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第168章
紀舒像是給人從頭到腳澆下來一盆涼水, 好興致瞬間就無了。
她並不害怕秦菲,甚至有些可憐她,上次的詳談讓她似乎窺探了另外一個青年女子的內心世界。
她的執拗和脆弱, 一覽無餘,在這樣的真誠麵前, 就算是惡,也是裹了糖衣的惡。況且,喜歡一個人, 算什麽惡呢?
盡管兩人在不同的成長曆程之下, 那天之後, 她覺得她能理解秦菲:人的命運總是這樣不遂人願,充滿了遺憾。
莫曠楓大步流星走過來,見到紀舒就抿抿嘴,含蓄地笑了, 身後的秦菲跟著緊,卻也被甩下幾步來。
最後走著的老先生戴著禮帽,神情頗為淡定, 手裏竟然還拿著一根stick,老海市話叫做司的克,中文也就是手杖。
正宗老克勒不能沒有一根手杖,腿有沒有問題不重要,要的是氣質。
紀舒的視線不由被老先生吸引,轉一轉目光, 看著莫曠楓,隻說:“回來了?”
“嗯。”
幾人站定, 紀舒等著莫曠楓介紹, 神情有些看好戲的意思。
莫曠楓似乎覺察到紀舒百分之一的不悅, 趕緊說:“秦菲和我是在火車上偶遇的。”
“哦?好巧哦。”
紀舒陰陽怪氣地很明顯,隨即卻笑著和秦菲打招呼。
“秦老師你好!”
莫曠楓退後一步,介紹:“這是我的舅舅,李懷農先生。”
紀舒趕緊站直了一點,有點尷尬地笑笑:“啊,李先生好!”
除了和莫雲杉上次不太有信息量的相見,這是紀舒第二次見到莫曠楓的家人。
李懷農幹笑一聲,發白的細密胡須跟著抖動:“紀小姐,久仰。一直想見識是何等人物,讓曠楓放棄那麽多……”
“舅舅!我們走吧!”
莫曠楓有點粗暴地打斷李懷農,秦菲臉色很不好地左看看、右看看。
李懷農又笑了一下,這次笑容裏含義更深。
到底搞什麽嘛!紀舒最討厭別人講話講一半,要不是長輩,她可真想逼問幾句。
莫曠楓放棄什麽了?放棄追逐其他女孩的權利了麽?還是什麽其他的東西?
紀舒腦海裏飛快閃過許多念頭,心裏也有一絲絲亂。
秦菲說:“我在海市一家貿易公司工作,去杭市出差,今天剛好回來,遇到莫曠楓和李舅舅,因為好久沒見李舅舅,所以坐在一起,一路聊了一下。”
這句話似乎有撇清和莫曠楓關係的意思。
秦菲講完了,就一直看著莫曠楓,似乎像是想看看這麽說,莫曠楓的反應。
“是這樣。”莫曠楓冷聲應允。
“秦老師似乎和李先生很熟悉啊。”紀舒說。
一口一個李舅舅,普通關係能叫舅舅的麽?
李懷農說:“家裏都是世交。菲菲從小我是看著長大的,隻是後來長大了去國外念書,多年未見了。”
紀舒仔細聽李懷農的語氣,似乎也沒有特別偏愛秦菲,也談不上維護,心裏鎮定一些。
她暗自生自己的悶氣,為何見了莫曠楓舅舅,表現得如此不大氣?
可她轉念一想,為什麽要大氣?她是和莫曠楓處對象,不是和他舅舅處對象,難道還要照顧到所有親戚的情緒?
如此一想,她臉上綻放出爽快的笑容:“是這樣啊。我們走吧,李舅舅去哪裏?我們一起?”
秦菲灰頭土臉地說:“不打擾你們了,我還要去公司開會。”
紀舒見她穿著一件寶藍色的香奈兒編織短西裝,袖口和領口都是紅色編織鑲邊,下身穿著一條長長的包臀裙配著厚絲襪。因為火車上擁擠且空氣混濁潮熱,她把大衣披在肩膀上。
真是一個90年代的時髦佳人,路過的人都忍不住多看。
而紀舒想著不過是接莫曠楓,就穿了一件鼓包包的大棉襖,一個是外企白領麗人,一個是家常女孩……
不過她不在乎,她馬上也是外企白領麗人了,誰怕誰啊?比來比去沒有意思,還是專注自我比較有價值。
“秦老師再見!”
紀舒就笑眯眯地和秦菲打了招呼。秦菲很快就走了,她回頭看了一眼紀舒,帶著一點笑容。紀舒猜不透她的心思,也沒必要猜了。
李懷農也和秦菲道別,然後對莫曠楓說:“我不和你們一起走,我的司機來接我。”
紀舒都不想細問,莫曠楓母親家族恐怕不會比莫雲杉家裏差。莫曠楓真是妥妥的名門學霸了。
李懷農又說:“房子的事情你也不要去麻煩外人了,我在安福路竹園裏還有一套當年分配的單間,不大。現在都是這樣,以後估計可以恢複產權的,地契還在我手上,到時候再說。現如今,日新月異,海市到底是海市。房子裏還住著其他四戶人家,我那間一直空著的。”
紀舒聽到安福路上的竹園,心裏一閃一閃的,像是螢火蟲在心裏點燈,癢癢的,亮亮的。
竹園,難道是昨天中介趙阿姨帶她和田秋路過的哪一棟洋房麽?那房子就在安福路上,而且院子裏全是陳年老竹。
莫曠楓說:“舅舅,房租多少,我付給你?”
