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五對三百（二）
……
……
……
首先發覺到異樣的是正在北側瞭望台上打瞌睡的哨兵，隱隱約約聽到空中傳來慘叫的同時，這個已經在海上摸爬滾打了四十年的「老賊」正在做著與成噸成噸鋪天蓋地的黃金相擁嬉戲的美夢。
「嘛，叭叭叭……什麼呀？」
咂了咂嘴，滿臉都是蜿蜒的皺紋，頭頂也只有稀稀落落幾綹頭髮的老海盜愜意地伸了個懶腰，不緊不慢地揉了揉就算不惺忪也昏花的睡眼，向天上望去。
——什麼也沒有。
天上只有太陽，正午的日光總是強烈到會降低人們仰視天空的慾望。
「年紀大了，耳朵可也不好使了……看來是要申請提前『退休』啦。嘿~」
他看上去心情不錯，只不過，話語卻是一句「戲言」。如果說海盜也算是一種職業的話，那麼它絕對是屬於那種沒有人會主動去選擇的，沒有保障而又風險極高的職業。
做海盜是要拚命的。
想要拚命，則是要有本錢的。
像他這樣出生入死了大半輩子，如今就連揮舞幾下砍刀都會感到疲累的老海盜也就只能噹噹哨兵，想要多分點油水？笑話，倉庫里那些堆積如山的黃金白銀可是「年輕人們」拿命換來的。
雖然這裡面也該有他的一份。
「等等，那……哎呀，看來眼睛也花啦，太陽上怎麼會有黑點呢？」違反常識的景象被他當做了自己還未清醒的證明，再一次揉眼，向上看時，黑點卻似乎更大了一些。
「那是……人？！」
反應過來的時候，自空中垂直落下的黑影已然從一個小黑點漸漸顯露出了人的形態，降落地點大概是在營地正中心。黑影幾乎是在快要落地的時候速度才減慢下來，因為速度實在太快，老海盜的第一想法是「這該不會是誰想不開自殺了吧？」，而不是優先發出敵襲警報。
然而，接下來的所見則讓他大吃一驚。
抄起打瞌睡的時候被丟在地上的「望遠鏡」，已經算得上是個「老頭子」的男人忽然想起了自己作為哨兵的職責。將古銅色的長筒道具舉到眼前，他想要仔細看看那東西到底是不是人，還有，是不是已經摔死了。
遠端的視野被放大，他所看到的場景是：
首先，自空中降落到營地之中的確實是一個人，一個身材有些瘦小的男人。
其次，男人何止是沒有摔死，他看上去就連傷都沒有受！
最後，老頭子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圓形的視野里，他看到有兩個巡邏的海盜也注意到了天降來客的存在，然而，兩人一邊似乎是在說笑，一邊向那裡走去的時候，難以置信的事情發生了。
沒有看清發什了什麼，老哨兵只是看到了這兩個人忽然倒下了的場景。
「我是還在做夢吧？」
他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
「嗷！」隨即痛地尖叫起來，他這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糟糕啦！」
這是有人襲擊！
連忙丟掉瞭望遠鏡，起身的一瞬間卻頓覺腿軟，大概是因為坐的時間太長而麻痹了。
就在此時，老海盜突然看到了一道光從下而上射向了自己，刺目的白光遮蔽了視野，就在他腦海里產生「這是什麼」的疑問的時候，眼前，一片白色之中突然多出了一點……紅色？
——灼熱。
這是當他走到生命盡頭卻仍渾然不覺時，最後所能感受到的東西。
片刻之後，這座哨塔已然完全被從天而降的火焰完全地包裹住了。
……
……
……
環視四周，莫爾在落地的第一刻就準確地把握到了這座頗具規模的賊寇據點中全部五處哨塔的位置。在進攻有較多數量敵人固守的營地時……不，無論在何種戰鬥中，破壞敵人的情報來源，打斷敵人之間的聯絡網都是尤為重要的一環。
依次以最為簡單的光魔法指向五個哨塔，說是光元素魔法，其實也只是投出一道光線而已，並沒有其餘元素魔法那般的威力。
一方面，莫爾的確不擅長元素魔法，不如說他根本就不擅長魔法。像這樣的初階元素魔法已經是他的極限了。
另一方面，製造出這道光原本就只是為了為接下來的「主攻手」指明位置。
說道小隊里的「主攻手」，維娜和雷爾夫原本都是很好的人選。只不過，在當前這種需要攻擊遠距離目標的情況下，還是維娜使用射程較遠的元素魔法更加適合。
