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第227章
各方有各方的想法。
場子裏唯一心中沒有想法的, 可能也就是坐在貴賓席上的這群老外了。
參加竣工儀式的工人們都坐在後排，一般他們就是來露個臉，方便老板宣傳。
往日肮髒的工作服, 這會兒都臨時還上了新的，顯得馮光耀提供給了工人優渥的條件。
主持人被馮光耀提前關照過, 趕緊走完流程就結束今天的活動。
馮光耀坐在第一排，微微側身，看到第三排的紀舒做得筆直, 寶藍色的套裝在藍藍的天空下更加靚麗了。
“各位！我們萬眾期待的冠華小學終於竣工了——”
主持人駕輕就熟, “現在, 邀請我們的領導和施工方代表上台剪彩！”
“這位，就是區裏教育局的王局長，這位是我們光耀建築的馮光耀董事長！”
隨著主持人渾厚低沉的聲音，攝影記者們也開始狂按快門。
馮光耀信步上台, 表情嚴肅。
王局長笑嗬嗬的，這個項目其實不歸他管，他也不了解細節, 隻是來出席一下活動的。
早上他臨時知道了居然外國商會的人還有捐贈項目，馮光耀都沒提前通知，有些生氣；
不過轉念一想，這也是宣傳的機會，況且今天居然來了這麽多記者，他不好發做, 這會兒隻是笑容滿麵。
主持人把剪刀遞給兩位剪彩人。
馮光耀和王局長配合默契，兩人很快完成了剪彩。
主持人根據馮光耀的叮囑, 還是要略微提一下商會捐贈圖書館的事情, 因此清了清嗓子。
“我們今天還有一個大驚喜！各位朋友們, 冠華小學有幸獲得了歐美聯合商會慈善基金會的捐贈。就在操場西側的空地上，即將蓋起一座圖書館！”
他的聲音激昂有力。
主席台下瞬間爆發了一陣陣掌聲。
王局長也覺得臉上有光。他們區，還是第一次有這樣的捐贈。
況且冠華小學是老城區破舊小學的改造工程，這裏居住的大多數是外來的務工人員，學校規格不高。
多了個圖書館，也是好事，因此他笑得更開心了，也跟著鼓掌起來。
主持人說完，準備說結束語了：“那麽，我們的竣工儀式，就要結束——”
可話還沒說完，坐在貴賓席上的一個人站起來了。
眾人定睛一看，是一個翻譯：“我們的商會代表史密斯先生想講兩句！”
馮光耀整個人微微後退半步。
商會代表也站了起來，這是個50多歲的大叔，粉色的麵頰上，露出快樂和善的笑容。
翻譯低聲說：“你們怎麽辦的事情，不是之前說了要我們代表發言嗎？！”
這句話，隻有主持人和台上的馮光耀、王局長聽到了。
王局長頓時麵上掛不住了，忙對主持人使了個眼色：“還不快請！”
然後，王局長瞟了一眼馮光耀，兀自下台去了。
馮光耀立即彎了彎腰，對著史密斯先生點頭，臉上掛著逢迎的微笑，然後他退到一邊去站定。
坐在最後麵角落裏的紀芬臉上不動聲色地出現了一個嘲諷的笑容。
哼，馮光耀，麵對老外，你也立馬矮了三分啊？
她想著，忽然覺得不管是誰安排的老外來，都讓她出了一口氣。
紀舒心中暗喜，馮光明辦事居然不錯，她提出的要求都達到了。
當時，她特意讓馮光明和翻譯溝通，提出邀請史密斯先生發言和參觀。
紀舒安排了汪佩文作為備用人選，可壓根不需要，馮光明都溝通好了。
汪佩文和紀舒對一對眼神，兩人都讀懂了對方的意思。
史密斯先生昂著頭，走上了台。
“各位朋友們——”
他一邊講，翻譯一邊拿著話筒翻譯。
無非是一些客套話，老外講起來，和東方文化中的商業互吹也沒什麽兩樣。
