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短篇3 侍女與騎士團長(上)
伊爾芙高昂著她的頭,姿態倨傲而身形優雅地行走在泥濘的道路上,全然不像是一名以服侍他人為業的侍女應該有的模樣。【零↑九△小↓說△網】
「這地方真是糟糕透頂,但是,正是這樣骯髒而卑賤的道路,才更加能凸顯出咱的高貴。」她的聲音一點都找不出輕浮的痕迹,雍容沉穩的嗓音與她的語調及話語的內容形成鮮明的對比。在這裡的侍女服上絕對看不到的金色出現在她身的衣著上,復古式的連襟長衫配上外面輕飄飄的多褶裙,繁複的裝飾飄帶,絲絨搭配的材質加上鑲金的點綴,構成了她這絕對不像是一般侍女服那般給人樸素清新印象的衣著,反而更像是宮廷舞會間貴族的打扮。
一如她的氣質。
第一眼看上去,你會覺得這可能會是個頤指氣使,趾高氣昂的貴婦人。
走近再看,你又可能會覺得這只是個認不清自己位置,盲目嘩眾取寵的愚蠢侍女。
待她出聲,你許會被她那驚艷的矛盾聲線所折服,卻也能更加深刻地了解,這是一個多麼自視甚高,又顧影自憐的可悲女人。
女人就該有女人的樣子。
——人們常常這樣說道。
而像伊爾芙這樣的女子,一旦邁出那人們想象中,她一直連門都未曾邁出半步的玫瑰園,想必用不了多久就會凋零殆盡吧。
大多數人的想法總是愚蠢的。
——伊爾芙這樣確信。
女性就該按照自己的想法去活著,而不是必須要看男人的臉色,誰說女人就不能有自己的想法,就不能盡情地飲酒狂歌,尋歡作樂?
如果放肆是男人可以做到的事,那麼我也可以。
「嗯哼哼哼~」伊爾芙優雅而戲謔地長笑,在她看來,放縱是自己應該有的享受,輕狂驕縱則是自己早已有了這樣去做的資本。
現在的自己,是為之前那個過於死板單調的無趣女人所做的補充。
「果然咱還是更喜歡這樣。」
——她經常這樣說道。
伊爾芙輕緩地在土地上留下一個個腳印,卻未曾令拖行的長裙裙擺上留下任何臟污的痕迹。
「噠噠噠!」「喲噢噢噢!」
遠處,靜寂的山道上傳來馬蹄全無情調的嘈雜與漢子那半分禮儀也無的嘶吼,令這個喜歡安靜更多些的女人稍稍皺了皺眉。
「這一帶的馬賊真是越來越猖獗了啊,就和小琪莉亞的情報一樣。」她推了推自己那由稀有金屬打造的銀白色眼鏡框,嘴角掛上了恬淡的微笑,「當這些兇殘的強盜看到獨自行走在這偏僻山路上,看上去手無縛雞之力的咱的話,一定會對咱『很有意思』的吧?」
一**淫擄掠無惡不作的大男人,和一個人盡可欺的弱女子,之間會發生什麼,想必是酒吧店面之間喜聞樂見的話題吧。
「這種意義上來講,『大家』還真是有著了不起的惡趣味。」伊爾芙眯起了眼睛,空洞的墨藍色眼眸中似乎已經顯現出了那些馬賊們的身影,「值得期待。」
她舔了舔嘴唇。
——說到「惡劣」,恐怕還是沒有幾個人能和自己相比的吧。
……
……
……
「吁——」一身輕裝的女騎士緊勒住韁繩,遠處被驚起的鳥兒引起了她的注意。
聲音微弱到幾乎無法聽到,距離很遠,另外,從鳥兒飛起的數量來講,對方的人數絕對不止數騎。
「團長!請下命令!」在她的身後,兩名年輕的騎手——因為身上並沒有像樣的盔甲所以暫且只能稱為「騎手」,兩名騎手也隨女騎士一樣停下了馬匹的腳步,恭敬地齊聲說道。
在他們的眼中,能看到的只有崇敬與完全的信服。
他們並未由於「團長」是個女人,一個十分漂亮的女人,就對她有過什麼多餘的想法。
「你們兩個,回去找大部隊,至少帶一百人來。」她的命令很乾脆,聲音也很冷靜,並沒有什麼其他的情緒。
「那……團長您呢?」兩名騎手的臉上明顯露出不安的神色,其中一人更是忍耐不住問道。
「我?」她用手中的馬鞭指了指自己頭盔下面的臉,手中勒起的韁繩一旋,將馬頭掉轉過去,「偵查敵情,只做這個的話我一個人就足夠了。」
「可是,只有您一個人的話,如果對方人數太多……」那名騎手可以想象到那泛著金屬光澤的頭盔下,女騎士臉上自信的神情。他很清楚團長的實力,但是,就算是這樣,他也依舊免不了自己的擔心。
「夠了!難道你是在擔心我的實力嗎?」她的聲音中浮現出不悅,「你們兩個,快去執行命令!」
疾言厲色之後,女騎士忽然又放輕了語氣,不乏溫柔地說道:
「好了好了,快去吧,我自己心裡有數,不會出事的。」
溫柔只停留了片刻。她提起韁繩,在駿馬的嘶吼聲響徹中,一人一騎已經以電光石火般的速度消失在了兩名騎手的視線中。
「團長的騎術還真是賞心悅目啊……」剛剛一直沒有說話的騎手看著女騎士遠去的方向,說話的語氣竟有些痴了。
「蠢貨!」另一名騎手用手套狠狠敲了他的腦袋,雙腿用力一夾馬腹,「我們走!」
「誒誒?難道我們要追上團長嗎?」
「蠢貨!當然是去完成團長的任務!我們回去叫人!」
「哦……」騎手一臉獃滯地摸了摸被砸痛的後腦,調轉馬頭,隨著另一騎的身影一同向來時的方向前進了。【零↑九△小↓說△網】
……
……
……
「哈哈!」「嘿嘿!」「啊哈!」「哦哈!」
——這幫愚蠢的木頭腦子就只知道傻笑么?