“糊塗!你就是糊塗!不要任性,聽你媽媽的遺囑,什麽東西不是你的,切記!”
李懷農似乎有點激動,他用手杖點點地,“租金不要提也罷,我走了!”
說完,老先生背著手,竟然就走了。莫曠楓沒說什麽,隻是站著目送他遠去。
紀舒心裏又添加一個疑問,莫曠楓媽媽的遺囑?
可這終究是家事,他們在一起也不久,她不準備探究。
等李懷農消失不見了,莫曠楓對紀舒說:“我舅舅常住在杭市,海市有他的產業,偶爾過來。他不知道從哪裏得到了我幫你找房子的消息,竟然和我一同回來了,主動提到借房子給我。”
“是不是你媽媽的那個友人,說要借給你房子的,告訴你舅舅了?”
莫曠楓點頭:“估計是。”
說著,他像是有點羞澀似的,從隨身的皮包裏掏出一個用袋子裝著的什麽東西來。
“杭市特產,絲巾。”
紀舒接過來看,輕薄的淺藍色絲綢上,雙麵刺繡著迎春花,很是素雅漂亮。拿在手裏,掂一掂份量,不輕,重工刺繡啊。
“謝謝!”
她心情大好,悄悄靠著莫曠楓近一點走,輕聲問:“你舅舅說的房子,就是安福路上三層樓的洋房嗎?”
兩人中間就隔著一個拳頭,袖子時不時擦到,紀舒暗想,呆瓜也不知道牽我手!
“我沒去看過,應該是吧。”
紀舒心裏實在癢癢,這房子吧,雖然現在不能買,不過如果能住上,也是極好的。
但是她還是拒絕了,紀舒正色:“莫曠楓,你這樣可不對。我又不是金絲雀,怎麽能住你給的房子?還是你舅舅的。”
莫曠楓微微低頭,他俊美的臉上露出一點遲疑,那樣子像是一隻被抓包幹了壞事的狗狗,有點可憐,有點好笑。
“那要不你付租金吧?你想付多少?”
紀舒大笑起來,哪裏有這樣的!
估計就算她付錢了,莫曠楓也會變著花樣兒再給她花掉。
……
結果自然是沒住。
既然李懷農舅舅都說了“莫曠楓放棄了那麽多”,她紀舒就更不能坐實了自己一個小金絲雀的形象了。
不就是花園洋房麽,她自己想住也不是住不上。
“那紀姐姐,你要去租一個花園洋房住嗎?”
“呃——”
田秋聽了紀舒的故事,笑眯眯地問,她滿眼都是粉紅泡泡,覺得紀舒的戀情實在有趣。
田秋還沒見過莫曠楓,卻對他有著一萬種想象,覺得他是紀舒再適合不過的對象。她紀姐姐這麽漂亮、聰明,還有膽色,一般男人真配不上。
“當然不住啦!這次雖然兩天賺了2萬塊,可是要不了幾年,錢就會貶值得厲害,到時候2萬塊都不夠買一平米房子了,這兩年花銷上也不能太大手大腳。那樣的房子,要麽是人家自己住的,要麽出租給老外,一間房子三百五百的,我沒那麽奢侈。”
“天哪,以後2萬都買不到一個平米?2萬在我們老家都差不多能蓋個房子了囉。錢會這麽不值錢嗎?為什麽!我還記得,小時候父母兜裏能有十塊錢,就是巨款了,現在十塊錢,也就是買兩包煙呢。真的是越來越不值錢,”
紀舒解釋:“錢,從來就是一個貨幣符號。價值不等於錢。如果社會上錢太多,貨太少,那自然錢就不值錢。如果錢太少,而貨物太多,也不行,那麽就沒人願意去生產了,經濟就蕭條了。現在搞市場經濟,貨幣的發行量要促進經濟增長,錢不值錢不一定是壞事,不過凡事要有個度……”
紀舒這個半吊子野生經濟學家解釋地津津有味,田秋說:“你說的每個字我都懂,連在一起,我不懂。”
“反正,你賺錢的速度,要跑贏錢貶值的速度,所以要投資,要投資稀缺的、保值的東西,比如現在的房產、股票。而等到房產、股票已經不稀缺了,人口變得稀缺了,那就趕緊脫手房產和股票,投資到其他領域去。”
“人口還會稀缺?那不可能啊。你想想,現在都計劃生育呢,一家就一個孩子,不然人口就爆炸了呢,新聞上都說隻生一個好。紀姐姐,你越說我越迷糊了。”
紀舒一笑:“算了,不說了,反正現在是資產牛市,隻管買入資產,不要留錢在手上。”
“懂、懂了。”
“反正安福路的房子我拒絕了,先在你這兒住下,等我領導來了,確定公司在哪兒辦公,我再搬走。”
紀舒心裏有點忐忑,明天,據說她的領導,一位姓汪的女士,將從新加坡飛到海市,她上班之後的第一個任務,就是去接這位領導,然後一起籌備海市辦事處。
當小王告訴她,領導會是一位女性的時候,紀舒很興奮,是時候見識一下90年代的上班女郎boss啦!
作者有話說:
有可能晚上還會更,看情況哦。愛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