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一更】

  第157章 【一更】


  　　莫曠楓在海市交通大學的學期即將結束。


  　　他收到紀舒的信, 才發覺紀舒提到的有照片的信函他根本沒收到。


  　　到了交通大學的收發室，他禮貌地問門衛大爺，是否有遺失信件的可能性。


  　　大爺是海市老爺叔, 講話輕聲細語的，見莫曠楓聽不懂本地話, 才切換了帶著鄉音的普通話：“小夥子哦，我在這邊看了十年門的，不可能掉信！儂勿要哈港！”


  　　莫曠楓沉吟, 瞥見那一摞剛收到的信件不過是放在收發室的窗戶口邊邊上, 路過的人都可以隨便趁人不注意拎走一封。


  　　他低頭笑笑：“好的, 那可以讓我看一看最近的訪客登記本嗎？麻煩了。”


  　　莫曠楓講話禮貌又字正腔圓，今天穿著一件軍綠色的呢子大衣，身材高大，麵容俊朗, 老爺叔也是見過世麵的，雖然一般這登記本不給看，卻有心例外一下了。


  　　“儂看看, 勿要緊個！”


  　　莫曠楓道了謝，拿著那本登記本翻了一翻，他有心找到紀舒所說的信件大略會到的日子，順著看下來。


  　　李廣漢三個子就格外紮眼了。


  　　這人他認識。


  　　當初，莫曠楓母親李懷意離開莫父，罹患癌症, 帶著莫曠楓從京市回到了故鄉武市，這個李廣漢就出現在了母子的生活裏。


  　　他比莫曠楓大個十歲左右, 莫曠楓十五歲的時候, 他已經在錦泰貿易做了十年, 是武市貨運部的經理。


  　　李廣漢自稱是受了莫雲杉的恩惠，時不時來探望，幫助辦些跑腿的事情。


  　　莫曠楓當時年少，母親患病，許多事情都是李廣漢幫忙操持的，乃至最後墓地的選擇、母親的安葬，他也是一手包辦。


  　　莫曠楓知道其中有父親的授意，卻並不點破，因為李廣漢這人豪氣熱情，相處起來輕鬆。


  　　“哦？”莫曠楓輕歎一聲，把登記本還給了老爺叔。


  　　“謝謝。”


  　　“伐要謝！”


  　　老爺叔瞟了一眼莫曠楓，見他麵色陰沉，也不知是什麽引發了他的不滿，忙收回了登記本，把窗戶口的信件也一把抓起來，放進抽屜裏了。


  　　看來是李廣漢把信件順走了，恰巧就是紀舒寄了照片的那一封信。


  　　莫曠楓仰著臉，伸長了脖子，表情很冷。


  　　……


  　　紀舒家裏因為新來了許夢，小朋友的數量到了三個，真是一個頭兩個大。


  　　好在紀暢是個小可愛，幫著帶兩個妹妹，還教許夢讀拚音呢。林翠蘭基本每天都來逗孩子玩，她也很喜歡許夢。


  　　許夢因為沒有上過幼兒園，所以這些東西都不會，孩子很乖，一直認真學習，待人也很有禮貌。


  　　最讓人頭疼的，還是紀甜脆弱的小心靈，每天她最少要哭三遍。


  　　現在就是，門外又是紀甜哇啦哇啦的哭聲。


  　　紀舒則躲在房間裏，激動地拆開莫曠楓的包裹。


  　　“這？”