這是伊爾芙此刻的想法。事實上,從剛剛,自己被這一群一眼看上去就不像是好人的馬賊發現並包圍住之後,這群野蠻人眼中毫不節制的貪婪目光就從未離開過自己身上。
——如同餓狼見到肥美的羔羊一樣的眼神。但是,到底誰才是狼呢?
伊爾芙在心裡輕輕嘆了一口氣,腦子裡忽然湧出了其它的,應該會讓自己感到有趣的想法。
「嗚嗚~大爺們行行好,放小女子過去可以嗎?」擺出一副楚楚動人的眼神,伊爾芙在令身體像是因為恐懼而顫動的同時努力忍住笑。如果可以的話,她真想看看現在的模樣在別人看來是不是確實十分的可憐而誘人。
「哈哈哈!你們聽見沒?這小姑娘竟然還想要離開!?哈哈!」離伊爾芙最近的一名壯漢,看上去像是頭目模樣的男人因她的舉動而笑得流出了淚,令那張橫肉充斥的臉顯得多少有些滑稽。他一邊用手指著伊爾芙,一邊環視四周,在看到其他馬賊也紛紛捧腹狂笑之後,滿意地轉回了頭。
「當然可以!」壯漢擺出一副淫邪的笑容,「不過……當然要在讓兄弟們好好享樂過一番之後……哎喲!」
先是腳背上傳來劇痛,再是胸口遭到襲擊,壯漢一個不留神的功夫,竟被伊爾芙,這個看似柔弱的侍女兩下打的連連後退。
「就憑你們,也想要用咱取樂么?」
伊爾芙的聲音一下子冰冷下來,她把剛剛踏上男人腳面的厚重靴子在地面上用力摩擦著,眼中充滿了不屑與輕蔑。
「骯髒的傢伙,讓咱去踩你還不如去踩這泥濘的路面……」
場中一片寂靜,隨即爆發出比之前更為狂躁的笑聲。
伊爾芙的突然轉變令他們有些目瞪口呆,不過對於他們來說,更重要的卻是——
「哈哈!你們看到沒有,他……哈哈!他被個小娘兒們打了!」
「就是就是!笑死我了!這女僕妹子夠厲害啊!老大,看來你是要吃癟了啊!」
「住口!你們這幫混小子!」
全身的骨骼嘎吱作響,壯漢身上的憤怒就算是再遲鈍的人也能夠清楚地察覺,那些剛剛還在狂笑不止的馬賊們瞬間變得鴉雀無聲。
他們很清楚,老大真的生氣了。
而這股怒氣,毫無疑問地將要發泄在那個竟敢在他面前反抗並挑釁的女人身上了。
「喂!你剛剛說什麼?再說一遍。」壯漢的聲音中壓抑著怒火,聽上去反而顯得冷靜了許多。
「咱說啊……」她高昂起頭顱,露出那玉滑緊緻的頸子來,「你,就是一個連泥土也比不上的廢物!渣滓!下賤的蠢材!骯髒的垃圾!」
她每說一個詞,就能清楚地看到對面那個男人手上的青筋更加凸出一分。
「你這個臭婊子!」終於,壯漢的憤怒達到了頂點,他高高地揚起手掌,絲毫不留情面地揮向伊爾芙的面頰。
巨掌裹挾著風聲,然後,「啪」!準確命中了侍女的臉龐。
「啪!」「砰!」纖細的身子被一下打飛了出去,足以稱之為華貴的侍女服被迫與地面親密接觸。她的半個身子都浸到了潮濕的泥土之中,眼鏡也被震落到一旁。奇怪的是,她並沒有完全地倒地,而是仍有用手肘支撐住了地面。
——真是的,咱可不想再一次匍匐在地面上了啊。那種感覺,真不是僅僅用「絕望」就足以形容的啊。
她這樣想著。
剛剛,伊爾芙並沒有反抗,不是沒有反抗的能力,也不是來不及反抗,這種程度的攻擊在她看來簡直就像是小孩子在玩過家家,壯漢的每一個動作都被看得一清二楚,並不是不能避開,令他的攻擊自食其果也是可以輕鬆做到的事情……只是。
在壯漢揚起手的一瞬間,伊爾芙的眼中閃過了一絲光芒,那是一個人的身影。
