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被時間拋棄的人(上)
作為理應因海貿而充滿繁華景象的港口城市來講,亞斯琪的規模實在不能算大,或許是地形的原因限制了它的發展,也有可能是其他更加深奧的原因。在隨莫爾前往教堂的路上,特洛伊意識到了這座城市大小甚至還比不上燈塔之都的三分之一。
「教堂啊……」
少年對這個詞有些印象,同時,他還想起了克莉斯多曾經提到過的「教團」。上一次聽到教堂這個詞還是在前些年,具體是什麼時候已記不清了,只記得某一天村裡來了幾個身著白袍的人,唔,好像就和希歐多爾的裝扮一模一樣,難道說他也和那些人一樣,是……是什麼來著?
記憶也難免存在疏漏,特洛伊並沒有想起那一天偶然聽到的描述之中的詞語,那些人其實正是莫爾不久之前才提到過的「神父」。
唔,記得是在那之後,一座不同於村中木屋的建築在村后的小山上被建立起來了,但是好像也就沒有後續進展,所以那到底是幹什麼用的?
將一天的大多數時間都用於砍柴的特洛伊並不清楚教堂的功用。而這一次,跟隨莫爾來到了亞斯琪教堂的少年終於明白——
「原來,這裡是……『花園』啊。」
教堂當然不是花園。
……
……
……
在這數十年間于格洛瑞蘭共和國南部沿海地區拔地而起的眾多大小不一的教堂之中,亞斯琪教堂算得上是構思精巧、裝飾華美的一間。【零↑九△小↓說△網】經過精挑細選,通體純白、不夾雜絲毫紋理的大理石營造出透徹清晰的視覺觀感,能工雕琢出的復古式花紋彰顯出整體的大氣和莊重,單純看起來就頗有「氣勢」。
更重要的則是「氣息」,不知是否有魔力附著與其上,開闊的複合式三層教堂盡皆被一種能夠直觀體會到「聖潔」的微妙氣息所籠罩,令接近它的人生出心曠神怡之感。
至於特洛伊所看到的花園則是教堂的前廣場,帶些隨意紋樣的白色石磚連同由入口延伸至門前的,筆直聳立的大理石柱將不大不小的空地切分成四塊,被整齊栽培在花圃之中的四色花朵之上看得出精心照料的痕迹。
花枝不夠招展,卻自有其凜然傲骨;花香不甚濃郁,卻是淡雅非凡。
「別跑!那個玩具是我的!」
「哈哈——來追我呀!」
在特洛伊和莫爾兩人踏上不同於前面粗糙地面的磚石地板的一瞬間,孩童們嬉戲打鬧的聲音便傳到了他們的耳中。
孩子的天真是很容易令久經戰陣的戰士們冰冷的心融化的東西。
這句話也適用在莫爾身上,就連特洛伊也能夠感覺到這位面上總是沒有太多表情的同伴在進入這裡的一瞬間就放鬆了下來,如同是變了一個人。
無暇的孩童總會讓他想起一些難以忘懷的東西。
當然,莫爾絕不會忘記來這裡的目的。四下打量一番,戰士發現這裡除了奔跑嬉鬧的孩童們還有一個身著牧師袍,也可以叫做「神父袍」的「大孩子」悠然地坐在這瀰漫著自然與歡樂氣息庭院的一角,正在聚精會神地閱讀著擺在腿上的厚重書籍。
他也許知道這裡的主事神父在哪裡。
這是莫爾的想法,而就在他準備上前詢問之時,原本跟在他身後的特洛伊卻突然邁開了腳步,趕在戰士前面走向了那名看起來比其年齡更小的男子。
然後,接下來所發生的對話令雖不知發生了什麼,但還是緊跟上去的莫爾霎時愣在了當場。
「酒,冰冰的,很好喝。」
這樣的說話方式彷彿又回到了剛剛「不得不」走出村子的時候。
「呼……讓我想想要從哪裡吐槽比較好?你該不會特意為了說這句話跑到這裡來找我的吧?」
而從對方的回應來看,特洛伊和他是認識的。這令一旁的莫爾生氣了猜測,當然,在那時已然醉倒過去的他並不知道少年與這名「大孩子」之間還有過一段並不像是偶然的邂逅,更不知道他們甚至還成為了朋友。
並沒有什麼懸念,面對特洛伊甫一見面就拋出的評價只是稍稍愣住片刻,隨即就露出了親切笑容的男子就是希歐多爾無疑。
「還有,我問了莫爾他們,大家都不知道『呃逆』是什麼意思。」
「哦,你竟然還記得這個呀?」
「當然,難道我應該忘記?」
「哈,不是這個意思。唔,那位是?」
對話仍在繼續,你來我往的三個問句之後,似乎這才注意到來者不止少年一人的希歐多爾將故作訝異的目光投向莫爾。
很明顯,目光是在話語之後才發出的這點就已經暴露了他早就注意到了第三者的存在。
「我是……」
「等下,先不要開口,讓我想想,啊,您就是那天在酒吧里堅持到最後的『勇士』!對吧?看起來還是特洛伊的同伴?」
語氣之中滿是看不出矯飾的恭敬之意,只是內容卻明顯像是諷刺。淡然揮手闔上書本,將其放到一旁,希歐多爾翩然起身,一舉一動都和「大人」沒有什麼區別。
甚至於,莫爾竟從這個比自己還要矮上一頭的「孩子」身上感覺到了莫名的威嚴和壓力,就連剛剛升起的一點被調笑的「怒氣」也因此立刻而化解了。
這該是個「大人物」。
「哈,是我,見笑了。」想到此處的的戰士回應只能是苦笑,並不缺乏面見大人物經驗的莫爾知道,在私下的場合里說出太多的客套話只會引起他們的反感,所以,他選擇直接切入正題,「在下莫爾,自半島燈塔之都前來此處,受燈塔之都領主莎帕琳娜女士的託付,要將這封信交予亞斯琪港的神父,不知……」
將滿是老繭的手掌貼到暗藏口袋的外側,莫爾並沒有在希歐多爾面前表露自己「結社成員」的身份,應為這並沒有什麼意義,胡亂開口更有可能招致災禍。
不是所有人都樂見結社的存在。
「哦,是那位的信,我看看……唔?」臉上的悠然未曾消去,伸出了配有玉鐲的右手卻沒有接到他想要的東西,希歐多爾面色微變,注目看去時卻發現對方也是有些訝異的神情。
「抱歉,莎帕琳娜女士特意囑託我要把這個交給希歐多爾神父,不知您可否……」
儘可能地讓自己的態度顯得恭敬些,略微彎下身子的莫爾,其發言卻被意外地打斷了。
「不是他嗎?」
「就是我。」
打斷戰士的是特洛伊和希歐多爾,兩人的發言默契到令各自都愕然側目,然後——
「哈哈哈哈!就說是……我們還真是有緣吶,少年。」如此爽朗的笑聲出自這個看起來只有十二三歲的年輕神父口中。看著對面不知該作何回應的特洛伊,心下竊笑的希歐多爾整了整本就緊繃的衣襟,轉過身,卻是對著驚訝程度遠比自己兩人更甚的莫爾說道:
「自我介紹一下,我就是希歐多爾神父,這座教堂的『主教』,同時也是教團的中階幹部……吶,現在可以把信交給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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