  　　她整個人呆住，她還以為包裹裏是什麽土特產呢，居然是一個BP機。


  　　紀舒打開來看，這是一台摩托羅拉的BP機，現在才90年年初，一個BP機售價三四千元，況且這一台一看就是最新款，價格可能更貴。紀舒似乎在百貨店還看到過廣告呢。


  　　紀舒趕緊按了開機鍵，這還是一台這年代的新款中文顯示BP機。


  　　BP機的故事說起來，也是時代的眼淚了。


  　　80年代中後期，BP機開始在國內出現，價格本身昂貴不說，入網費也非常高昂，數字機的入網費就要100元，每個月還要繳納15元服務費。


  　　至於一台漢字機，紀舒記得每個月就要繳納90元服務費。這個時候，不少國企員工的工資漲了之後，也就100來塊錢。


  　　當然，隨著競爭的加劇，到90年代中後期，入網費和服務費都下降了不少，讓工薪階層也能用得起BP機。


  　　BP機在國內很是輝煌了一陣，入網用戶最多的時候大約有6000多萬人，可惜到了90年代後期，隨著手機的出現和流行，BP機逐漸被淘汰了。


  　　紀舒難掩激動，以後BP機就是老古董了，可是現在是1990年！這是她重生以來接觸到的最接近手機的電子產品了。


  　　現在街邊的小賣店多裝上了電話，也出現了一些公共電話亭，打電話比以前方便很多，配合上BP機，和莫曠楓聯係會方便許多。


  　　紀舒發現，包裹裏還有一張精美的新年賀卡。


  　　她打開賀卡，上麵用漂亮的字跡寫著：


  　　紀舒，

  　　展信佳，

  　　贈BP機一台，是為新年禮物，方便聯係。


  　　Ps：此為用我工資及稿費所購，已經入網並預付費。


  　　莫曠楓


  　　賀卡是淺粉色，封麵上印刷著精美的牡丹花，花瓣邊沿都燙金印刷了，顯得華貴而典雅。


  　　紀舒把賀卡把玩了一圈，心情大好，剛開機的BP機就忽然收到了訊息：初一回武市，莫曠楓。


  　　紀舒一陣激動，趕緊衝到小區邊上阿來的小賣店裏，給莫曠楓打電話。


  　　“喂？照片沒有嗎？”


  　　紀舒開門見山：“還送個BP機幹嘛啦。”


  　　紀舒抱著電話，笑得開心，阿來又在一邊笑嘻嘻地偷聽，紀舒瞪一瞪他，他才收斂了。


  　　“方便聯係。照片我今天剛去照了，直接初一帶給你。”


  　　紀舒真忍不住偷笑，原來他手邊真的沒有照片，竟然還特意去照了。


  　　莫曠楓說，學校學期已經結束，他接受了學校的邀請，將在交通大學一邊攻讀博士，一邊任教。


  　　“你會來海市吧？如果你不來，我也可以回武市。周副校長一直在邀請我，你不必為難，哪裏對研究者都一樣。”


  　　他的聲音低沉溫存。


  　　紀舒心跳狂飆，莫曠楓總是用很淡定的語氣講出讓她想要尖叫的甜蜜話語。


  　　“你回武市是為了來捉我一起回海市的嗎？”她開玩笑。


  　　“放假了，處理完這邊的事情，當然要回來看看你。你想什麽時候出發來海市，都可以。”


  　　紀舒臉上的笑容就沒下來過，兩人聊了半小時，阿來都打哈欠了。


  　　一個大媽站在門口等著打電話，用眼神殺死了紀舒十來次，紀舒才依依不舍地掛了電話。


  　　可是大年初一早上，來敲門的卻不是莫曠楓。


  　　準確來說，莫曠楓可能還在路上。


  　　他說大約11點就能到新美花苑，紀舒昏了頭，竟然沒注意到現在才早上10點半。


  　　門外站著的，居然是紀貴民一家人。


  　　紀貴民穿著呢子中山裝，依舊是幹部做派，何夏琴和紀芬都穿著新衣服，光彩照人。


  　　劉彩娟和紀舒麵麵相覷：他們來幹嘛？


  　　好在越過三個人的肩膀，後麵並沒有其他紀家的人，劉彩娟才放下心來，大過年的，要是看到紀三富和紀老太他們，可就太晦氣了。


  　　紀舒昨天就跟她說了，莫曠楓在武市這邊沒什麽親人，所以就邀請他來吃餐飯，劉彩娟忙得腳不沾地。


  　　她知道女兒和莫曠楓已經從普通朋友升級到了另外的高度，因此對這餐飯格外重視。


  　　說實話，紀舒他們在武市的親戚，也就隻有紀貴民，不過劉彩娟和紀家已經割席了，因此這個年，也就是和朋友們、公司的人聚一聚而已，不準備走親戚。


  　　“弟媳——”紀貴民呆了幾秒，才開口。


  　　“唉，二伯，別亂叫，離婚了。”


  　　紀舒攔住紀貴民要出口的話。


  　　紀貴民尷尬地笑笑：“大過年的，來看看你們一家人。”


  　　他幹脆不稱呼了。


  　　大過年的，來都來了，也沒有不讓人進門的道理。


  　　紀舒和劉彩娟隻得迎了紀貴民、何夏琴和紀芬進來。


  　　紀芬穿著一件純白色的棉襖，係了一條紅圍巾，滿麵春光。


  　　劉彩娟和紀舒互相看一眼，眼神裏的深意兩個人都懂。


  　　前段時間在小區門口偷聽到的話，實在叫人很難忘懷。


  　　“我們來，一個是拜年，二個是告訴你們一聲，我們家芬芬要結婚了，就在今年春天辦。”


