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下輩子,別再來煩我了
風嘉渝在藥物的調理下身體已經逐漸好轉,很久都沒有感受到這種幾乎要咳到窒息的感覺了。
現在這場大火讓他又重溫了那種生不如死的感覺,他捂著嘴咳得彎下腰去,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隻覺得自己要一口氣背過去了。
蕭荊羽臉色一變,這點霧對他來說不算什麽,但對於心肺受過創傷的風嘉渝來說,的確難以承受。
他扶著風嘉渝,將他摟入懷中,在他的背後不輕不重地撫摸著,幫他順過氣來。
“嗬、嗬嗬看來我要先咳咳先走一步了”風嘉渝終於能開口了,啞著嗓子斷斷續續地說:“別忘了你要和我咳咳和我殉情要是等會我在黃泉路上見不到你咳咳我就變成厲鬼來索、索你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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叩
他的臉色慘白,頰邊卻掛著兩抹詭異的紅暈,嘴唇也異常的豔紅,看起來倒真像一隻豔鬼。
蕭荊羽看著他艱難地喘息,沉默了半晌,歎了一口氣,道,“騙你的,我可沒有打算要和你殉情。”
他轉過身,抓著風嘉渝無力的雙臂環在自己肩膀上,將他背了起來。
風嘉渝的意識有些模糊,"啊好過分”
他趴在蕭荊羽的背上,心髒疼,肺也疼。
竟然要讓他自己一個人死,太過分了
他不知道蕭荊羽要背著自己去哪,隻感覺到周圍越來越火熱,火熱到視線裏的事物都開始扭曲。
難道他想背著自己主動走到大火之中,來個同歸於盡?
這樣似乎比自己一個人“上路”浪漫一些
他胡思亂想著,忽然開口問:“你有沒有一點點喜歡我?咳咳咳我要聽認真的回答”
他不知道為什麽會這麽問,也許是不甘,又或者是別的什麽,反正也沒有經過大腦的思考便問出口了。
蕭荊羽的腳步一步一步走得穩健,聲音冷淡如常:“沒有。”
風嘉渝撅了撅嘴,嘀咕道:“都要死了你還不能說句好話哄哄我麽我開心了,說不定就直接投胎去了,不變成厲鬼找你了”
都走到最後一步了,他也沒有必要再騙自己,所以這一定就是實話吧
他沒有喜歡過自己。
從來沒有。
他苦笑了一下,抽了抽鼻子:“算了,我還是直接去投胎吧,咳咳
下輩子一定要找個喜歡我的
蕭荊羽輕輕地“嗯”了一聲。
風嘉渝不知道他背著自己走了多久,他的腦袋昏昏沉沉,這種在等死,可又不知道什麽時候會死的感覺讓
他太難受了。
他抬起頭,才發現蕭荊羽走的這條路,是二皇兄留給他的那條“退路”。
他驚了驚,走這條路,就意味著
承元頑強抵抗的士兵基本已經被解決,剩下的自願放棄抵抗的也已經被帶走,隻餘一支風隋的部隊以及風嘉祺,蕭明琛守在這山林外。
柯雲楚昏過去後,在戰場上猶如一尊戰神般神勇的風嘉瀾方寸大亂,失去了運籌帷幄的理智,等不及蕭荊羽從裏麵出來,便帶著柯雲楚趕回營帳。讓桑大夫為他診治。
“報告!蕭荊羽從山林裏出來了!”
一位偵察兵報告道。
蕭明琛迅速抬起頭,眯了眯眼,隻能看見火光中隱隱約約有一個高大的人影,背後熊熊的烈火,讓他看起來像是要浴火涅槃一般。
他蹙著眉,問道:“隻有他一個人?”
偵察兵回答道:“背上還有一個,但一動不動,或許已經死了”
蕭明琛愕然,死死了?
雲錦死了?
風嘉祺沉著聲道:“既然如此,就不必顧忌了,放箭吧。”
“等等!”蕭明琛出言阻止:“他說的事'或許',並不是一定!”
風嘉祺:“為了保證殺死蕭荊羽,五弟這也算是為國捐軀了。”
蕭明琛看著他冷漠的側臉,雖然知道這一戰蕭荊羽必須要死,可還是難以相信自己聽到的話語。
風嘉祺和風嘉瀾長得不像,可那種冷漠卻是一模一樣的。
雲錦雖然和風嘉瀾長得有那麽一點像,可性格卻完全不一樣。
他始終無法忘記,雲錦最後看自己的那一眼,等在山林外的時候,內心一直備受譴責。
“放箭!”
