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桃酥娘的往事(2)
第215章 桃酥娘的往事(2)
相府被圍之後,霍成森呆呆的坐在湖邊,看著水麵上的倒影,越看越覺得麵目可憎。
興許是之前長期服用五石散的緣故,他越來越衝動,越來越沒腦子。
盡管桃夭已經勸他停了,但後遺症並未完全消失。
他懷著僥幸心理,犯下了滔天大錯。
微風吹過,湖麵蕩漾,他的倒影也跟著渙散起來。
一片哀戚之中,他起身去承擔屬於他的罪責。
然而,為時已晚。
先皇原本就不滿霍相在讀書人中名望過盛,哪怕知道了其中真相,卻依舊順勢將霍府治了罪。
官員來清點家眷時,霍成森撒謊道:“小女已經死了。”
官員不信,但他死不改口,堅稱霍希君已經死了,被劫匪撕票了,他怕家人傷心才隱瞞了這件事。
聽到他的話後,桃夭悲痛欲絕。
霍成森有心告訴她,卻沒有機會。在牢獄裏,他在霍相麵前跪了一夜。
是他蠢笨,害了霍家。
霍相疲憊的歎息道:“森兒,地上涼,起來吧。”
“子不教,父之過。”
“是爹這些年忙於公事,忽略了你,任你長成了現在這副模樣。我總想著,你是你娘用命換下來的孩子,打小身體又不好,能平安長大就是福氣,別的也無他求。反正,你上麵還有幾個能頂事的兄長支撐門楣,你就富貴無憂的過一輩子也好。”
“你以前雖小錯不斷,卻也大事不犯。時間久了,我便放鬆了警惕,被你身邊的人給遮掩了過去,容你惹下了這滔天禍事。”
“時也,勢也,命也,運也,非吾之所能也。”
“都怪爹沒有急流勇退,”
肮髒暗沉的牢獄中,霍相仿佛一瞬間蒼老了很多。
他知道皇帝不會允許事情再出現反轉。
他注定要背負著汙名,晚節不保。
或許是因為他屢屢勸誡皇上不要窮兵黷武,而要休養生息,事事忤逆皇上,惹得龍心不悅。
再或者,他曆經了兩朝。皇上原本就不信任他,又忌憚他對文官的影響力,遂更想除掉他。
他的門生越是求情,他死的會越快。
果不其然。
先皇雷厲風行的將他治了罪。
直到被流放後,桃夭也未毒發。她總算知道了霍成森暴怒時,塞進她嘴裏的驢屎蛋一樣的藥丸,不是毒藥,而是解藥。
類推一下,沒見到不離的屍體,她又燃起了希望。
很快,韓凝霜來送行,殘忍至極的向她描述了不離悲慘的死狀,把不離戴的桃核手鏈還給了她。
幾處晦暗的血跡紮的她眼睛生疼。
是了,主子那樣的人怎麽會容忍她的背叛?
不離,凶多吉少。
曾幾何時,她剛生完孩子,虛弱的躺在床上,霍成森笨手笨腳的抱著小嬰兒,心血來潮道:“咱們女兒小字就叫不離吧,這名字聽著挺特別。”
不離,永不分離。
大名霍希君,既是喜歡君的意思,也是珍惜君的意思。
又是一年春好處,霍成森把桃核打磨光滑,串上紅繩,不著調的係在不離藕節般的胖手臂上,大笑道:“桃桃的女兒是個小桃核,戴著正合適哈哈哈。”
夜晚行事時,他弄到外麵:“你生孩子時叫的老慘了,我都怕你疼死過去。咱們有不離就夠了,大哥二哥多努力點,相府人丁照樣興旺,不差我這幾個。”
“可是,夫人呢?”
“她,喜歡的是我堂哥,堂哥患上天花死了,兩府當年的約定並未明確是哪一房,再加上我與她年歲差的不多,就輪到我頭上了。但我一進她房裏,就覺得堂哥在看著我,嚇得我都支棱不起來,”
“她也瞧不上我這樣的紈絝。她來相府,隻不過是想離堂哥的靈牌近一點。”
“既然夫人不喜歡你,那為什麽還看不慣我?”
霍成森飛快地啄了她一口:“你有沒有想過,她隻是單純的不喜歡你。她覺得你是個禍害,你來了以後爺都被你勾的快找不著北了,所以她才會總想安排其他人分走你的寵愛,免得你沒日沒夜的禍害我,”
往日的回憶猶如走馬燈一般,不停的在腦海中翻轉。
桃夭無聲的落著淚,可是再也沒有人喂她桃酥,哄她說:吃點甜的,心就不苦了,
看她痛苦,韓凝霜姣好的麵容上盡是扭曲的笑意。
“夭夭,這個世界上愛你的人都死了,你活著還有什麽意思?我若是你,早就死了,說不定還能追得上霍成森,”
桃夭從來不會想死,她隻想活著。
但這一刻,她突然迷茫了。這時,霍三夫人拉了她一把:“他會希望你活著。”
霍家女眷相攜走上了流放之路,比起為奴為婢為娼妓,皇帝到底給她們留了一份臉麵。
但霍三夫人並未走到漠縣,她死在了霍家的老家雲州,也是她跟霍成森堂哥幼年初相見的地方。
桃夭孤零零的到了漠縣。
除了活下去的執念,一無所有。
沒過多久,黎殊臣出生了,大赦天下。
她恢複了自由,還遇到了一個麵容跟霍成森有八分像的人,但周身的氣質卻天壤之別。
沒有霍成森的庇護,美貌也成了一種過錯,她劃傷了臉頰,卻依舊難掩風姿。
被地痞下藥後,又為桃酥爹所救。
一夜荒唐,有了身孕。
興許是不離的死,讓她不忍心殺死這個孩子。她跟桃酥爹約法三章,嫁給了他。
生下了桃酥,一個很像不離的女孩。
桃夭自欺欺人的覺得她身邊的就是霍成森和不離,他們長得很像。
直到她午夜夢回時叫了霍成森和不離的名字,桃酥爹才發現自己有點綠。
為了這個女人,他一再妥協,可現實卻是——
不僅他是替身,他的女兒也是替身。
越想越窩火。
他漸漸染上酗酒,賭博,對她們母女越來越厭惡。
生活的假象被拆穿後,桃夭憂思成疾,身體越來越不好。
她精神好點的時候,最喜歡拉著桃酥的小手,絮絮叨叨的跟她講各種人生感慨。
臨死之前,她露出解脫的笑意,告訴桃酥:“不管何時,都要好好活著。”
“,但不能以傷害別人為前提。”
當年,她想活著沒有錯,不過她不該為了活命,做了很多傷害霍成森的任務。
立場不同,也許從一開始就注定了,他們的相遇是無果之花。
假如她剛遇到霍成森時,就嚐試著相信他,求他幫忙擺脫主子的鉗製,他們如今會不會有不同結局?
可她當年,又怎麽會無條件的信任一個剛認識不久的“好色之徒”?
等她讀懂霍成森的心意,明白自己的心意時,一切都已經晚了,
她這一生不是一個好人,是一個精致的利己主義者,卻遇到了一個對她最好的大傻子。
彌留之際,她喃喃道:“霍成森,我好想吃桃酥啊,”
桃酥的啜泣聲猛然頓住,把胳膊放到她嘴邊,猶豫道:“娘,你想吃就吃好了,我不怕疼,”
“,”
桃酥娘,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