  　　三人坐定之後，紀貴民說。


  　　他的語氣倒是沉穩，紀舒還聽說，他在二廠最近混得很不錯，有希望升職。


  　　劉彩娟心裏有點預感，忍不住悄悄瞄了一眼紀芬的肚子，又迅速收回目光。


  　　最後，她憋出一個笑容來：“啊，恭喜恭喜啊。”


  　　紀芬臉上忍不住的得意，斜眼瞟紀舒，想觀察紀舒的表情。


  　　紀舒：毫無波瀾。


  　　何夏琴的頭發似乎又燙過，比之前更加高聳入雲，她尖尖的嗓子很難讓人忽視：“啊，說起來，都是緣分。我這個女婿啊，就是之前王家灣的馮光耀。”


  　　劉彩娟裝作很驚訝的樣子：“啊？！居然是他！”


  　　紀舒覺得媽媽的演技略微浮誇了，她就隻是稍微皺眉，輕輕說：“居然是他？”


  　　何夏琴笑起來，接著說：“小夥子人蠻好的，你們紀舒不喜歡，那也不是他的問題啊。他在鋼鐵廠上班，又是鐵飯碗，現在又自己做生意，已經在江邊買了私房，兩層的。摩托車也有，存款也有。新房子裝修好了麽，我們芬芬就過門了！”


  　　何夏琴不斷強調，生怕人家不知道紀芬嫁了個有錢人，還是個有鐵飯碗的有錢人，在90年代初期，這是王炸啊。


  　　這個組合，既能滿足長輩們喜歡鐵飯碗的心情，又能滿足年輕人想要物質富裕的心情。


  　　紀舒冷冷一笑，不想搭腔。


  　　撿垃圾還撿出優越感了。


  　　“那蠻好的，蠻好的，恭喜恭喜！”


  　　劉彩娟真不知道應該說什麽，紀家擺明了是來炫耀的，她可以配合，反正姓馮的也不是什麽乘龍快婿。


  　　紀貴民來的時候提了一些水果，放在玄關了，這會兒何夏琴指著水果說：“這個小馮真是有能耐，大冬天的，居然給我們買來一箱子香蕉哦，還有菠蘿，說是南邊坐火車運來的呢，我們放在家裏也吃不完，既然要拜年，就帶一些過來，大家一起嚐嚐嘛。新年好呀！”


  　　劉彩娟忙說：“新年好。”


  　　紀芬則趾高氣昂地坐在沙發上，打量著紀舒家的裝修。


  　　“裝修蠻好的，我以後叫工人來看看，學著裝修一下，光耀買的兩層樓的獨棟私房呢，花了八萬多，是要好好裝修一下。堂妹，你說可以嗎？”


  　　武市江邊有一些私房，是曆史遺留下來的，小兩層，確實不錯，馮光耀搞倒賣鋼材，應該賺了不少。


  　　紀芬說完，看著紀舒。


  　　紀舒心想，你也是重生的人，自己不會裝修嗎？

  　　不過轉念一想，紀舒就說：“堂姐，你怎麽什麽都喜歡學我。自己有點創意，不行嗎？”


  　　這話就有點一箭雙雕了，暗示著馮光耀也是我紀舒不要的男人。


  　　紀芬聽出不對來，翻了一個白眼：“你什麽意思？”


  　　何夏琴不服氣：“哎喲紀舒，你這是後悔啦？啊哈哈哈，酸我們芬芬幹嘛啦，是你要退婚的嘛。當初嫌棄人家窮啊，現在人家發達了，後悔了嗎？我們芬芬是和他共患難了的。紀舒啊，你以後可要擦亮了眼睛，不要再錯過這樣的好小夥子了——”


  　　紀貴民一直沉默著打量這個新家，他臉上帶著一股掩飾不住的羨慕，在這個年代，紀舒家的裝修絕對是數一數二的。


  　　他聽了何夏琴的話，知道有點露骨了，點撥道：“夏琴，少說兩句！”


  　　何夏琴冷笑：“怎麽啦，我說的不是事實嘛？小馮這樣的，哪裏找？鐵飯碗，家裏還有錢！”


  　　角落裏的三個孩子一直都在玩自己的，也就紀貴民一家人進門的時候給打了個招呼。


  　　劉彩娟不想讓孩子們過多接觸這些大人的事情，就打發孩子們去角落玩玩具，吃零食。


  　　紀暢卻一直悄悄聽著這邊的對話。


  　　聽了何夏琴的話，他探出一個小腦袋：“二伯媽，我姐姐的對象是大學老師，家裏也很，很，很，很有錢。”


  　　紀暢說得認真，把一個“很”字強調到了極致。


  　　何夏琴聽了，先是一驚，忙問：“紀舒有對象了？”


  　　這時候，門鈴又響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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