所以,她並沒有反抗,而是選擇了扮演一個「弱者」。
——只是,沒有想到的是,明明只是一時興起而準備的娛樂,結果卻要付出這等屈辱。所以,如果你不能讓咱滿意的話,殺了你哦……
「哼!剛剛還很囂張的樣子!現在還不是只能像個蟲子一樣爬在我腳下!」壯漢耀武揚威似的走近,絲毫不覺得欺負這樣一名女子是多麼恥辱的事情。他走到伊爾芙跟前,隨意的一腳將她支撐著地面的手臂踹倒,令她抬起的臉「砰」地摔到地上。
「該死的女人!弄得我一點興緻都沒了!不過,當然也不能就這麼放過你!」他一臉鄙夷地又一次抬起了粗壯的腿,「就讓我好好發泄一下……」
「唰!」,就在這時,將馬賊頭領小腿落下的動作和他的話語一同中斷的是,一柄不只從那裡飛來的馬鞭。水牛皮打磨成的鞭梢如同靈蛇一般破空而來,牢牢纏在了壯實男人那肌肉膨脹到看上去就要爆裂開來的小腿上。
「啊?這是什麼……」心中驚疑的時候,馬賊頭領忽然覺得身子一輕,耳邊風聲大起,嘍啰們的喊叫聲也一同響起,眼前的風景飛速旋轉著,疑惑的語言尚未來得及說完,只聽得「砰」的一聲,遠比剛才伊爾芙摔倒時大得多的響聲就在耳邊炸開,一同而來的還有頭頂的劇痛。
馬賊頭領甚至連叫都沒及叫一聲就已經昏了過去。
剛才的情況是,一隻馬鞭纏住了他的小腿,然後,將他那巨大的身子整個甩起,在空中轉過一圈之後狠狠丟到了一邊的枯樹榦上。
「啊!」「砰!砰!」「哇呀!」血肉的撞擊聲與慘叫聲響徹開來,還未從眼前這不可思議場景的訝異中回過神來,一人一騎的身影就已如入無人之境般,將所有擋在其面前的馬賊們撞飛開去。
——在旁人看來完全可謂是「不可思議」的場景。
「嘶——」被馬賊們草草拴在一旁的馬匹們因人們的騷動也隨之叫嚷起來,與男人們那雜亂無章的喊叫構成了一點都不美妙的樂章。
馬賊們本就缺乏紀律性,因此在一般情況下,只要能夠先發制人制服其指揮官,就足以令這幫烏合之眾變成一群無頭蒼蠅。所以,自己的第一步,準確來說是第二步做的非常成功。
女騎士在腦海里策劃著,手上自然也不閑著,馬鞭與長矛的一揮一落每次都至少能令一個馬賊跌倒在地上,暫時失去作戰的能力。
情況其實並不樂觀。自己畢竟只有一個人,而敵人,比自己想象的甚至還要多上那麼……嗯,許多。
粗略的估算下大概有二百人以上,自己明明已經選取了最為薄弱的地點進行突破,就算是這樣,先行靠近敵人指揮官的突破動作也並非能覺得令對方完全反應不及。不過還好的是,看樣子這些馬賊並未接受過太好的訓練,他們的反應實在過於慢了。
或許會是陷阱?女騎士的腦子中也曾在一瞬間閃過這樣的可能性,但是,既然已經沖了出來,又哪有半途逃避退卻的道理?
絕不允許有平民在我的眼前被惡徒所害!更何況——女騎士狠狠咬了咬嘴唇——那還是一個柔弱的女人!
一切就如同她所計劃的那般,接近敵人,一口氣突破,先行擊倒首領,然後趁亂救出那位女性。
「有敵人!快上馬!」
直到這時,被僅僅一騎的突襲搞得陣腳大亂的馬賊們才開始反應過來,紛紛抽出兵刃,一部分人開始向女騎士聚攏過來,而另一部分則選擇了去騎上自己的坐騎,再過來包圍敵人。
「敵人只有一個,大家不要怕!」
——不知是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