風嘉祺一聲令下,立即就有人拉起了弓,將箭射了出去。
風嘉渝意識恍惚,隻感覺到原本背著自己的人忽然將他放了下來,然後將他按到在地。
蕭荊羽將他整個人壓在身下,又支起了手肘,抬起了上身。
風嘉渝剛才那一下差點被他壓得吐血,“你”
他想問你幹什麽,可他還沒問出口,便看見一支羽箭直直地沒入了蕭荊羽的身體。
他愣愣地看著那隻箭貫穿了他的身體,血紅的箭頭從他的身前冒出了一個頭,血滴沿著箭頭往下滴落,流到了自己的身上。
他的眼前一黑,一隻大手捂住了他的眼睛,讓他什麽也看不到.
發生了什麽?
風嘉渝在一片黑暗中回憶這剛才的畫麵,有液體滴答地落在他的臉上,他身邊的土地上,混著腥甜的氣息。
他渾身劇烈地顫抖起來,“不不要”
不知道過了多久,風嘉渝感覺到捂在自己眼睛上的手的力道越來越小,一直撐在他上方的身軀歪了歪,倒在了他的身邊。
他想撥開蕭荊羽的手,卻發現自己的手比他的手還沒有力氣,撥了好幾次,才成功撥開,恢複了光明。
蕭荊羽渾身浴血倒在旁邊,身上插著六隻箭。
“你不是、你不是不喜歡我嗎?你不是一點也沒喜歡過我嗎為什麽要、要這樣”風嘉渝不敢去動他的身體,雙手顫抖地抓起蕭荊羽滿是鮮血的手,臉上冰涼一片。
蕭荊羽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箭,艱難地抬手在他臉上碰了碰:“白癡那是騙你的
”
“你喜歡我?”風嘉渝呆呆地道,見他的手要無力的垂下,抓著他的手用力地貼在自己的臉上,嚎啕大哭起來“你要騙我就騙到底啊!!你這樣算什麽你這個大騙子!你肯定還在騙我!你這個混蛋一定在騙我”
“對,騙你的,我一點也不喜歡你”蕭荊羽深深地凝視了他一眼,慢慢地笑了起來,帶著些許的釋懷地合上了雙眼:“所以下輩子可別再來煩我了。”
明明小傻子服用了陽靈蕊後,身體已經逐漸好轉起來了,怎麽會突然暈倒?!
桑大夫翻了翻柯雲楚的眼皮,坐下來替他把脈,神色凝重。
他的神情讓原本就擔憂的風嘉瀾更加心神不寧,焦急得失去了儀態:“他這是怎麽了?為什麽會這樣?”
桑大夫看了一眼風嘉瀾,最終還是搖了搖頭:“太子殿下他雖然已經服下了陽靈蕊所製的藥,但他的五髒六腑已經被藥液侵蝕得很嚴重了。說得不好聽,當初已經是一隻腳踏入了閻王殿中了。草民原本也以為陽靈蕊能根治,可現在看來,就連陽靈蕊也無法讓他徹底恢複,隻能延緩衰竭陽靈蕊的確能解百毒生死人,肉白骨到底是凡人將這種花的功效誇大了”
風嘉瀾怔了怔,難以消化他的那段話,“桑大夫,’隻能延緩'是什麽意思?”說到’隻能延緩'四個字時,他的聲音抖了抖。
“就是殿下您想的那般太子妃或許沒有辦法陪您白頭偕老了。”桑大夫忍不住歎了一口氣,隻覺得造化弄人。
躺在床上的這個孩子,明明是應該被精心嗬護的,卻受了那麽多苦。
風嘉瀾的聲音裏充滿了寒意:“用上所有最好的藥物,還能活多少年?”
桑大夫搖了搖頭:“這個草民無法做出保證。或許是二十年,或許是十年”
二十年十年
風嘉瀾在原地愣了半晌,才艱澀地開口:“桑大夫,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桑大夫也知道對方一下子接受不了這件事情,但他的確沒有別的辦法,就算不忍,也還是殘忍地對他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