然而，最後，史密斯先生說：“今天，受到施工方的邀請，一會兒我們還要參觀教學樓，實在是讓人激動啊。”
馮光耀：“……”
光頭男：“……”
根本沒有這個安排好麽！
這時候，一直在家裏的孫鳳香居然也到了冠華小學門口。
沒有人邀請她，是她自己來的。早上，她聽說紀芬要來，心裏微微一動。
不知道為什麽，女兒馮光明今天在家裏顯得格外緊張。
在吃早飯的時候，竟然還哭了，馮光明哭著說：“媽媽，你們不要怪我，是你們先對我不仁的……”
她那個榆木腦袋的女兒說出這樣的話，總歸讓她不太放心。
這麽想著，鬼使神差的，孫鳳香竟然也來到了項目的會場，她站在最後一排，和一些看熱鬧的居民、工人站在一起。
她心裏七上八下的，總有種不好的預感。
等她看到，在第三排，竟然還坐著紀舒的時候，心裏更是咯噔一下。
這個死女人，真的是陰魂不散啊！
孫鳳香真想上前去給她一個嘴巴子，不過場合不允許。
到底馮光耀是見過大場麵的人，不一會兒，就回過神來。
“好！歡迎！歡迎！”
他沒有立即下台，而是鼓起掌來。
史密斯先生見馮光耀畢恭畢敬，看起來也十分捧場，對他的印象不錯。
“馮老板，不如就請您賞個臉，帶領我們參觀一下這所學校的教學樓吧？我們的攝影師會拍攝一些照片，作為我們國家之間交好的紀念。”
當翻譯把史密斯的話翻譯給馮光耀之後，他唯有選擇點頭。
……
進了教學樓，史密斯先生周圍花團錦簇。
使館的人、馮光耀的人、記者們都簇擁著他。
“聽說馮老板是現在武市知名的房地產商，真是青年才俊啊！您能給我們介紹一下這個項目嗎？”
史密斯先生十分禮貌，看得出，他身上有一種天真的快樂。
這就叫小白誤入修羅場啊。
紀舒潛伏在人群裏，等待著合適的時機。
馮光耀也不怯場，開始介紹起項目來。
眾人隨著馮光耀的介紹四處查看。
“學校的建築風格借鑒了民國時期的風格，你看，我們的教學樓還修建了一個鍾樓——”
馮光耀正介紹著，忽然，紀舒從人群中站出來。
她一身的寶藍色，像是一顆藍寶石，劃開人群，鶴立雞群。
紀舒用英文對著史密斯先生說：“史密斯先生，可惜，這所學校，是危房！”
她衣著光鮮，語氣嚴厲，聲音清脆，在場所有懂英文的人都愣住了。
汪佩文一點也不吃驚，紀舒大概告訴過她，今天要揭露學校施工中的問題，她隻是不知道具體的步驟。
而同樣混在人群裏的紀芬、孫鳳香都愣住了，他們都聽不懂紀舒的話，卻知道一定是說的嚴重的事情。
而聽得懂英文的除了翻譯，還有郭飛霞和幾個記者，還有馮光耀的秘書。
秘書瞪大眼睛，微微張開嘴巴，不知道說什麽。
馮光耀見紀舒忽然上前大聲說話，也有點發愣。
不過他很快反應過來，推了秘書一把：“快翻譯！”
秘書見了馮光耀凶神惡煞的眼神，哆哆嗦嗦地說：“說……她說我們是危房！”
史密斯先生被突然的變故嚇呆了。
等他看清楚說話的是一位美麗優雅的女性，才呼出一口氣。
不需要翻譯說話，史密斯先生立即說：“這是怎麽一回事？”
馮光耀本能地想過去攔住紀舒，但是商會的保鏢把他攔住，反而讓手拿名片的紀舒靠近了史密斯先生。
紀舒從容地遞上名片。
“我是一家建築公司的董事長。我有可靠的證據，可以證明光耀建築偷工減料，這棟教學樓是豆腐渣工程，根本不達標。”
商會的翻譯見在場的很多人都一臉懵，這次毫不留情地翻譯了紀舒的話。
這可是學校，翻譯心裏產生了一絲憤怒，紀舒看起來很有親和力，翻譯內心已經相信了紀舒的話。