更何況雷爾夫，唉，雷爾夫那頭蠻牛總是會搞出些差錯。
「噠。」莫爾將已然解構成長鞭形態的武器甩向身後，沾血槍頭落地的聲音令他感到有些壓抑不住自己激昂的情緒。
身邊便是一道緊密的木頭柵欄圍出的牆，牆后則能聽到「咚」「鐺」之類的聲響。
一次攻擊，一瞬間便擊倒了兩人，敵人就連哀嚎出聲的權力也被奪去。為避免對付兩個小嘍啰就鬧出太大動靜，莫爾出手已用上了全力。
不僅是擊倒，而且是擊殺。
——人類是多麼的脆弱啊。
年輕時，每當耳邊傳來鋒利的兇器刺穿人體的聲音，他的心裡就會生出這樣的疑問。
——殺人是為了什麼呢？
莫爾年輕的時候總是在思考這樣的問題。
「好，看起來沒什麼問題。」
戰鬥中低聲呢喃是他的習慣，很多時候，進入戰鬥狀態的戰士反而要比平時的話更多些。
雖然大多是自言自語。
維娜並沒有辜負他的期待，很快，五處哨塔便盡數被從天而降的火焰點燃，不久之後就伴著升騰的濃煙化為了灰燼。
在火元素魔法上有相當天賦造詣的女魔法師所使用的是名叫「火焰之矛」的法術，這項魔法並不算難，大體上屬於中階法術，威力倒也不大，但勝在提升空間。尋常的火焰之矛射程可能只有三十到五十米，而經過不斷的鑽研和磨練，維娜所使用的這招則可以擊中五百米之外的目標。
「那麼接下來……」
「轟！」
站定思索的莫爾身邊忽然傳來巨響，隨之而來的還有煙塵撲面，土地下陷。餘光注意到剛剛身邊有道銳光劃過，轟鳴響起的前一刻，以迅捷著稱的戰士已然側躍轉身而出。面孔上沒有什麼緊張感，轉過頭卻看到牆已經「消失」了，接著，理論上不該生出這般多的塵土之中傳出的聲音則讓他知曉，或許自己又遇到了一個不遜於雷爾夫的存在。
「有事情忘了說，所以就著急趕下來了。」
「緩落術？」
「哈哈，不要在意那麼多嘛。」
「……那麼你想說什麼？」
面對凱爾隨性的回復，莫爾也不多做追究。本來，這位花月之都的守備隊長就非是小隊的成員，也就不能由他發號施令。另一方面，轟鳴聲響起，也就是凱爾落地之後，從煙塵的另一側便傳來了嘈雜的聲音，大致都是些「什麼聲音」，「發生了什麼」之類的內容。
看來是被敵人發現了。
但這並不重要，根據半島聯盟提供的情報，此刻這間營地里只有三百人左右的海盜而並沒有布魯斯肯的正規軍存在。由於海盜的單體戰鬥力相當低下，更無法像軍隊那般聚集起來就能產生出可怕的力量，所以，只要不是數量太過龐大，到了陸地上的海盜根本就構不成任何威脅。
三百人的數量，說多不多，說少不少，問題則是失去了雷爾夫之後，自己這邊的戰力就只剩下自己、維娜、克莉斯多在加上凱爾了。特洛伊的話還是算了。
五人，不，四人要面對三百人嗎……
「並不是什麼問題。」
令莫爾有些好奇的則是，眼前這個身為依卡薇婭心腹的男人的實力。畢竟，這可是那位半島的女暴君在淡然說出敵方力量后所派出的「唯一」援軍。
他決定先要觀察一番，待維娜及克莉斯多帶著特洛伊落地之後再根據情況決定之後的具體戰術。
比起這裡，那邊馬車中三人的降落速度遠遠要慢，這是之前訂下的戰術使然。其一，必須要考慮到特洛伊的適應程度，其二，當自己這邊幾人降落之後必然會吸引到敵方一定的注意力，趁此機會，使用元素魔法的兩位女性則可以較為安全地在空中發動進攻。
「嗯，一句話，最後一句話。」
飛揚的塵土逐漸寧息下來，視野變得清晰，遠處，發現了這邊不速之客的存在，不知是誰先喊了一聲「殺啊」，後續，將種種污言穢語作為提升戰意的手段，視野之內揮舞兵刃狂奔而來的海盜恐怕至少有上百人之多。
牆的那邊正是海盜們的訓練場。
「儘管按你們的想法做就好，至於我，我的任務是『殲滅』這些海盜。」
面對襲來的「烏合之眾」，給莫爾留下了總感覺有些奇怪的背影和帶些輕佻的話語，騎士只做了一個動作：將手中緊握的長劍高舉向前。
「將勝利獻給吾主！」
一聲清亮的大喝蓋過了場中全部的聒噪，長劍揮下的同時已收割走一條鮮血淋漓的性命，隨後，濺起的漫天血花意味著戰鬥或是殺戮的開始。
未曾挪動一步，凱爾卻是以「漂浮術」推動自己直接沖入了數以百計的敵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