和道路兩旁已經慢慢熟識的酒吧老闆們打著全然不符合這裡女性矜持的招呼。
對此，人們已經見怪不怪了。一個來歷不明，有著輕鬆擊敗數名精銳衛兵的力量和七分俏美中帶有三分野性的面龐的開朗少女在一個月前出現在這裡，也算是為他們平淡的生活添上了一點色彩。
「洛耶，喂！洛耶！不要走那麼快啊，等等我！」在她的身後，華裝打扮的青年三步並作兩步地趕了上來。看上去年紀不過二十齣頭的樣子，他的模樣很是清逸俊朗，皮膚是光潔的白色，充滿朝氣的金色短碎發則細密地遮住了亞麻色瞳孔的左眼。身著青底金紋寬大長袍的他站定，渾身上下立時散發出貴族的氣息，也就是高傲，尊貴與威嚴融合而成的，一種很是令平民百姓們感到說不出的不自在的氣息。
也是與他之前發言完全不相符合的氣息。
被稱作「洛耶」，這個有著大陸西北與其說極其少見，不如說全然不存在的名字的少女似乎這才聽到了身後的呼聲——它著實已經被類似的內容重複了數十次以上。她停下了腳步，很是困惑樣子的看向身旁的貴族青年。
「紐斯特大人……」
「不對。」
「誒？那紐斯特子爵大人有什麼事情嗎？」
「我說不對！完全不對！明明已經拜託過你很多次了，洛耶！請務必叫我的名字！然後也請務必不要加上『大人』兩個字吧！」青年的高貴形象在瞬間粉碎，雙手攥得緊緊，嘴巴也嘟了起來，幾乎是在完全沒有停頓的情況下說出了三十多個字的他，看上去就像是個小孩子在同大人鬧變扭一般。
「是是，子爵大人~呢。」秀舌微吐，洛耶的臉上閃過一抹會心的微笑。眼前的這一位大人，明明年紀比自己還大上幾歲，身份也是極其之高，但卻偏偏有著這樣天真無邪的性格，令自己不知不覺地想要作弄一下他。關於他的身份，自己也曾聽酒吧的客人們說起過，年僅二十多歲便有了子爵爵位的人，這位被人們稱之為「天才」的大人還是帝國有史以來的第一人……到底，這個唯一一個能令自己在陌生的土地上感受到一點熟悉氣息的，如同那兩位前輩一般的人，是如何獲得如此高位的呢？
她沒有再想下去。
「真是頭疼啊。」金髮的青年伸出右手，他的胳臂比洛耶所想象的要粗壯得多，輕輕敲了敲自己的額頭，「我啊，可是對洛耶的笑容沒有一丁點的抵抗力呢。」話音未落，青年一個箭步上前，雙臂張開，將洛耶相比略顯瘦弱的身子抱在了自己的懷中。
「誒？咦咦？」來不及反應，額頭已頂在了男人寬闊的胸膛上。感受到那溫暖而沉厚的氣息，少女可以清楚地聽到自己的心臟「噗通噗通」地越來越快。除了父親之外，第一次被男性做出這樣親昵動作的她，突然之間感到了前所未有過的無力感。
——好想，就這樣一直被人擁抱。
紅潤的顏色爬上她的臉頰。
——已經，不想再一個人了。
手中的包裹落下，雙手緩緩撫上他的胸膛。
——無論誰都好，可以讓我依靠的人。
纖美的手指用力地握住青年的衣襟。然後——
「啊啊啊！哈！」洛耶重心瞬間下沉，緊接著雙手鬆開，左手下落，右手一記重拳揮上直擊中青年的下顎。這一擊結結實實地命中，將全無防備的青年整個擊飛到空中，身子在空中停滯了數秒才「砰」地落下。
「呼~」輕柔地呼出一口氣，臉色恢復的洛耶拍拍胸口，一個瀟洒的轉身將重心恢復，順便將之前落地的巨大包裹也重新拾在手中。
忽地，周圍人們啞然無聲的情狀映入她的眼帘，令她剛剛平復的面頰再次泛上紅暈。
也難怪周圍的人們如此驚訝，從自己被攬入懷中，到將比自己高出一頭的男子擊飛，一切都是發生在轉瞬之間。而且事件的兩個主人公，來自遙遠國度的少女，與帝國最年輕的子爵……也許很快便會傳出一些不錯的故事吧，這條酒吧街最不缺的便是各樣形形色色的故事與各種奇異詭怪的傳說了。
茶餘酒後，多一些談資總歸還是沒有壞處的。
儘力壓下了想笑出聲的衝動，洛耶再次轉身，俏皮的蹦到被自己重重『毆打』后，倒地不起的青年身側，「刷」地蹲下，用一種好奇的神色看著他。
「誒……好厲害啊，竟然沒有直接暈過去，子爵大人比我想象的要結實的多啊。」這次洛耶的聲音很輕，如同被風吹動的風鈴所發出的怡人旋律。
「好想和您好好打一架啊。」
——這是少女沒有說出的東西。
無論怎麼想也不會說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