眾人聽了翻譯的話，都是一驚。
不過馮光耀公司裏知道內情的人，更多的不是驚訝，而是害怕。
幾個工人都麵露難色，還有人悄悄看向李田。
這些工人之前被李田動員過，不過他們害怕馮光耀的勢力，拒絕了投靠紀舒做證明。
這會兒，工人們也不敢說話，隻是看著眼前的大戲。
史密斯先生看了看紀舒的名片，大聲說：“天哪！我知道你們公司，我有朋友在海市和你們公司合作過。”
紀舒微微一笑，“那史密斯先生就更應該相信我了。我有證據！”
翻譯繼續翻譯著。
馮光耀的臉色鐵青。
他料到了紀舒要搞事情，卻沒想到她會這麽簡單粗暴的搞事情。
“你胡說！拉下去！”
馮光耀再也忍不住，他對著光頭大喊一聲。
光頭男立即衝上來，要拉走紀舒。
紀芬的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孫鳳香則也往前麵擠過來，想要趁機抓住紀舒的頭發。
可紀舒身邊的郭飛霞和李田瞬間衝了出來，一下子，兩撥人就勢如水火，隨時要打起來的樣子。
王局長一開始一臉無辜，不是就是來剪個彩嗎？！
這項目他根本不了解啊！
然而，商會的人都嚴肅起來，英國和新加坡的大使小聲交換了意見。
一個老外的胸口掛著照相機，也在不停拍照片。
眼看事情已經無法收場，王局長鎮定了一下，擦了擦額角的汗珠，客氣地對著史密斯先生說：“史密斯先生，我們也沒料到，竣工儀式上會有這樣的變故，不如我們先——”
沒等他說完，英國大使，一個高瘦的老頭子擺擺手。
他也客氣地說：“既然這位女士願意實名舉報項目有問題，還說有證據，那我們不如就看看證據是什麽，畢竟，商會已經準備撥款修建圖書館了，現在這件事也和我們相關！”
王局長又冒出了冷汗。
英國大使雖然說話客氣，眼神卻很嚴肅，像是刀子一樣刮過所有人。
王局長知道今天是糊弄不過去了。
作為甲方在場最大的領導，他必須出麵了。
“咳咳！那，不如紀女士，你就公開一下證據吧？”
現在，也隻好順水推舟了。
在場的人裏，紀舒這方麵的人都起哄：“公開！公開！”
本來有些附近的居民也混進來看個熱鬧，這會兒也跟著起哄，一個一個都樂於見到這樣的事情。
“有證據就拿出來！”眾人呼喊著。
馮光耀臉上青筋暴露，他緊握著拳頭。
紀舒微微一笑。
“這棟樓的承重牆不合格，隻要把牆麵敲開，就能看到不合格的鋼筋！我今天請來了設計院的老建築學家，相信他一眼就能辨明！”
紀舒的話一字一句，中英文雙語，擲地有聲。
在場的人都被鎮住了。
從人群裏，出來一個老大叔，不是別人，正是王順月的父親，設計院的老建築師老王。
老王對著眾人一鞠躬：“我是設計院的王忠東，我已經在設計院幹了一輩子，什麽規格，什麽要求，我都明白，我用我的聲譽做擔保，一定公平公正。”
場麵現在可就熱鬧了。
除了知道內情的人，大家的表情都從一開始的不知所措，變成了興奮，甚至期待。
馮光耀的公司也來了不少人，這些坐辦公室的人平時對馮光耀也是敢怒不敢言。
現在內心無一不都期待著馮光耀翻車，臉上卻不能顯示出來，憋得一個一個臉都漲紅了。
史密斯先生見有專業人士，微微點頭。
大使們也都點頭，英國大使說：“就請紀女士現場驗證，請這位專家對自己的行為負責！”
王忠東臉色嚴峻：“雖然我是紀女士請來的，但是我保證不會砸了我自己的招牌！在武市，我王忠東也是設計界的老人了！反正以後你們也可以隨便找人複核！”
眾人都點頭，眼神裏有期待，有激動，有強烈的好奇心。
孫鳳香差一點就要擠到前麵去拉到紀舒的頭發，腳下卻不知道被誰拌了一下，居然摔倒了，等爬起來，早就被人流擠到了最後麵。
“是哪個殺千刀的絆倒我！”她吐了一口唾沫，擦了擦臉上的泥。
紀芬隱藏在人群裏，心中暗笑。
雖然她現在幫助馮光耀，不過孫鳳香這個人，她是絕對有機會就要絆倒的！
在人群的中心，紀舒按照李田給的圖紙，很快就認出了牆麵上的記號。
那是並排排列的三個極小的黑點，這裏，就是不合格的鋼筋的位置。
原來，馮光耀十分精明，也采購了一些合格的鋼筋，混合在一起使用，因此，如果讓王忠東隨便敲牆麵，可能看不出問題。
總不可能讓王忠東把整個承重牆麵都敲掉，那樣的話，這樓就要塌了，因此，敲到合適的位置，十分重要。
李田的圖紙和記號，就是要這麽用的。
李田很緊張。
他對自己的圖紙很有信心，雖然不是他具體施工做的，可是他對這棟樓的結構十分了解，絕對不會錯。
然而，他忽然覺得，馮光耀的臉上似乎有那麽一絲絲的嘲諷，這讓李田的心跳加速。
難道，難道有什麽隱藏的問題？
不過也沒時間給他思考了，因為紀舒已經指著那個極為隱秘的記號處說：“就敲開這裏！”
王忠東點頭：“這裏一般就是稱重鋼筋的位置，我們敲開來看看！”
紀舒表情冷靜。
但是她內心也喲一絲絲的不確定，因為馮光耀的表情實在是太奇怪了。
仿佛是料到了紀舒要敲開這裏一樣，他沒有阻攔，甚至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紀舒。
這讓紀舒心髒狂跳。
她和李田越過人群的腦袋，對了一個眼神，對方微微頷首。
紀舒便說：“就敲開這裏！”
王忠東從隨身攜帶的工具箱裏拿出電鑽和大鐵錘。
不需要他動手，一個年輕人上前來，“老師傅，你年紀大了，我來！”
這人不是馮光耀的人，也不是紀舒的人，是教育局的一位年輕人。
因此，紀舒沒有阻攔。
年輕人在王忠東的指揮下，開始操作。
王忠東指揮他先打孔，然後敲打牆麵。
在所有人期待的眼神中，一根鋼筋露了出來。
紀舒定睛一看，心中大呼不妙！
雖然她不是專家，可畢竟幹了這麽些年建築公司的老板，對材料的規格比較熟悉。
她一眼看到鋼筋的粗細，就覺得，這並不是細鋼筋。
王忠東也湊近去了看。
第一眼，他就露出驚訝的神色。
畢竟，紀舒之前告訴他，有十足的證據證明，光耀建築偷工減料。
然而他為了保險起見，還是從口袋裏掏出鋼絲尺，開始測量。
這一測，他再也無法否認了。
王忠東起身來，“這是合規的鋼筋，沒問題。”
翻譯立即翻譯了。
史密斯先生為首的老外們都露出狐疑的表情。
搞了這麽大一圈，紀舒說的證據，就這？
紀舒緊緊抿了一下嘴唇。
“光耀建築很可能是粗細鋼筋混合使用的，我們再敲開一處驗證！這一處，應該被他動了手腳！”
紀舒大聲說，語氣雖然冷靜，卻也有點急促。
李田驚呆了，根本不敢相信。
那個地方，他半月前測量過，分明就是細鋼筋的位置啊！
怎麽會，突然變成了粗鋼筋呢？
他不可能錯啊。
李田擠到前麵去，低聲說：“這、這不可能！”
馮光耀冷笑，瞟了一眼李田，眼角眉梢都是嘲諷。
作者有話說：
工程細節不要深究哈，服務於劇情噠。
麽麽噠，愛大家~歡迎撒花按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